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短刀们在玩耍。
郁理坐在檐廊边发着呆,对面不远处,几个小正太正开心地玩着蹴鞠,其中五虎退和他的五只小老虎也在其中,只有猫咪大小的幼虎跟着它们的主人一起追逐着滚动的皮球,憨态可掬的样子混合着小男孩们欢快的笑声无形中让人也跟着心头轻快了几分。
“啊!发现主公大人!”今剑活泼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郁理只觉得后背一重,原来小家伙说话时已经扑了过来,“主公大人,工作结束了吗?那陪我玩吧,我的工作也完成了哟!”一边说,他一边搂着主人的脖子撒娇。
“主人。”今剑的身后还站着同行的小夜,面色沉静的小男孩注意到主人的状态,“您好像一直在看着五虎退,是有什么在意的吗?”
“和今剑和小夜啊,。”伸手扶住小天狗搂着她脖子的细胳膊,郁理回头看向他们两小,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没什么哟,只是觉得他脚边的小老虎们很可爱多看了一会儿。”
今剑被主人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下巴枕在她的肩头望向了庭院里玩闹声最响的地方,那些人围着一颗球你追我赶得正开心,红色的大眼睛也眨动着看了五虎退一会儿,之后突然道:“说起来,五虎退是我们当中唯一明明有修行名额却一直没去修行的短刀呢。”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主人扶在他手臂上的双手微微紧了紧。
“这没什么。”小夜在这时开口,经过主人的开导,他现在的心态很平和,“每把刀的想法都不同,只要主人没意见,就没必要强求谁一定要去修行。”
今剑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他的手臂被主人拉开,然后主人转过身来就抱住了他,整张脸埋在他小小的胸膛上仿佛在寻求着什么依靠一样:“主公大人?”
“抱歉,今剑。”因为姿势的关系,主人的声音闷闷的,“我……刚刚在想,要是当初没答应你和小夜去修行,会不会更好一点。”
小夜和今剑同时一愣,随后双双沉默,他们俩的修行过程并不愉快甚至能称为痛苦,可是……
“我已经不要紧了哟。”今剑小小的手臂抱住了主人的脑袋,“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是义经公真正的刀,也是主公大人的刀,因为主公大人是绝对不会丢下我的不是吗?”他和义经公的回忆是假的,可是和主人生活在一起的记忆却是亲身经历的。只要主人一直在他身边,没什么悲伤是不能用时间填满的。
“我也是。”小夜也跟着道,“复仇是我的力量来源,但是主人告诉我这份黑暗的源头并不是地狱,而是守护。能有这份力量为主人为哥哥们做更多的事,我,很高兴。”
那埋在今剑胸膛的人一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她突然松开了手。
“谢谢,我没事了!”她笑靥如花语调轻快,“呀咧呀咧,突然伤春悲秋起来吓到你们了吧?不过你们真是我的小天使,还会安慰我!小夜过来,也让我抱抱!”
正当小夜保持着惯常的面瘫脸接受着主人的抽风抱抱时,檐廊拐角处走出来一红一蓝两个少年,正是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两人少有的没有并肩前行,而是一前一后朝前走着,随后,在看到郁理三人时,没想到主人在这边的他们都愣住了。
“主,主人。”清光的声音吃惊之余还有些不自然,“您在这里休息啊?”
郁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安定,松开了小夜,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也懒得听清光费力想什么借口,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她一眼就看出不对,“之前就说了吧,你们是对彼此最了解的伙伴,不可以轻易闹别扭的哦。”
“我可不觉得自己了解他!”清光嘴快地说了一句,全然是气不过后下意识的反应,但说完他就后悔了。
“清光。”郁理皱起眉头,“你前一阵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啊啊,主人,你不要生气啊!”他之前跟大和守安定吵架是为了什么,现在可一点都不想让主人知道,正当他准备咬咬牙向可恶的搭档低个头揭过去时,身后的人比他先开口。
“主人请不要责怪加州清光,这次会吵架是我先做的不对惹他生气了。”一直没说话的大和守在这时道,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我会好好向他道歉争取让他消气,请不要为我们担心。”
毕竟是搭档,就算是突然撒谎,两个人配合起来也没让主人太起疑,终于蒙混过关,两人立刻告辞离开,直奔自己的房间。
一回到屋子,加州清光的脸就彻底冷下来:“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是主人才对!这件事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
回到屋中的大和守安定沉默着,垂着眼睛任由同伴数落,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彻底气笑了。
“哈!我就不明白了!主人比起冲田君差在哪里,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陪在那个人的身边其实并没有很久吧?那个人那么早就离世,我也很难过,但这是你用来伤害主人的理由吗?”
“我没有!”大和守立刻高声否认。
“那你从回来以后的行为都算什么!”清光比他更加大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哪一点做到忘掉冲田君了!你以为你摘掉冲田君的家纹,嘴里多喊几遍‘我是主人的刀’就算是完成了信上的承诺吗?”
“我,没有……”大和守低着头,拳头握得紧紧。
清光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突然笑了:“我知道了……在你心里主人永远比不上冲田君的地方,她永远做不到像冲田君那样只拥有你一把刀呢,哪怕她对你再好再为你担心,只这一点就足够抹杀一切了。”
“不是的!主人对我很重要!我只是……只是……”
只是放不下冲田君对吧?
听大和守安定最后连否认都做不到,加州清光只觉得失望:“已经够了。”他的声音变得冷淡,“吵也吵够了,说也说够了,你要怎么想都随便吧。等到我能去修行,绝对不会学你,明明根本做不到。却还在信里面胡乱下保证。”说完直接越过他,拉开纸门就走。
障子门一开一合的响声过后,只留下还站在原地的大和守低着头握着拳,紧紧地咬着牙关。
现实世界。
星宫宅,藏刀室。
安定,要不把以前那件胸甲佩戴上……
用不着!
精神一个恍惚,捧在手中的锋利刀刃差一点割破自己的手指,郁理连忙给打刀做完最后的保养工作,锃亮的刀身在收鞘时映出主人带着茫然与不舍的眼睛,随后彻底没入刀鞘。
将精心修饰好的刀剑仔细地放进桌前早就备好的剑匣里,郁理合上盖子,手按在上面低头看了好一阵,最终吐了一口气。
“走吧,安定。”将狭长的盒子抱起,郁理起身走出屋子,“我带你去冲田君那里。”
二次元三次元什么的她不管了,只要心里能好受一点……她这样做,不管是安定,还是冲田都会开心的吧?
东京,一向山专称寺。
提到这个寺庙,对新选组比较熟悉的人或许很快就知道,那是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的下葬之地。
每年都有很多冲田粉慕名而来,只为看一眼偶像的入土之地,在此处为他祈祷祭拜,祭奠心中的这个人。
古老的寺庙,古老的碑。
清晨才下过一场小雨,地面上因为时光斑驳早已经不整齐的石板路还有些湿,郁理抱着盒子和掺杂着不少游客的人群朝着庙中唯一目的地涌去。与其说是目标明确,倒不如用随波逐流形容得更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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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田总司的墓碑比起周围竖立的那些要矮小得多,因为年代久远石碑斑驳得很厉害,上面应该有的俗名冲田宗次郎墓的刻字基本上已经看不见,正中间的位置还有十分明显的裂痕,无形中也在告诉世人,那段岁月离现在已经很远很远。
但就算如此,她依然能看见碑前有谁给挂上了不知从哪家神社请来的御守,还有今天刚采摘下来的一束鲜花,整齐地竖在那里,装点着这座老旧的墓碑。时光很远,但如今,依旧有人铭记。
抱着剑匣,郁理低头合十,诚心地祭拜完这位离世后戒名为“贤光院仁誉明道居士”的古人,她又在墓前站了一会儿,最后脱离人群,在寺院里茫然地转了起来。
许是她抱着一个长长的盒子目标太大,又或许是因为被认出了身份,一个专称寺的僧侣主动找了过来。
“星宫大师,您是专程过来祭拜仁誉明道居士的吗?我家住持有请,若是不嫌弃,可否进来饮一杯茶休憩一番?”
郁理闻言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那个……我找到了冲田先生当年使用过的那把刀,请问是不是可以供奉在贵寺?”
她来时,是抱着剑格被恭敬地请进去的;最后却是同样抱着盒子,跌跌撞撞逃也般地离开的。
“星宫大师,请恕我直言。敢问,此刀可有权威的鉴定证书?有什么可以证明它的出处和来历?”
“方便的话,可否告知您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又是为何这般肯定一定是当年那把刀?”
“星宫大师,您能在高野山画出那样佛性浓厚的壁画,也算是我佛的有缘人。所以我在这里对您说句实话,仁誉明道居士真正的墓其实并不在这里,这边只是对外宣称而已。因为专称寺一直都是冲田家的下葬地,这里也就成了很好的幌子。”
“您知道的,幕末时代新选组代表的是消亡的幕府,他们在当时的情势就算是死了也绝不会获得安宁,真正的墓地在哪只有少数人知道。在那个年代,他站着那样的立场,换作是您,您会将自己真正的葬身地公布吗?”
住持的几句话,让她哑口无言的同时,也点出了她此行只是心思恍惚毫无准备的莽撞之举。
茫茫然地出来,又浑浑噩噩地回了家,等郁理彻底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又重新坐回了藏刀室内,双手还保持着怀抱剑匣的姿势。
沉默地将盒子放下,她将打刀从里面取出来放在膝头,低头慢慢将刀拔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呆呆看着刀身,看着看着,眼泪突然就落下来,一滴两滴,砸在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