第33章

朱祖治很不喜欢当皇帝。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还做那个没人管、自由自在玩耍的五皇子。不过母后估计不会这么想，如果可以选择，也许她宁愿早逝的那个是自己而非兄长吧？

谁让自己除了身体强壮一无是处呢？偏偏他兄长先昭文太子除了身体病弱，样样都出类拔萃，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帝国储君人选，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文武百官，无人不对兄长赞誉有加。只可惜天妒英才，皇兄早逝，这个至高无上的皇位这么落在了他这个闲散皇子的头上。

父皇已经无能为力，母后很不满意，大臣们只想让他快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想不想做。

也许没有人相信，真的有人不愿做皇帝吧？

朱祖治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亲生母亲、枕边人、辅佐他的大臣们，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想法，他们都只想按照他们的期望，去塑造一个合格的君主，或者说，一个合格的可以替代兄长的人。

吵过闹过后，他心冷了，懒得跟他们计较了，干脆离了那个牢笼。反正没人觉得他是个合格的君主，他又何必勉强自己去费那个心思？索性坐实了昏君的名声，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多好！

游船跑马，行猎宴饮，想睡到什么时辰到什么时辰，想出去游玩，抬脚走，没有人管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他特别喜欢去到市井田园，看着那些形形□□的人露出他们真实的情绪，嬉笑怒骂，如此鲜活肆意，是宫里永远见不到的情景。

相比起来，宫里那些提线木偶，战战兢兢、谄媚逢迎的样子，实在让人倒足了胃口。

朱祖治骑在马上，想起最近夏起他们送到跟前来的各式美人，总觉得很没兴致。

仲夏的日头灼人，饶是朱祖治戴着帽子，也给这骄阳晒得口干舌燥，开口吩咐：“寻个地方歇一歇，我口渴了。”

此时恰好经过一个村子，从人们扶了他下马，打算寻个地方烧水烹茶给他喝。朱祖治却挥开了内侍关续扶着他的手，自己径自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然后站在一户人家的篱笆外面向里看。

他刚才下马的时候无意中往这个院里一瞥，看见一个穿鹅黄衫子的姑娘正在院里晾衣裳，他居高临下，瞧着那个姑娘身段丰满、面貌娇艳，一时心中一动，想走近些看一看。

此时朱祖治站在篱笆外面，恰好能将那个姑娘看个清楚。那姑娘并没有梳发髻，只在头上简单拧了两下，用木簪簪住，余下的头发都编好了自然垂在脸侧。许是因天热，她又在院子里站久了，脸颊上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几颗汗珠依稀可见。

她的藕色裙子很长，在腰间系紧，正好把腰部的曲线显了出来，这样看着，这姑娘个子不矮。最让朱祖治移不开眼的是，这姑娘身形很是丰满，轻薄的衣裳遮不住她浑圆的肩膀，那胸前的隆起更比寻常的女子明显，连她的脸型都肖似仕女画中的盛唐仕女，更不用提她那灵活闪亮的大眼睛了。

他立在篱笆外面痴痴的看，侍从们也不敢打扰，都老老实实悄无声息的在后面立着。直到那姑娘晾完了衣裳，躲进屋檐下，看不到人影了，朱祖治才回过神。

“都愣着做什么？茶呢？”他往外走了几步，问关续。

关续往院子里看了两眼，机灵的低声答道：“陛下，咱们带的水喝光了，不如去这户人家家里讨点水喝？”

朱祖治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想笑，抬头敲了他的头一下，说道：“还不快去！”

关续得了令，一路小跑前去叩门，跟来开门的姑娘说想讨点水喝。

那姑娘不似一般村姑一样见了生人娇羞躲避，反而大大方方的请他进去喝水，还说院里有水井，清凉解渴。

关续忙道谢，又转头出去请了朱祖治和一干从人进来。可惜朱祖治刚进了院子，近距离打量了那姑娘两眼，她把她娘叫了出来，自己躲进了东厢不出来，让朱祖治好不失望。

没有美人可看，他们很快喝完了水告辞而去，走的时候朱祖治还往东厢瞄了好几眼，却到底没看见那姑娘，只能让人给这家人留些赏钱，依依不舍的走了。

从那家出来，他一时不想回去西苑，遂吩咐人往秋塘里去。到了秋塘里以后，他先去了酒铺，看了一会儿铺子发现不对，叫人来问：“关续呢？”

“回陛下，刚从刘家坳出来，关续说忘了东西在那户人家，回去取了。”小内侍答道。

忘了东西？朱祖治也没在意，在酒铺耽搁了一会儿，又去茶楼里听了会儿书，顺路在旁边的酒楼吃完了晚饭，看着时候不早了，才起身下楼，想回西苑去。

不料一下楼看见了等在下面的亲信大太监夏起，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怎么不上楼去？”

夏起走近行了个礼，低声答道：“臣有下情回禀。”

见他有话要说，朱祖治叫人驾了车来，让夏起跟他上了车，然后才问：“怎么了？”

“请陛下恕罪。”夏起不答话先请罪，直接跪下了。

朱祖治一愣，伸手去扶他：“什么事啊？有话起来说。”

夏起没有起身，跪着答道：“臣今日擅作主张，征了一名民女入宫。”

征民女入宫？朱祖治一时没明白，“一名民女”？算是采选，也不会只选一个吧。

夏头，终于说了实话：“臣听说陛下出来散心，午后往城郊去寻，不想没遇上陛下，倒遇见了落后一步的关续，听他说了陛下今日去从人家饮水之事。臣想着陛下独居在西苑，身边连个体贴的人也没有，常自愧悔无能，听闻陛下对那女子青眼有加，自作主张，让关续把她带去了西苑。”

“……”朱祖治沉默了一会儿，想起那个姑娘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你们胆子越发大了，强抢民女的事都敢做！”

夏起听他语气轻松，一如自己所料没有责怪的意思，又假装请罪：“是，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朱祖治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又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说道：“行了，下不为例。我知道你忠心，只是那家人还是得去安抚一下，别叫他们闹起来惹出事端。”他可懒得看御史们铺天盖地的进谏。

夏起应了：“陛下放心，臣一定妥善处置。”

朱祖治一路满怀期待的回了西苑，等见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却有些失望，这都是谁给她打扮的？不伦不类，得叫内官监章怀云赶制一批盛唐仕女服才是。

不过这个叫王秀兰的姑娘虽然打扮的不伦不类，性子却并没叫他失望，竟敢违逆不从，还以死相逼！最后居然还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难得遇上这么一个烈性的，他倒不舍得罚她了。这样生气勃勃，从里到外都充满了鲜活气息的人，让他越发欲罢不能，只想好好收服她。

可是到最后，竟不知到底是谁收服了谁。

自己一次一次的让步，不知不觉的改变，把心思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怕看见她愤怒伤心的眼神，怕她决绝不顾的离去，都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她美？不，平心而论，她的样貌在他这么多年见过的女子里面，顶多算是中上。可她的样子是合了自己全部的期望和想象。

因为她温柔体贴？当然也不是。这世上再没一个女子比她还倔强不屈。可是他知道，若说这世上真有一个女子特别懂他，关心他内心的想法，那也只有她了。

于是世间再多美貌的女子，再多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姑娘，也都跟他无关了。有了秀兰，他有了全部，若是没有秀兰，那万千世界、繁花处处也都没有了意义。

有一种花，一旦入了眼进了心，那再移不出去，旁的花再美再惹人注意，也不过是多看两眼罢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取代心中的那一朵。

他们携手返回皇宫，教育子女，把疼的长子扶上帝位，然后一同巡视九边，给幼子幼女成家，再并肩出游，轮流去儿女家闲住，看儿女又有了儿女，含饴弄孙，安享晚年。朱祖治觉得，这一生真是太圆满了。

看来做皇帝也不是那么坏，至少让我遇到了她，让我能抢到了她。朱祖治将怀中有了银丝的妻子抱紧，只觉年少时的不如意、在母亲那里受到的冷遇，都已成为过眼云烟，再不会让他觉得愤怒和不甘，因为他已在别的地方得到了最好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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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另一本古言《攻略昏君》的番外，没在上发表过，是为了开定制写的，基本没什么人看过，嘻嘻，有缘买到看到的看个乐儿好~其实我自己现在再看最后结尾的部分，是觉得有些肉麻不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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