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青松下,云裳边,阮郎北行,荒道萧瑟,北海无边,青松不迎客,还好有故人夹算盘携杨柳相送。
一位是棋盘得意,算尽纵横十九道,一位是算盘独一,算尽世间人心,青松下没有观众,却留下一场被后世惊人天局的残局。
柳掌柜执黑,黑子未败,阮郎归执白,白子无敌。
未败终究抵不过无敌。
阮郎归从此弃了棋盘北行无悔,柳掌柜从此折断了杨柳安心做生意,只是算盘间多了数颗如棋般漆黑如墨的算珠。
多年后,四劫残局再启,一位客栈小君子携黑珠而来,也携柳掌柜的心意而来。
入局,入劫,再破局。
入劫,入局,再破劫。
那青松就是峰顶的这颗青松。
那棋盘就是天空的这方棋盘。
……………
红尘来啊来,烧啊烧,烧的人间如清蒸,清蒸的鲈鱼很美味,大闸蟹也不错。
徐自安不好奇鲈鱼与大闸蟹间的那点破事,他更好奇眼前的青鱼与君子,君子远庖丁?何安下是君子,但他也是一客栈掌柜。
身为君子能不沾烟火不触油盐,身为掌柜就免不了与柴米茶食打交道。
怪不得何安下对棋盘世界如此熟悉,原来四劫残局的另一种正主儿就是他师傅,怪不得何安下一直四处游转无意成绩也无心棋局,原来他要破的是真正的四劫残局,青松下的四劫残局,如今许多谜团已经解开,剩下的,是否就该将铜锣敲起胡弦拉起正戏开始?
铜锣不会敲起,这里也不会出现那种行头,但云霄间滚动翻腾的轰鸣声却比锣鼓更能震人心扉,胡弦也不会拉起,可天穹间所有散云暮色却渐渐凝聚成了一条条笔直交错的线,不多不少,恰好纵横十九道,将整个天公分隔一个又一个规整方正的间隔,每一个格子间皆有云涌风啸,看起来极为壮丽。
“好一个拘天成方的棋盘。”张经年高声感慨道。
“好一道风云变幻的棋局。”徐自安沉声低喃道。
“好…………”杨颖恼怒回头,瞪着一双明亮大眼睛无奈道,“你们把词说完了,我说什么,难道说好………真它瞄的好?”(讨厌的和谐系统)
“你应该说,赶紧结束。”
一道比想象中要晚来许多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略微虚弱,听起来似乎受了些伤,期间暴躁寒沉高昂的意味却更加浓郁。
徐自安紧紧眯了下眼,并未回头,只是手指间的距离有些接近,这样更容易将手掌握成拳头,张经年高挑眉梢,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的廖平,感受着空气中突然增加的压力,浓眉由高挑变为紧蹙,似乎有些意外,杨颖也感受到了空气中明显不同的气息波动,惊讶的叫道。
“你,你什么时候知承了!”
……………
知承,知承境,知天意,承大道,修行共分九境,除了第九重境许多年未有人达到之外,剩下三重大境每一个关卡都是一个最重要的历练过程。
下三境里的识真,中三境里的知承,上三境里的入神,这些是修道途中极为重要的象征,万事开头难,一旦开头,剩下的就会容易许多。
知乘境是中三境里的开门境,开了门,剩下就是真正的入道。
“就在刚才,你走向我的那一刻。”廖平幽幽看向宁青鱼,目光炽热残酷,如一只脱困的野兽,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毁掉才能填补掉满心的愤怒还有不甘。
廖平很不愿承认宁青鱼走向自己的那一刻内心深处感到无比的恐惧,但事实确实如此,如果此时他没有破镜入知乘,这种恐惧极有可能伴随他一生,修道者可以对天地敬畏,对大道敬畏,绝不能被恐惧压了肩膀,这样很容易导致道心被困甚至受损,一生很难勘破更高的境界,廖平能以此契机破而后立直入知承,不得不说,至少在坚狠方面,这位柏庐大弟子确实做的非常好。
坚为坚忍,对自己的坚忍,狠为狠厉,对他人的狠厉。
此刻廖平很想亲手打败前方那位一直立在所有人之前的山宗神子,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以及无所畏惧,刚踏入知承境,他现在正是破镜后的巅峰状态,无论真元还是识念都与往日不同而语,但内心深处,廖平依旧不敢确定自己究竟是否能真的战胜对方,如果这次还无法战胜对方,他的道心极有可能就会因耻辱与恐惧而彻底崩溃。
恐惧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耻辱这种事,同样一次就够了。
于是廖平将目光缓缓移到徐自安身上,无声的狞笑起来,无法确定能战胜宁青鱼之前他不会轻易动手,眼前这位同白航一样让他讨厌至极的少年永远不会有第二次了,因为他决定在破局后的第一时间,就杀死对方。
廖平与同门弟子刘建朝的到来让场间的气氛瞬间冰冷紧张起来,众人都能感受廖平此时的状态异常火热狂躁,徐自安更能清晰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里充满了怎样的冷血嘲弄的意味,缓缓回身,徐自安同样看向廖平,将拳头彻底握起平置到面前,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的意味很简单,你要杀我,那就来吧。
那一拳的意思也很简单,你想杀我,用眼神是不够的,得用拳头。
我的拳头不大,但很硬。
你要杀,那就来。
……………
“有些事呢,我的提醒一下,天上那云可不是为你登场而涌动的,我们几个也不是为看你而来的,你能破境知承我很恭喜,但你就没发现,现在你还不是角儿吗?对了,你一直都不是角儿。”
张经年走出人群,用力翻挑眉尖,一边遥遥指着头顶的天穹一边用余光白了廖平一眼,看似语重心长实则毫不客气的再次道。
“你与谁有怨与谁有仇我管不着,不过现在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等待棋局被解开,你别用那种欠揍的目光看我,我现在确实打不过你,可把我惹急了我真的还是会揍你,你有种把我也杀了,如果那样的话我家老爷子会很生气,他生起气来,你们庐主都怕。”
徐自安向来话少,被羞辱被嘲弄被欺负时习惯用行动来表达,有些人则很擅长此道,比如说白航,比如说张经年。
廖平脸色阴沉,显然被张经年这番话气出怒火,正欲出手时被身旁的刘建朝拉住,这位实力同样强劲的柏庐弟子用力摇了摇头,示意有事出去再说,毕竟离开这处虚境才是最重要的。
张经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走到徐自安身旁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与杨颖一同向青松走去。
感受着肩膀上这几下的情谊,徐自安真诚的向张经年道了一声谢,张经年摆摆手刻意大声道。“没事,我就是看不惯这种总以为自己是正角儿的劲儿。”停顿了下,张经年压低声音,再次认真道。
“不过你得小心了,他如今已经知承,又与刘建朝一起,如果真要杀你,我保不住你,叩府与知承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说完,张经年一边继续向青松下行走,一边小声继续嘟囔。
“想不到啊想不到,就与宁青鱼见了一面,他怎么就知承了呢?要知道这样,我当时也该在现场的,万一我也踏出了那步呢?”
徐自安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心想这种破事谁能想到?
不管想到想不到,该面对的总是得面对。
那游侠以为自己拳头够硬,至少上得了虎山,谁知那江湖大佬已经过了玩拳头的阶段,直接抽出一把绝世宝刀来,只刀光便映了方圆四十丈,游侠拳头再硬也硬不过大刀,豪情再壮也壮不过差距,游侠怎么办,伸出脖子乖乖等死?
等死的只有清夜司里关押的重犯,因为那些重犯知道自己即便逃出去牢狱,也逃不出外面的整个夜空,徐自安是被黑夜选择的人,他当然不会乖乖等死。
他要先找到一把刀。
问题是,他背着的是一把伞。
…………………
这些是正戏开始前的一个看似无趣的插曲,但也是大戏唱响之前必不可少的前戏,少了这些虽然改变不了应该来的结局,总是会让人觉得没了许多妙趣滋味。
青松下没有石凳,却有一块被细草覆盖的青石板,石板间有数道深浅不一的线,那些线条并不规整,有些倾斜有些歪曲,明显是被人随意刻画上的,许多方格被时间被草色染的有些斑驳,充满了沧桑的味道,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与天空间被云絮被暮光凝成的线条极为相似。
“这就是当年阮郎归下四劫残局的棋盘?实在有些简陋啊。”杨颖好奇的摸着青石板间的刻线,片刻后撇嘴说道。
“简陋?”张经年敲了下杨颖的脑袋,没好气的再次道。
“这方世界都是棋盘,这世间还有什么棋盘能比这更奢侈讲究的?赶紧让开,要破局了。”
杨颖咋舌,乖乖躲到一旁,好奇的看向已经坐在石板一侧的何安下,还有另一侧的宁青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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