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十二年年末,于旧址上重建的二条御所中,第十五代大将军足利义昭接到了信长控制了伊势国北畠氏的好消息,欢喜地等着喝信长的庆功酒。
“殿下,信长公的使者已经到了。”义昭的近臣恭谨地传话道。
足利义昭很高兴,在他看来,织田信长非常能干,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拿下了北畠氏这块难啃的骨头,想来距离其他大名的臣服,也不会太远了吧。这么看来,自己上洛后签署的“殿中御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限制了自己和其他大名的联络以及诉讼权而已,毕竟是信长帮自己得到了征夷大将军之位,分些利益给他也是应该的。想到未来诸侯臣服的场面,就算信长的态度有些强势,义昭也觉得尚能接受,于是欢欢喜喜地吩咐近臣准备迎接使者:
“快去迎接使者,一定要好好招待。”义昭仔细地吩咐道,自己也准备召见那位“大功臣”的来使。
使者恭敬地向足利义昭问安,并且将取胜的消息正式通报给了将军。正当义昭微笑着准备嘉奖之话的时候,使臣接下来的话却让义昭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殿下,臣此次前来,带来了信长公新追加的五条殿中御掟,还请殿下签署。”
足利义昭强忍住心中的郁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自然一些,天知道,这所谓的殿中御掟刚刚签署时只有九条,两天后追加了七条,一年后的今天,竟然又要追加五条!
足利义昭抿了抿唇,到底要顾及着信长,没敢发作,而是努力勾起和善的笑容,平和地说道:“哦?说来听听。”
原本提着心的使臣松了一口气,随后慢条斯理地打开卷轴,口齿清晰地逐条念道。
随着使者的口述,足利义昭面色不变,实则内心越发沉重,这五条追加的殿中御掟,几乎要把自己身为幕府将军的颜面撕扯下来,把“傀儡”二字毫不犹豫地扣到了头上。
收回将军对大名御内书的处理权,必须由信长过目和检阅。作废义昭之前所有对大名发布的命令,必须重新修订。对忠臣猛将的实际奖赏将由信长直接授予。天下政务皆有信长处理裁决…
‘我只是织田信长推出的傀儡!’将军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了信长步步相逼的用心。
‘难道他想要将我取而代之吗?不,绝不,两百多年的足利幕府绝不能断送在我足利义昭的手里,我不能成为足利家的罪人,我背负着足利家最后的希望和室町幕府的兴亡!’足利义辉暗下决心,面上却丝毫不动,依然一派平和的像个面人一般,全凭信长搓圆搓扁。
义昭平静着看着使臣,说道:“可。”他没有多做犹豫,就在追加的五条殿中御掟上签字用印。但心中不断翻涌的想法,此时还只有他自己知道。
原以为自己要威逼利诱一番的使臣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任务,领了义昭的赏赐后,欢欢喜喜地回去禀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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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使臣回复的信长轻嗤一声,顶看不上义昭的软弱,她挥手叫使臣下去领赏,自顾自地擦起佩刀来。
“会不会逼得太紧了?你有些急躁了。”芙兰坐在一边,一边看信长保养刀剑,一边说。
信长撇撇嘴,说道:“他肯定会有想法,不然也不是‘高贵’的足利了。但是,他敢不答应吗?足利义昭吃我的住我的,连护卫都是我送的,屁股底下坐着的将军位置更是我给他抢来的,就凭他自己?一辈子都是个落魄的‘平乏公方’!”
芙兰无奈地看着现在越发自负的信长,叮嘱道:“你还是谨慎些为好,到底是名义上的天下之主,愿意帮着清君侧的‘忠义之士’只怕不少,你还在天下布武的重要节点上,可别后方失火了。”
信长停下手里的动作,赞同道:“你说的对,我会吩咐留在京里的耳目盯着我们的‘大将军’的。”信长握紧佩刀,对着光线打量着锃亮的刀刃,抬手一砍。
“如果我们的‘大将军’实在是不安分,那室町幕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芙兰从信长满含煞气的眉眼间扫过,没有再多说这个话题,而是将视线滑向了信长手里的刀上,觉得陌生又有些熟悉。
“你又新换佩刀了?”芙兰歪头打量着信长手上配着十分豪华的金霰鲛刀拵的打刀,问道。
信长收刀入鞘,把打刀递给了芙兰:“不是佩刀,是战刀,非常锋利。”
芙兰接过,伸手抽出打刀的刀刃,轻轻一弹,赞叹道:“的确是好刀,韧度和硬度很平衡,重心的位置也不错,作为实战刀很好用。”她看着信长,问道:“可这不是长船派的作品吧,你不是喜欢光忠锻的刀吗,还收集了那么多…”
信长点头:“啊,这个是长谷部国重的作品,我觉得很趁手。光忠锻的太刀对我来说都有些长,近身战不太好用。”她耸肩摊手,接着说:“我总不能把他们全都磨短吧,有点可惜了。当佩刀还行,实战的话还是要选趁手的。”
芙兰轻笑:“今川义元的宗三左文字还不是被你磨短了,也没见你用啊。”
“那振呀…”信长摸摸下巴,解释道:“那振是纪念品,比起名刀本身,我更看重它象征的意义。用作实战的话,弄坏了就不好了。”
“噗嗤”芙兰忍不住笑了出来,信长喜欢各种武器,更喜欢收集武器,就像小姑娘收集洋娃娃似的,一部分日常使用,一部分配衣服,一部分限量版小心收藏,一部分要攒齐一个系列。
“好吧,希望你的这把实战刀能耐损耗一些。”说着,芙兰食指轻点刀刃,飞快移动,在刀刃上画出了一个繁复的符文,指尖的亮光浮动,慢慢融入刃身。
在信长好奇的目光中,芙兰解释道:“我给这把刀加持了灵术,主要起保护刀刃的作用,免得你和别人战斗,打着打着刀断了。你啊,用东西一向不爱惜。”说完,芙兰归刀入鞘,还给了信长。
信长接过刀,随口叹道:“竟然连这种灵术都有么?能保持多久呢?”
芙兰摊手:“除了我的那把佩刀,你这把是第二个使用这个灵术的,所以我也不太确定效果能持续多久。根据推算,力量大概会在四五百年后衰减至消失。”她在心中补充道:‘至于这个灵术,我也是在怀疑扉间出事后才开发的呀…’
“哈,那真是够我用八辈子的了!”信长戏谑道。
“你这人,谁不想长命百岁,就你成天抱着那人间五十年不放!怎么,你要是活过了五十岁,还要自杀不成?”芙兰无奈地吐槽道。
信长挑眉:“人生五十载,活的精彩就够了,真要成了耄耋之年老态龙钟的老太太,我自己都要把自己憋屈死了。”她扬起一个洒脱的笑容:“嘛,现在五十年可已经过了一多半了,我可要抓紧进度达成目标才行!”她俯身,轻轻抚摸着芙兰的脸颊,叹息道: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没办法一直青春年少。与其变成枯萎颓靡的老妪,我宁愿一直意气风发地活在你心里。”
芙兰将手覆上信长的手背,微微地垂下了眼睑。
‘对不起,信长。我有办法让你青春永驻,但是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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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有东西要献给您。”一位近臣向信长汇报着前门传来的消息。
信长挑眉一笑,这献殷勤的还真是一波接一波,又是送美女,又是送古董的,这次不知道又要送什么,又要求什么?不过也没必要往外推,先看看是什么来头。
“是何人求见?”信长托着腮,问道。
近臣恭谨地回答:“据说是尾张国的商人,路过岐阜,想向您献上偶得的宝刀。”
“尾张来的?属实么?”信长接着问道。
“有路引和文书,身份的确是可靠的,他的商铺在尾张国内也小有名气。”
信长轻笑一声,吩咐道:“带进来吧。”
没一会儿,一个富商装扮,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跟着侍卫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织田家的家丁,费力地抱着一个长长的匣子,应该就是来人要献上的东西。
信长看着中年男人恭谨得向自己行礼,用激动中带着敬畏的表情开始进行自我介绍,长篇大论地表达着他对信长的拥护崇敬之情。
就在信长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商人才把正题转移到所献之物上。
“大人,此物是鄙人偶然得来,却不配所有,此次路过岐阜,特来献于大人。”说着,他请身后的家丁打开匣子,在信长微微点头后,家丁一人一边,将捧着的匣子打开。
信长打眼一扫,淡淡地说道:“这是,大太刀?有名的大太刀都在神社里供奉,这又是哪振?”
商人拱手:“回大人的话,这振大太刀并不是什么知名的刀剑,但却是一振名匠锻造的古刀。此刀正是平安时代的知名刀匠,三条宗近的作品。”
‘什么?’听到三条宗近的名字,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信长立刻精神一振,她知道,芙兰一直在私下里寻找一振三条宗近锻造的无名大太刀。
‘只是,有这么巧么?突然主动送上门的大太刀,难道是哪里泄露了风声吗?’
信长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是随意地问道:“哦?三条宗近的作品都是有数的,大太刀,你的意思是这振就是鞍马山神社的今剑么?”
那人有些尴尬地说:“这个,回大人,这振并不是今剑。”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三条宗近锻造的?”信长面色微冷,凉凉地说:“你在耍我么?”
男人吓了一跳,一下子扑倒在地:“不敢,这振大太刀真的是宗近的作品,刀茎上是有‘三条’的铭文的。而且鄙人也找了很多刀匠和收藏家看过,都说是宗近的真品无疑。”
信长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平静地说道:“请起吧,感谢你的心意,这把大太刀我收下了,请提出你的要求吧。”
男人连忙摆手:“不敢不敢,鄙人并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将宝刀献给我们尾张国的大人罢了。鄙人不是武士,宗近的作品不敢私藏,不敢私藏。”说着,就要告退了。
信长没有阻止,只是让随侍记下此人的身份,再将人送出去了。她命下人将大太刀摆放到面前,俯身仔细打量着。
‘是这振么?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嘛…’
她站起身,吩咐道:“把它放到我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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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信长?”芙兰被信长拉着,有些奇怪地问道。
信长回头笑道:“你跟我来,我有件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好东西啊?”芙兰挑眉,难得看见信长这么迫不及待。
“跟我来就知道了,还需要你辨认呢。”
一路被信长拽到了书房,一进去,信长就拉上了拉门,把一个长匣子放到长案上,展示给芙兰看。
“什么东西啊?”芙兰走上前,在信长鼓励的眼神中打开了匣子,愣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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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是它吗?这是你要找的吗?”信长催促道。
芙兰一手捂住了惊讶的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匣中的宝刀。她犹豫了一瞬,这才微微俯身,将大太刀从匣中取了出来。
手里握着一振比自己个子还要高不少的大太刀,芙兰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别扭地抽刀出鞘。
随着刀刃出鞘,冰冷的刀芒从乌黑的刀鞘中闪现而出,如一道冷光划过不算明亮的室内,仿佛有实质般的杀气倾泻而出。
芙兰将刀刃翻到背面,利索地将大太刀拆开了。刀茎展现,熟悉的“三条”字样映入眼底。宗近和别的刀匠习惯不同,他的太刀铭往往刻在里侧内面,短刀铭也常和别的刀匠反着来。当时芙兰还笑话过他的这种特立独行的习惯,哪里想到现在会成为她辨别的方式啊。
芙兰伸手抚摸着短短的铭文,这上面的每一笔,都是芙兰亲眼看着宗近刻下的。略过刀茎抚上刀身,刀刃上的每一个打除纹都是芙兰目睹宗近一锤锤锻打的,熟悉到让人头皮发麻。时间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这把大太刀纹丝未损,仿若刚锻出一般光亮锋锐。
突然,芙兰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本体上的感受会回馈到付丧神灵体吗?想到这里,芙兰手一抖,随即离开了刀身,又利索地把大太刀组装了起来。
“怎么样?是这振吗?”信长看到芙兰检查完毕,询问道。
芙兰点点头:“是的,信长,谢谢你。”随后问道:“这振大太刀,你是从何处得来?”
信长随意地说:“一个商人献来的,他的底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芙兰听后,抿了抿唇问道:“信长,这振刀,你能送给我吗?”
信长瞪大了眼,说道:“当然可以啦!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收下的。”她指了指芙兰抱着的大太刀,接着说:“不只这振刀,其他任何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取来。”她洒脱的一挥手:“我库房里的刀,你随便拿,看上哪振都行!”
芙兰松了口气,微笑道:“谢谢你了信长,我先回房了,还要仔细检查一下。”
信长点点头,从书案上拿起卷轴,说道:“好吧,那我接着处理公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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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芙兰才将长匣中的大太刀取了出来,伸手敲了敲刀鞘,说道:
“行了,扉间,出来吧,我已经把结界布置上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反应,芙兰心下微沉,暗忖道:‘难道是阳界灵气稀薄,没办法形成灵体了吗?不应该啊,他早就是独立的付丧神了,自己修炼的神力和灵力足够完成循环了。’
芙兰微微皱眉,没好气地说道:“千手扉间,你再不出来,我可要生气了!”
大太刀依然毫无反应,芙兰仿佛一个对牛弹琴的傻子一样。
‘不会吧…千手扉间你竟然混得这么惨的吗?’芙兰心中腹诽,探手摸向大太刀的刀柄,开始输入灵力…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小天使已经不耐烦看历史剧了,其实霓裳也不想写这么正经的情节了,心累。按照细纲,还有两章这一卷完结,也就是说,芙兰是不会待到本能寺那个节点的(不看信长衰老的模样),但是后记会写主要角色的结局,以及惯例的串联到n年后的事情。
无责任小剧场:
芙兰:三日月,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三日月:姬君,请说。
芙兰:那个,刀剑本体上的感受,会反馈到你的灵体上吗?
三日月:…会的,姬君。如果损毁,重锻或磨短的话,会很痛。
芙兰:那么,这是一种整体的感受,还是,嗯,对应的局部呢?
三日月:姬君,您还是不知道为好。
芙兰:为什么?三日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三日月,你说话呀。
三日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