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转头看去,见一个面部线条很是硬朗的男子负手而立,一身锦衣华服显露出他的尊贵地位,她知道,能这般说话的,肯定是哪个皇子。
据她所知景国当朝的大皇子是个擅于舞刀弄枪的武夫,三皇子则是个文采斐然的书生,景垣这个四皇子么……除了写的一手好字外,无论文武皆属于那种都会但不精通的类型。
六皇子文武双全、才貌出众,七皇子和九皇子年幼,如今还看不出擅长哪一方面,不过,听说都是自幼聪颖之人。
“大哥,怎不在明月楼等候?大嫂不曾与大哥同行么?”景垣抱拳一礼,笑着出声问道。
“嗯。”大皇子点了下头,连回都没有回半句,径直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宁,“义妹?哼!”
“大哥。”楚宁眯了眯眼,掐诀一个障眼法,这等眼高于顶之人,她可没兴趣委屈自己向他行礼,哪怕是屈下腿也不行。
宁琴湘牵着明珠屈膝行礼,只是碍于对方将自家夫君晾在一旁的行径,她这一礼只是维持在客气的程度,丝毫没有弟妹见大哥的真心敬意。
“听说你身手很好?”大皇子面露不悦,眉间染上冷色,他万万没料到此女一介平民女子,居然如此狂妄自傲,给他行礼问安都如此不走心。
没等楚宁回答,她第一时间向侧腾挪,而她方才站着的地方,已然出现了大皇子的身影,一个扫堂腿,显是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攻击她底盘了。
景垣武道修为中等,等他反应过来时,大皇子和楚宁已过了三四招了,只是……明显一个攻势凌厉,一个则一味在防守。
大皇子压根不顾惜那身华贵的衣袍,追着楚宁的身影便想方设法地攻击她,哪里是要害他攻击那里,拳脚齐上,什么方便用什么,看架势是势必要将她给打赢了才罢休。
反观被他步步紧逼的那道身影,翩跹如舞蹈般,腾挪移动间轻灵如云,每每总在拳脚即将近身之时闪身躲过,反应十分敏捷,甚至于连一片衣角都没让对方碰到。
大皇子越是过招越是脸色阴沉,或许他于阴谋诡计上不怎么精通,但武学上整个云京能与他一较长短之人,不超过十个数,没想到今日竟又碰上一个。
他能感觉得出,这女子的武道修为比他高出很多,人家只是无意与他过招,但仅仅只守不攻,才越能说明其实力之高,已远超出他很多。
刚进皇宫没多久,被人咄咄逼人地缠上来,楚宁亦是心生厌烦,而且,这大皇子分明早已经知道打不过她了,还不肯此收手,着实让人讨厌。
这般想着,她眸光一冷,随手将挽在臂间的披帛一抖,抖了两下便使巧劲儿让其向着大皇子飞去,没等他闪身避开,将他给捆了起来。
楚宁这才飘然站定,身上的襦裙裙摆从空中悠悠而落,她面色冷淡地睨了眼大皇子:“如此……我可能入内了?莫不是这宫里并非皇上做主,随便何人都能拦住参加宴会之人不准入内?”
景垣见此心头咯噔一声,这分明是恼了啊!这话说的,几近诛心之言了啊,对于他们这些皇子而言,父皇尚在一日,便没有在皇宫中大小声的资格,哪怕是大皇子亦是如此。
“额……武安莫气,气坏身子岂非吃亏?”他连忙劝道。
另一边的大皇子扫过捆住他胳膊绕了身体两圈的一条女子挽臂披帛,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哈哈大笑,惹得楚宁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瞟了他一眼。
她也没兴趣再多停留,干脆神识探出一扫,抬脚朝明月楼的方向走去,任由这莫名其妙的疯子怎样怎样吧!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大皇子双眸亮晶晶地转向景垣:“四弟,这武安郡主是何来历?你这义妹认得好啊,如此武道修为高绝之人,合该多认几个!”
一开始看见的时候还嫌弃得不行呢,这会儿倒是立马承认楚宁那个郡主的身份了,这位大哥啊,变脸还真是快得跟翻书一般。
景垣嘴角抽抽,这是他能胡乱认的么?需要经过父皇许可的好么?
“武安自述乃世外高人之徒,如今正在下山历练。”
“原来是高人之徒?难怪武功如此厉害?赶明儿我去府上找她切磋,四弟妹可莫要嫌我!”大皇子兴致勃勃地道,最后一句则转向了宁琴湘。
“大哥尽管前来,肃王府必扫榻相迎。”宁琴湘虽然对他刚才的举动有些不满,但此时此刻仍是面带笑容很大气地回道。
大皇子似乎对她的反应也没有太在意,仍眸光发亮地思忖着刚才过招的过程,连让人给他松绑都忘了,还是景垣好心上前,解开了捆在他身上的那条披帛。
他们理所当然地便同行向明月楼而去,一路上大皇子都在跟景垣打听着关于楚宁的消息。而直到此刻,景垣提起来时才发现,他对于楚宁的了解,还真的知之甚少。
等他们抵达明月楼时,分设两边的席桌几乎坐满了人,唯有六皇子还没到,其他的在京的皇子公主,尽皆携妻或夫,带着儿女坐在桌后,随意地聊着天品着桌上的茶果点心。
当然,一会儿还有正式的筵席,此时不可能吃多少,不过是应个景而已。
“瞧,大哥、和四哥他们来了!”不知是哪位指着入口处的小路道。
如今这是夏日,筵席设在明月楼前的石砌空地上,两边各有一条九曲长桥与岸边相连。
没错了,这明月楼乃是一处水上建筑,位于水中心偏旁的位置,夏日里身处此地自是凉爽无比,这也是为何家宴会设在此处的缘由了。
最初并没有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是自从盛元帝即位后,连着好些年的团圆节家宴都在此处举行,是以宫中人又将“明月楼”称为团圆楼。
景垣几人到的时候,楚宁已安坐在席桌后,端着一杯茶徐徐抿着,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无论是有人暗中谈论她,还是有人用眼神指指点点她,她都没有理会,更不曾回答任何人凑上前来的疑问。
她的位置,设在景垣的桌旁,也不知这是不是盛元帝安排的,如此座次,哪怕大家落座后没有特意介绍,也都知道坐在景垣身边、面貌陌生的她是什么人了。
如此倒也正好,省得她一遍遍回答她自己是谁了,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身份显赫之人的消息灵通程度,想必早在她被册封之日起,各家皇子公主已得到消息了,现在只需将名字和真人对上可以了。
“武安姑姑!”明珠挣开宁琴湘的手一路小跑到席桌那儿,很是亲近地蹭到了楚宁身边。
众人神色各异,本欲张口说什么的,但瞧见大皇子有说有笑跟着景垣一家进来,他们便有了几分预感。
要知道,刚才大皇子意欲去堵景垣几人是真的,必然是去找麻烦了,如今这样好得跟一家人一样出现,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神转折的情况下,贸然开口绝非明智之举。
这一迟疑,他们没了机会,因为盛元帝很快也出现了,跟在他身边的正是六皇子生母、如今后宫最受宠的郭贵妃,六皇子亦在他们身后与之同行。
呵,敢情人家不是不来,而是要伴着圣驾前来啊!
“咦,武安也来了?”在场之人相互问安后,盛元帝在御座上一坐定,抬眼看到了楚宁。
“是,儿臣也来了。”
“好好,听说你的医馆前几天开张了?怎么这么迟?朕记得你两个月前将‘济世堂’的字拿走了吧?”盛元帝闲话家常般道。
一众皇子皇女们暗中交换着神色,坐在盛元帝下手的郭贵妃则悄声吩咐身边的宫女,通知人去上菜,对于皇帝关心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义女……她表现的很淡定从容,仿佛半点儿也没受影响。
“父皇记得不错,只是开医馆不是小事,我身边的药童尚未教导好,只得拖延到现在了。”
“怎么,你是收了个小药童准备传承衣钵?”盛元帝随口一问,也无心非要人回答,说话出口后便中气十足地吩咐道,“准备开席吧!”
景垣听此暗自松了口气,他真有点担心父皇问出什么问题,这位义妹会不做掩饰地耿直说出口,特别是适才刚进宫没多久被迫过招的事。
如此情境下,在父皇面前告大哥的黑状,他相信父皇绝不会搭理,那可是父皇第一个儿子,寄予厚望之余是非常喜欢的,寻常小事才不会怪罪于他呢!
这时候,景垣不禁想到了自己,暗自苦笑一番,父皇对他没有对大哥的那份宠纵之情,更多的是严格要求、屡次训诫,弄得他时时都绷着弦一般,生怕行差踏错。
这次团圆节家宴,楚宁被诸位皇子和公主起哄,最终只得挺身而出抚琴一曲算作助兴,免得这些家伙们不依不饶。恐怕这场宴会,对她而言唯一的好处是,总算将景国皇室的人都对上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