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暗,山里的路也越发不好走了。
楚宁一边探出神识寻找附近能够藏身的地方,一边思绪流转,各种念头纷乱不止。她有心想做些什么,却偏偏又不知该如何帮助这些她眼中认为应该帮助的人,她深刻感受到自己的能力有多么渺小,甚至很多时候根本毫无用处。
现代社会物质丰富,有人住着豪宅开着豪车,喝着最顶级的红酒、吃着一顿几位数rb的西餐,有的人却挣扎在最底层,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十份花,一顿饭啃一个馒头都会舍不得,更甚者有的人还被他人限制了人身自由,遭到毒打和虐待,被逼着做一些屈辱的事,再或者被刻意制造成残疾、挖去某个器官抛尸荒野……
她其实不懂,说是文明社会,为何做出来的事却那么野蛮而毫无人性。
人人都说法治,人人都说公平,但公平究竟在哪里,法治又在哪里?
思绪纷乱的她半抱着那个女人,一路走了几里地,才在一个山坳处找到一个洞,进深不过两三米,洞口略高于外面,以至于洞中地面的土都是干燥的。
她查看了这里没有受潮或是一些动物的踪迹,才放心地将女人放到洞中躺下。这时节鄂省的气温并不低,不用担心这个女人躺在地上会受凉什么的,条件所限,她也不可能凭空变出干草、毯子什么的让她躺,否则等她醒了不好解释了。
楚宁随手在洞口掐了个法诀,留了一层防护罩,便转身去附近找干柴和吃的。
仍在各种思绪中钻牛角尖不停询问的她,并不知道此时她的识海中已不再平静,而是像煮沸的水,动荡汹涌个不停,识海中心那一点光亮亦明明灭灭,一会儿猛地变亮,一会儿又倏然黯淡,整个识海都极不稳定。
林子中断裂的枯枝很多,没一会儿她捡了几十根,粗细都有,比较可惜的是,她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个野兔、野鸡什么的,果子这些倒是有,但她总觉得那个女人怕是饿坏了,这些东西顶不了饿。
担心那个女人醒了,楚宁也不敢再转悠,只得抱着那些干柴快步往回走。
回去的途中,她忍不住继续思考。
重生前的她,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好多年的中年妇女,见识过不少世间百态,许是自身是个悲观的人,她记在心中的更多是那些不公和残酷的事。
重生后的她,得了邀天之幸能走上一条迥异于普通人的修炼之路,她对能有这番际遇充满着感激之情,也是因此她很想为其他人做点什么。
世间有好人有坏人,有可恶之人也有可怜之人,她真的非常想帮帮那些命运对其不公却本性善良的人,同时,也想惩治那些拥有很多却不知珍惜反而肆意伤害他人的本性悭吝的人。
思绪到这里,楚宁的识海徒然一静,像是一滴清水滴落其中,让她的识海瞬间清澈透明,宛如山间流淌的泓泓甘泉。
而识海中心那一点光亮猛地窜了窜,亮度立刻比之前强了两倍,其中隐约似是出现一绿一红两抹颜色,只是一闪便消失了。
她没有发现识海中的变化,走至山洞口时她撤去防护罩,吐出一口浊气开始在洞口生火。这一刻,她只觉得心头仿佛瞬间轻松了很多,先前沉甸甸、杂乱无章的思绪纷纷收敛消散,心境颇有几分空明之感。
“罢了,世间自有因果,作恶之人焉知没有后报?而心善之人焉知没有后福?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她自嘲一笑,撇开思绪开始从储物戒指里掏吃的。
之前出发时,她和那几个异能者都带了基本的食物和水,是担心任务时间不定而准备的,其实从进入古墓到出来,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只不过修真者一天不吃算不得什么,她准备的这些才会分毫未动,此时倒是便宜了这个明显被拐卖的女人了。
夜幕沉沉,那个女人躺在山洞里晕迷了足有三四个小时,才悠悠转醒。这期间楚宁也为她把过脉,发现她并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单纯地晕过去再休息而已,便没有执意叫醒她。
想来被拐卖的日子里,这个女人过得并不好,除了身上有些皮外伤,精神上肯定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和伤害,这才一晕晕了这么长时间。
“嗯……”女人费力地睁开双眼,眸中瞬间弥漫上了绝望,她满心以为肯定又被抓回去了,因为晕倒前她知道那些人紧紧跟在她后面,不被抓到……根本不可能吧?
“你醒了?要吃点什么?或者你想先喝点水?”楚宁偏头看来,出声询问道。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不是这个地方拗口难懂的方言?
女人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半晌才猝然转头看来,她这才发现不是被抓回了那个如同地狱般的昏暗杂物房,而是在一个四面都是土的洞里。
“这里有方便面、面包和火腿肠,你想吃点什么?或者是吃点肉干?”楚宁一指身边围着火堆顺次排开的各种包装食品,又问了一次。
“你……你救了我?”女人眼中很快漫上了雾气,连滚带爬冲到火堆边,一把抱住楚宁便嚎啕大哭起来,像是要把这段日子的所有委屈和恐惧、憎恨都哭出来。
楚宁伸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没有说什么劝慰的话,而是任由她发泄出内心的一切情绪。
良久,等女人哭完了,确认自己真的逃脱了那些人的魔掌,才渐渐平静下来,她屈膝坐在火堆边,感受着燃烧的火堆传递给她的温暖,这一刻仿佛暖到了心里一般。
“我家在浙省,我是xx大学的学生,不久前我们学校放假了,我准备坐火车回家,在车站遇到一个摔倒的大妈,正好离得近上前扶了一把,谁知我扶着她走到路边休息时,她忽然拿块什么东西捂住了我的嘴,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卖到这里了。”
楚宁往火堆里加了根干柴,拿起身边的一瓶矿泉水递过去,默不作声听着她讲述她的遭遇。
“买我的人是兄弟两个,他们居然要拿我当共妻,共妻你知道么?兄弟两个共用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是我?!!”
“这里简直是地狱,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该死!他们打我,不给我饭吃,拿我当牲口,还要□□我,让我给他们生孩子?!!”
“让我给欺辱我、虐待我的人生孩子?简直太可笑了,要我给我的仇人生孩子,我真想杀光这些人!!”
“你一定不知道,这村子里的女人几乎都是从各地被拐卖来的,这里的人都不把女人当人,高兴了打女人,不高兴了也打女人,简直是一群魔鬼!他们根本不是人!”
女人浑身都爆发出强大的怒气和憎恨,楚宁毫不怀疑,如果她手里有刀,或是拥有一定的武力值,绝对会把那个村子的人全部给屠了,哪怕是之后她自杀或是坐牢她都心甘情愿。
“先喝点水,你一定很渴了!”楚宁冲她示意了一下快要被她捏扁的那瓶矿泉水。
女人深吸一口气,拧开盖子咕咚咕咚一下子喝了大半瓶。
比之先前楚宁在林中用神识第一眼看到的,面前这个女人再没有当时的惶急无措、害怕绝望,即便顶着一头乱发、满身狼狈,她也表现出了自身良好的教养和聪明。
“谢谢你救我逃出火坑,我叫周清荷,今年1岁。”女人眼神明亮地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楚宁并不嫌弃她有些脏污和茧子的手,伸手与之交握的同时弯唇一笑:“你好,我叫楚宁,今年18岁。”
“18岁?你一个人怎么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不怕遇到危险么?”女人眼底浮现几分忧色,她第一时间关心的居然是安危。
若是从前,周清荷根本不敢想象,有一天会在现如今这种和平社会担心一个小姑娘会不会遇到什么可怕的危险,但事实上,她现在确实很担心这个小姑娘会像她一样遇到那么可怕的事。
“我家有很多亲戚是军人,我也学了一些,之所以会来这边,是来写生的,我的专业是绘画。”楚宁对周清荷的担忧心中感念,不免愿意与她多说几句。
“你真厉害!我要是也学过一些防身术,可能不会被拐卖了!”周清荷露出羡慕之色,紧接着又无比痛恨道,“那些人贩子真是太可恶了,居然那么猖狂地在大街上绑人,都应该拉去给杀了!”
楚宁暗自一叹,虽说她心里也这么想过,那很明显这是不现实的,其中很多关节都非她所能触及和明白的。
“楚宁,你……你知道怎么出去么?”周清荷想到之前的遭遇,脸色不受控制地又白了,她咬咬唇充满希冀地看着楚宁,带着些不敢和绝望地道,“我都逃跑三次,从来没有成功过,这里的山太大,我根本跑不出去被找到了,这次若不是遇到你,恐怕又会被抓回去……”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被抓住后要面临的毒打,整个人都条件反射地颤抖起来。
楚宁心知这些恐惧和心理创伤只能由她本人自己慢慢修复,日后请个心理医生也能从旁辅助,但说到底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她不懂得如何安抚遭遇拐卖的人,能想到的也不过是转移话题一个法子。
“不用担心,明天我会带你出去的,只是在那之前,你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走出去,是不是?”楚宁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食物。
周清荷垂目望着那些包装食品,最终拿起来狼吞虎咽开始往嘴里塞,吃噎住了拿起矿泉水喝两口,竟然不多时把这些方便面、面包全部给吃完了。
由此可见,她对逃出去抱有多么大的执念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