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闪光的伊布

大木茂把体温计抽出来悬在空中，打了一个喷嚏，发昏的眼睛看了半天都没能看清楚上面显示的数字，最后还是从医疗室里出来的西野森从他手里抽出体温计看了一眼：“1026华氏度，你在发高烧。”

这真是一句纯然的废话，小茂软绵绵躺回了床上，浑身无力地蜷缩进被子里：“我已经喝了特效药了，也许睡一觉就能够恢复了……那只伊布怎么样了？”

“治疗情况不是很好，虽然小精灵的生命力确实比人类要出色很多，但是这只伊布在风暴中伤痕累累，再加上它的年纪还太小，能不能熬过难关还是未知数。”西野森尽量把话说得更委婉一些，语气中尽是惋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闪光伊布，这种小精灵在整个关都地区都十分稀少，闪光的就更少见了。我刚开始看到你救回来的小精灵竟然是一只伊布的时候，真的吃了一惊呢。”

小茂听完沉默了很久，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最近的小精灵中心有多远？”比奴海岸的小精灵中心还在建设中，并不能提供救援。

“电话线被雷击穿了，没办法呼叫救护车。用跑的话要两个小时，而且我这里也没有交通工具，外面现在还在下着暴雨，根本不可能外出的。”西野森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宽慰道，“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就看这只伊布能不能熬过来了。”

“哩哩……”小火龙握着他的手担忧地叫了一声。

“没关系，我不会逞强的。”小茂没再说话，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就感觉到额头一阵沁凉，他没有睁眼，而是抬手摸了一摸，碰触到一条长尾巴，恍惚露出微笑：“谢谢你了，呆呆兽。”

病得太严重了，他现在都感受不到头顶压下来的重量，特效药的安眠药劲上来，他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好了很多，浑身无力、四肢酸痛啥啥的都是正常的，让人拿锤子敲头的疼痛感却已经减弱了。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小茂轻轻挪开头顶上已经睡着了的呆呆兽，把睡在旁边的小火龙一并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床上，帮它们盖上被子后跌跌撞撞踩着拖鞋出了房间。

西野森正投过落地窗往外看，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惊喜道：“是小茂啊，你终于醒了！”

“暴风雨还没停吗？”小茂走了过去，陪着他一起看向外面，“已经小很多了。”

“嗯，这场罕见的大雨持续了三天，现在终于有放晴的征兆了。”西野森摸了摸他柔软的棕色头发，“而且那只伊布也挺了过来，虽然外伤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小茂昏昏沉沉的精神一振，其实在西野森委婉告诉他只能听天命的时候，他还以为小伊布活不下来了呢，毕竟除非病情严重到一定地步，西野森是不会用那种措辞的。

“要去看看它吗？”西野森展示了一下手背上的刮伤，“这只伊布看起来吓坏了，受到一点点刺激就会害怕得浑身发抖，也一直不肯喝我提供的药水，也许你的出现可以很好地安抚它。”

小茂愣了一下，迟疑道：“可是，我救起它的时候，那只伊布已经陷入昏迷了，未必认得我是谁。”

“小精灵和人类之间的羁绊是很神奇的，我相信它一定会记得你，不妨去看一看。”西野森仍然很坚持。

小茂看了看天色，见短时间内是不能够放晴的，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温室里的伊布看起来确实还没有成年，团起身子只有巴掌大小，银白色皮毛星星点点缺损了一块，有的地方还缠上了绷带。

西野森刚刚打开门，原本在睡觉的小伊布立刻警觉地惊醒了过来，低垂的长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毛茸茸的身体有了细微的抖动。

它摆出戒备的姿势对着门口呲了呲牙，在看清楚进来的人时似乎愣了一下，轻轻吸了吸鼻子，神色慢慢缓和了下来。

“你看，它已经认出你来了。”西野森用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把小茂往前一推，一本正经地吩咐道，“记得要让小伊布把药喝掉。”

小茂有些小紧张小兴奋，动作尽量缓慢地向着软垫上小小的一团走了过去，见伊布虽然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并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才试探性地伸出右手去。

伊布努力压低脖子，把小小的头颅埋在软垫里，似乎想要避开他的手，四只小爪子却紧紧扒在软垫上没有逃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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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到了摸到了，软软的，暖乎乎的，而且还在发抖，小茂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有点上升，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小伊布双手捧了起来。

小伊布一直在发抖，把四肢塞在身体底下做出温顺的模样，长耳朵却一直朝天竖起，似乎随时准备发现不对溜之大吉。

――突然有点明白怪蜀黍乐趣的小茂觉得自己鼻腔有些发热，手臂收缩让两只手放置在胸前，好让小伊布尽快熟悉自己的味道。

“相处得不错嘛。”西野森说了一句，声音并不大，原本已经停止发抖的伊布却受到惊吓一般，银白色的身体往小茂怀里一缩，畏缩地看看地中海的西野森五世，四肢齐动，费力地从小茂的衣领钻了进去。

――你要不要这么可爱要不要这么可爱？！小茂一动都不敢动，感觉到胸膛上温温软软的一团，小伊布身上浅白色的长毛刮得他痒痒的。

西野森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为了不再惊吓到小伊布，对着他比了一个手势，就轻手轻脚地贴着墙根走了出去。

小型兽类小精灵普遍具有敏锐的嗅觉和听觉，在西野森出去后，小茂胸膛中间的团包抖动了一下，慢慢上移，最终从他的领口冒出了一个小脑袋。

软软的耳朵从他的下巴上划过，小茂低下头，正好看到小伊布圆滚滚的深棕色眼睛。一人一宠对视了三秒钟，伊布嘴里小声叫了一声“布依～”，再次缩进了他的衣服。

萌系小精灵的杀伤力真是爆棚了，闷骚如小茂都忍不住轻飘飘荡漾了一下，缓缓撑地坐下，放柔声音道：“伊布，伤口还疼吗？”

鼓鼓的团包传来“布依～”的轻唤，颤抖的尾音拖出了无限的委屈，小茂点了点头，一手轻轻托着它，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药瓶，用牙齿咬开瓶盖在软垫旁的小杯盖中倒了半杯：“来，把药喝了，然后伤口就会不疼了。”

这次团包没了声音，小茂用手指戳了戳，仍然没有反应。他哭笑不得，叹气道：“没有关系，虽然味道并不好喝，不过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团包仍然没有声音。

小茂有点头疼，仰头回忆了一下，似乎伊布的食性更偏向酸甜可口的水果，是一种对食物十分挑剔的小精灵。

“乖，你把药喝了，今天晚上我们用甜桃红苹做果汁好不好？”

“……”伊布在装死。

“啊，想起来了，我的背包里还有一颗红榴树果！”

“……”伊布还在装死。

“粉枇杷，甜山竹？”

“……”伊布的长耳朵抖了抖。

“大奶罐的摩摩牛奶？”

“……”伊布的四肢垂死挣扎一般往上翘了一下。

“大针蜂和蜂后收集花蜜制作的蜂蜜？”

“……布依～”终于忍受不住美食诱惑的伊布麻利地从小茂衣领中钻了出来，羞涩地挥舞了一下前肢，对着小茂展示着自己粉红色的掌中肉球。

伊布喝药的时候表现得十分可爱，小茂不知道是所有的伊布都有这样天然呆萌的表现，还是自己遇到的这一只格外奇特。

小伊布先是绕着还没有它前爪大的瓶盖转了三圈，抬头看看小茂，才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深黑色的药汁，“依～～”地惊叫了一声，耳朵直竖，浑身的长毛都炸轰了起来。

它拼命摇晃着脑袋，似乎想要通过这个动作把嘴里的怪味都摇走，吐出一截粉红色小小舌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小茂。

“不可以哦，必须全部喝完，才能够喝到蜂蜜。”尽职尽责的兼职医生大木茂一本正经地摇晃着手指，脸上的神情表明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伊布笔直竖起的长耳朵随着他的话，又极为缓慢地低垂了下去，蔫蔫耷拉在脸颊两侧。它忽闪着大眼睛，艰难地用后肢站立着，两只前爪扯住自己的大耳朵拍打着脸颊，一边拍一边打寒噤：“布依～布依布依～～”

小茂一把捂住了胸口，他感觉自己被长着翅膀的小胖墩丘比特一箭射中了屁股――果然面瘫闷骚系的克星是天然呆萌吗？

秃驴兄，老道兄，请赐予我力量，我是希拉……大木茂迅速撇开眼，默默念了几句释迦牟尼和老子的名号，才算是缓过了劲儿来，蹲下身子耐心地抚摸着伊布软软的耳朵：“不把药喝光，伤口愈合起来很慢的。”

“布依……”伊布委屈地叫了一声，只能趴下头，嗅了嗅味道古怪的汁水，又一个寒噤狠狠打了出来。

“不要闻，闭上眼睛一口就喝下去了。”小茂谆谆善诱，“想想甜桃红苹，想想摩摩牛奶，再想想大针蜂采集的蜂蜜……”

应景地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的图像给了伊布动力，它的叫声重新坚定了起来，狠狠心一咬牙，叼起瓶盖一仰脖子就灌到了嘴里，凄厉地尖叫了一声，旋即软趴趴摔在了地上。

“真的这么难喝吗？”小茂赶忙把早就准备好的糖果塞在它嘴巴里，哄道，“好了好了，伊布乖。”

他解开纱布给伊布重新上了药，见伤口的愈合情况还好，并没有感染化脓的症状，就抱着它出了温室。

小火龙正咬着桌子磨牙，见他出来，眼睛一亮，等看清楚小茂怀里抱着的东西后，额头上很明显出现了一个大大的井字，尾巴上的火焰瞬间蹿得老高，张嘴就是一道火花喷了过去。

这种程度的火焰小茂平时都是不会躲避的，不过这次为了不伤到伤还没好的小伊布，小茂出于保险起见还是一转身跳开了。

这个动作正式激怒了小火龙，它一个劈瓦就把名义上的主人击打在地，骑在他肚皮上使出了疯狂乱抓。

――开什么玩笑，小火龙，永远不要忘记了你是亚龙种小精灵，不要随意剽窃猫科小精灵的成名绝技。

顶着满脸爪痕的小茂在西野森博士的帮助下挣扎了很长时间才算是站了起来，还没直起腰就看到小火龙张开的大嘴对准了他胸口处。

伊布早被刚刚的事情吓呆了，短短的四肢一块挥舞，飞速顺着小茂的衣领钻了进去，此时正扒着他的胸膛瑟瑟发抖。

“小火龙！”小茂赶紧蹲下身子抱住了试图宣誓主权的小火龙，“好了好了，不要攻击了！”

西野森看得频频点头，左手成拳砸在摊开的右手手心上：“我明白了，这就是个别训练家会遇到的，小精灵的敌对状态！有的小精灵对于新加入的同伴具有很强烈的反感，排斥乃至攻击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其实你可以直接说小火龙这是心里不平衡吃醋了，还啥啥敌对状态，都知道你是教授学者，瞎显摆啥啊。小茂甩了一个白眼过去，轻柔地抚摸小火龙的背部：“放松点，小火龙，我绝对不会冷落你的。”

安慰的效果不是很好，小火龙仍然处于暴躁状态，嘴里时不时吐出零星火花，眼光一直盯在小茂衣服鼓起的地方，要不是小茂有意识地用手臂去阻挡，它不愿意伤了自己的训练家，此时小伊布的情况堪忧。

小茂表露出了十足的耐心，不断做出保证，说得口干舌燥了，小火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对着团包示威性地呲牙咧嘴叫了一段时间后，才冲小茂张开嘴巴。

在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气的大木茂自觉把脑袋送了上去。

一个优秀的小精灵训练家不仅需要是一个合格的饲育家、研究家，偶尔还要兼职小精灵心理辅导师――成功解决了小精灵间地位争端的小茂郑重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了这条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