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夏日,晚间也没有多少凉风。
这样炎热的天气,姜城和唐妙却没有睡觉,两个人坐在炕上,大眼对小眼,有点不可置信。
而两个人前边,放了他们家所有的财产!
足足——七百五十块钱!
而钱旁边则是一些粮票和布票!
不得不说,这算是超乎两个人的想象了。
当然,也不仅仅是超乎他们的想象,相信大部分人穷其一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不说旁人,就说姜老憨和章荷花,他们两个人一辈子了,经手的钱怕是都没有七百五。更不要说存款!
而姜城和唐妙,也是一样的。
要说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存款,那就要从他们从乡下回来说起,因为他们摘了两大筐外加两小筐的桃子。所以姜城就给顾老爷子还有老花都格外送了一些。
桃子这种东西,别看在有的地方许是不那么值钱。但是在他们这里,又不是了。他们县其实主要还是种植农作物,一般不太栽种水果树。不过这样的情况也不仅仅是他们县如此,很多地方都是这样。
毕竟,穷的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想的吃什么水果呢?
正因此,水果还是又少又稀罕的。像是他们县的水果罐头,都相对比别的地方好卖,就是这么个道理!不管哪个时候都是一样,东西越少,就越值钱。
顾老爷子并不想那么多,但是老花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生意人。做生意的,可不就最敏锐了么!他一看到这桃子就兴奋了,赶紧跟着过来,打算游说姜城倒腾一点给他。
他们的桃子不少,天气炎热,想来吃不完就要烂掉,姜城原本想着,多少也准备一些拿到黑市上出手。如今老花主动要收,姜城倒是也不含糊。
其实吧,姜城也乐意把东西倒腾给他,虽然比黑市的价格是低了一些,但是风险也低了很多。
姜城先头儿从老花儿哪儿倒腾了一些粮票,这次也就直接抵了。不仅如此,又格外要了一些票,现金倒是要的不算多。姜城做人老实厚道,老花也不是不懂事儿。
这不,他就主动买了肉过来吃饭。
说是蹭饭,其实人家可是带着肉呢!
看一看,足有半斤!
这年头儿带这么些肉上门,真真儿算是豪气冲天了。唐妙炒了四个菜,两个肉菜,一个素菜,还有一个小野鸡炖野山菌。做好了菜,唐妙盛了一碗小野鸡炖山菌,吩咐小狼送到顾老爷子那边。
别看顾老爷子平时也不怎么理小狼和小棠棠,但其实心里软着呢。家里做点好吃的,多多少少都要送一些给俩小崽崽。投桃报李,唐妙夫妻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懂的礼尚往来。
小狼一手提着小篓子,一手牵着小妹妹,顺着后门儿哒哒哒的来到顾老爷子这边,小棠棠攥着小拳头,咚咚咚的砸门:“顾爷爷!”
小棠棠的声音大大的,她继续敲:“顾爷爷!是我呀,我是小棠棠呀!”
顾老爷子老夫妻岁数大,所以小狼和小棠棠每次来,都是大大的声音。
很快的,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嘎吱,院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年纪不算小,一身半袖姜黄色的的确良,短发别在耳后,眉眼有些疏冷。
不过大抵是看到敲门的是小不点,她立刻柔和几分,说:“你们找谁?”
小狼和小棠棠抬头看着女人,小棠棠歪着头奶声奶气的问:“阿姨你是谁呀?我们来找顾爷爷。”
正说话呢,顾奶奶系着围裙出来了,她含笑:“是小狼和小棠棠啊!”
小狼赶紧的说:“顾奶奶,我们给您送好吃的啦!”
顾奶奶一点也没推辞,笑着接过:“那谢谢小狼和小棠棠啊!”
两个小家伙儿立刻都抿起小嘴儿,笑眯眯。
“这俩小娃娃就是电影院小姜家娃,你说好的那大桃子,就是他们家送过来的。他们可乖了!聪明的很。”顾奶奶跟的确良女人介绍了一下。
小棠棠被夸奖了,小得意的挺挺小胸脯,脸上小骄傲。
的确良女人笑了,说:“真可爱。”
小棠棠抿着小嘴儿,嘴角像是绽开了一朵小花,讨喜的紧。
“来来,进来玩儿。”顾奶奶招呼人,小狼倒是摇头。
“顾奶奶,我们家还有客人,马上要吃饭啦,我们先走了。”他还着急回家吃饭呢!虽说他们家生活好了很多,但是也不是天天都有肉肉吃的!
顾奶奶:“那也行,走,顾奶奶送你们出去。”
眼看两个小家伙手牵手进了电影院的后门,顾奶奶放心一些,她说:“走,咱们进屋吃饭。”
她掀开小篓子,就看到一大碗小野鸡炖野山菌,她笑着说:“你们这次可有口福了。”
的确良女人笑:“要不我也有口福啊,那大桃子味儿也好。”
顾奶奶:“我们老两口牙口不行,你们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
“嫂子,不用的,我们城里不缺什么。人家送给你们的,你们留着慢慢吃。”
顾奶奶:“别跟我推拒,我那是给你的吗?我是给知书的。”
因着顾奶奶这么说,的确良女人倒是没再说什么,只笑着道:“都大小伙子了,还吃一口水果,也不嫌笑话。”
“再大也是孩子。”
顾奶奶这边的小插曲,唐妙一家可不知道呢!老花在小院儿吃了个肚子滚圆,临走的时候揉着肚子,真是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他嫂子做饭,真是太好吃了!
比他老娘强一万倍啊!
老花恨不能提着粮食在他们家搭伙儿,但是他心里也知道,他要是敢这么干。他老娘就敢弄死他!
真真儿的!
不含糊!
眼看老花依依不舍,姜城说:“媳妇儿,你把咱们家那个咸鸭蛋给老花拿两个。”
老花眨巴眼睛:“咸鸭蛋?”
随后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们家自己也能腌。”
姜城:“那你家的,是野鸭子下的吗?”
老花一秒搓手:“嘿嘿嘿,来个!”
姜城:“我们家就十来个,吃完了可就再也没有了哈!别回来找!找也没有!我儿子闺女还没吃呢!”
老花感动的要哭了:“哥,你果然是我亲哥,我最亲最亲的好哥哥,嘤嘤。”
姜城:“……恶心的都要吐了。”
总算是把老花打发了,唐妙笑着跟姜城说:“每次看你们的吃相,我都觉得自己做的是山珍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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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城:“你做的本来就好。”他主动打水洗碗。
唐妙失笑:“哪里是我做的好,好的东西谁不会做?”
其实,也不怪很多人都觉得唐妙做菜好吃,若说真的特别会,其实并没有。但是唐妙做菜不抠,舍得放油。当然,就算是舍得放,也不过就是两滴罢了。
可是,相较于一般人家的只在锅边儿摩挲一下,一滴都没有,那么就显得她的菜格外好吃了。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唐妙立刻过去:“谁呀。”
门口是顾奶奶和的确良中年女人。
“婶?你快进来。”
两人一同进门,顾奶奶慈祥的笑,问:“小家伙呢?”
唐妙:“在前边玩儿呢!”
顾奶奶点头,她又介绍:“这位是我妯娌,你们叫王姨就成。”
唐妙:“婶,王姨,快坐快坐。”
顾奶奶的妯娌,那就是顾市长的妻子了。虽说有一点点紧张,但是唐妙倒是也没有失态。那位王姨也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只是笑笑,并不算热络。
“阿诚哥,你去沏点茶。”唐妙指挥丈夫,都是女人家在,姜城一个男人也有点不方便,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前院儿。
眼看姜城走了,顾奶奶有些不怎么好意思,不过还是说明了来意,“那什么,小唐啊,是这样的。我妯娌住在城里,平日里都是也没有野山菌这样的菜。今个儿不是尝了你送的那个小鸡炖蘑菇吗?心里格外喜欢,就想问问,能不能跟你换点野山菌。”
其实顾奶奶也不想来说这个的,但是她也是知道她妯娌这人,挺高傲的,很少跟别人开口。她也就只好厚着脸皮过来一趟了。
唐妙一愣,随后说:“野山菌?”
她有些歉意的摇头,说:“婶,这恐怕不行了。不是我不想跟你们换,主要是我们家也没有了。这还是我们前两天回乡下的时候,从我婆婆哪儿拿的。”
这般一说,王姨明显有几分失落,不过表现的也不怎么明显。
顾奶奶:“没事儿没事儿,没有就算了。我们也就是问一问。”
“顾奶奶!”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小棠棠提着小篓子过来,小篓子里是茶叶,而她身后的小哥哥则是抱着暖水瓶。
顾奶奶笑:“小棠棠给顾奶奶泡茶吗?”
小棠棠点头:“泡茶!”
她小手儿指了指:“哥哥去拿碗!”
顾奶奶:“小棠棠是个小懒蛋儿,还会指挥小哥哥了啊。”
她调侃的笑,旁人家都是重男轻女,但是他们家明显是小闺女更娇气一些,全家人都宠着。这不,顾奶奶这么一说,小狼赶紧就为妹妹辩驳了:“妹妹才不懒,妹妹是怕蛇蛇。”
唐妙在山上打死的那条蛇,就挂在后院儿的墙上。
虽然已经死了,小棠棠还是有点怕的,所以靠近蛇的地方,她是能不去就不去!
“蛇?”顾奶奶望了过去。
唐妙:“我前几天回家的时候遇到一条毒蛇,这不就打死了吗?我瞅着那蛇挺大的,就装了回来。不过那玩意儿有毒,也不能吃,也不知道能干啥!我还琢磨着找明白人问问,这毒蛇的蛇胆有没有毒。要是有毒就埋了。要是没问题,就问问收购站收不收!”
“咦?”王姨也跟着看了过去,她起身:“我帮你看看?”
唐妙:“???”
顾奶奶笑着说:“我妯娌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唐妙赶紧的:“那您帮我看看?”
“蛇蛇又大又可怕!”小棠棠怕怕的往后躲了躲,小姑娘靠近顾奶奶,吐吐舌头。
顾奶奶揉揉她的头,说:“来顾奶奶身边。”
王姨来到篓子前,低头一看,吃了一惊,这蛇委实不小。而且唐妙说的也没错,确实是毒蛇,她立刻:“你等我一下。”
她匆匆就出了门,嗖嗖的往家跑。
唐妙:“???”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她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不过这一次,她戴上了一双白手套,还带了放大镜。
唐妙:“……”
这位王姨真是相当严谨了,她认真的翻看这条蛇,左翻右翻,又拿起放大镜看细节,好半天,她脸色微红,带着几分激动:“你把这条蛇卖给我吧?”
唐妙:“啥?”
她倒是搞蒙了。
话题怎么突然就歪到这里了?
“哦对,不是我私人买!我正常走我们药厂的收购流程。这条蛇你没办法处理的,一般回收站不会收。你要是送去懂行的医院,估计最多能给你四百到四百五。但是东西给他们,他们也未必有我们药厂处理的好,而且十有八-九也得折腾给我们。我给你五百,我们药厂收购。你放心,绝对不是投机倒把。我给你开药厂正规的收购收据。”
唐妙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她因为一条蛇发财一次,然后又要因为另一条蛇发财第二次?
王姨以为唐妙不愿意,赶紧说:“你不用担心我坑你的,你们问我嫂子,我这人真的不坑人的!你要是把这东西卖给不合适的人,倒是不如交给我们,最起码我们药厂可以物尽其用。真的!”
唐妙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说:“我愿意的。”
“太好了!”
皆、皆大欢喜?
最后,在唐妙的迷茫蒙圈下和王女士的迷之兴奋下,双方就五百元和一条蛇进行了友好的交接仪式。
当然,这位还真是没撒谎,唐妙还收到一张药厂收购的收据。
这是用来证明这不是私下投机倒把。
就这样,在这个炎热的夏天的夜晚,收到了钱的唐妙和姜城陷入了夜不能寐。
他们两个盯着钱看了好一会儿,好半响,唐妙抬头,问:“阿诚哥,你说,我们不是做梦吧?就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是住在乡下,也没有什么钱的穷光蛋?”
姜城握住唐妙的小手儿,抬起来放在嘴边,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唐妙:“呀!”
她瞪大了眼睛:“你干嘛咬我?”
姜城:“疼吗?”
“你属狗的啊!当然疼了!”其实,不太疼,不过唐妙才不管呢!
姜城缓缓说:“既然疼,那么自然就不是做梦了……”
唐妙:“……”
夫妻俩又低头看这笔钱。
“那你说,这笔钱,我们怎么花?”两个人的目光又落在钱上,大概几天前,他们的存款才两百,现在竟然已经这么多了!
唐妙撑着下巴,抬眼看他。
姜城:“你想怎么样?”
其实这个钱,在镇里买一个小房子也是可以的!
只是,他们的户口并不在这里,虽说镇里不像县里管的那样严格,但是总归是不可能过户的。他们可以冒险,但是冒险值不值得就两说了,毕竟他们家还有两个小崽崽呢!
唐妙琢磨了一下,说:“我还是想在村里盖房子。”
姜城:“那就回村里盖房子。”
唐妙立刻笑了起来,两个人总算是把钱收拾了起来。
唐妙:“今晚我要枕着钱睡!”
姜城伸手揽住她,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唐妙越想越高兴,絮絮叨叨的说:“我们不可能每次回村里都住那个租来的小房子。现在怎么都好,但是如果是冬天了呢?我们回去怎么办?而且,我们的根就在那里,可是如果连在那边有个住处都没有,说出来总不像是一个自己的家。”
姜城轻轻的拍着唐妙的背,任她说下去。
“镇里虽然挺好的,但是我就觉得,这里再好也不是我们的家!而且,以后……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呢?也许我们会去更远的地方呢?”说到这里,她翻身撑住他,她的长发倾泻而下,又说:“再说啊,我们在这边也不是正式的工人,一旦以后人家不要我们了呢?所以,我觉得还是回村里盖房子更好。”
姜城:“都听你的。”
唐妙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她说:“那么你明天回大队吧?好不好?”
姜城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拍着她说:“这么急啊!”
唐妙点头:“当然啊!”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有一个自己的房子了,她说:“你明天就回去啊,你看,要找大队长批一块地。还有啊,如果我们着急建房子,就得找人提前想换一点土坯子了。我们都没有提前攒,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她越说越着急,索性盘腿儿坐了起来,月色下,姜城这样看着唐妙,就觉得她整个人都柔美的不可思议。
他与她十指交握,说:“好,这些我都来处理。”
他也不睡了,问她:“那你觉得哪里好?”
唐妙:“我喜欢我们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总觉得对那里很有感情。可是那边已经有房子了,大队长也不可能批给我们吧?”
姜城:“我来想办法。”
夫妻二人讨论起来,越发的不困。
“呜呀呀哇哩!”他们夫妻倒是说的热闹,只是睡着的小家伙儿不一定这么想呢!
小棠棠的佛山无影脚再次上线,小脚丫啪嗒一声,踢在了唐妙的身上。
唐妙回头一看,就见小丫头小手儿放在脸蛋儿下边儿,整个人四仰八叉的。
她抓住小闺女的小脚脚,咬了一口!
“小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