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到山体裂缝之中,陈鹤的脚步不由的快了些,直到看到那具穿着红袍的修士身体正略歪斜的倒在石壁边时,因为出于谨慎,他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但并没有伸手去贸然碰触此人身体,而是站得离得远些,稍观察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目光一扫,四处找着小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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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洞里扫了一圈后,才看见小豹子此时正爬到了那个妖豹的额头处,伏在上面动不动,陈鹤顿时皱眉大踏步走过去,将它从那妖豹尸骨上提了起来晃了晃。
本来以为它只是调皮玩耍,累了又睡着了,但是提起来后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只见它四肢耷拉,生命气息弱有弱无,到了濒死之态,这是怎么回事?陈鹤立即将小豹子轻放到地上,即使弹了下尾巴,整个身体仍然软绵绵的,与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仿佛已经没了气死了一样。
陈鹤自从出生起父母就离世,平日又没有要好的朋友和玩伴,火云豹虽然是品阶低等的妖兽,但是却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颇长,略有了些感情,原本已经打算喂养它一辈子,日后学了驯兽术后,就将它驯成自己的灵兽,可是谁曾想不过转眼间,它就没命了。
陈鹤心下难以忍受之时,不由抬眼看向那妖豹的尸体,不可否认吸引小豹子来此的就是此物,但是它又为何会奄奄一息,虽然不解,但恐怕也是跟此骸骨不无关系。
修士本来就与妖兽不共戴天,历来妖兽恼恨于人类修士将它们同类驯化骑乘,人修同时也对于妖兽泛滥如蝗虫过境一般数次大开杀戒,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即使陈鹤对于这妖豹的坚骨有些畏意,但是这只是摊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妖骨,若是罪魁祸首是它,那他绝不介意将这兽骨给彻底烧成灰烬,省得已经化成了一堆枯骨还要作祟。
陈鹤如此想不由站起来握紧了手中的灵剑走近妖豹,只是走了两步便觉得之前那股怪异感又回来了,而且离得越近,心头翻涌的就越厉害,陈鹤忍下那股异样,举起了灵剑,想将剑一口气插入到那妖豹头颅之中,想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妖惑的东西。
但是当他走近妖豹头颅时,却是双目瞳孔一缩,接着元神竟感应到一股强烈的召唤感,他不由的下意识伸手冲那妖兽的头颅方向五指微抓,只觉得左手掌心产生了一股微小的吸力,接着便看到那妖豹的头颅处,一团有些模糊的紫色,托着一滴鲜红血液竟向他缓缓而来。
看着那团紫色,及那滴血液,陈鹤的脑中有些恍忽,又似空白一片,整个感官都被那滴血液所吸引,他能感觉到那滴血液中的一股异样的熟悉感,仿佛来自于他的灵魂深处,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失去过这样精纯的一滴精血,如何会有这么一股怪异感觉,就如同是流淌在他体内几百年的时间一样,就算是离体很久,也仍然感觉到彼此间同生的那股吸引力。
转眼那团紫色包裹的血液便来到了他面前,也许是离开躯体太久,那团紫色开始越发的暗淡,飘过来时已经是极为模糊,此时那滴血液已经离得陈鹤极近,完全没有给他的反应的机会,便突然从紫色中射出,直接没入到了陈鹤眉间。
融入其中,完全没有任何阻碍,这与夺舍不同,夺舍是被外物侵入占据,过程中被侵入者会痛苦万分,而陈鹤此时只觉得全身剧烈一震,接着那滴精血所夹带的灵魂碎片便如一波一波的透明薄|膜,不断的融入到了他的识海之中。
陈鹤一瞬间脸色刹白一片,他睁着眼睛,眼中却中没有焦距,但是脑中的一幕幕却是将它仿佛拖入了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而识海也仿佛突然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那原本堵住的地方彻底的被冲散,一切随着那些记忆豁然明朗。
他想起了张书鹤这个极为熟悉的名字,想到了那只死得极惨的小豹子,看到自己炼制了仆兽,还有左手中的神秘桃树,及被围住的大片的丧尸,巨大的地下血藤,和在风中邱洞主那张自燃的本命符,无数记忆碎片快速的在他灵魂深入渗入,很快到了那段时间最后的一段记忆,他烧毁了顶峰上的那间木屋,与仆兽进入那片沙漠,进入前他听到了金雕在空中不断盘旋的哀鸣。
陡然,他们进入了那处空间的裂缝,漆黑得如同涂满墨汁的沼泽,周围充斥着能将人瞬间碾成碎片的狂烈风暴,他身上的法器不断的损裂,大把的阵符在风暴中遥遥欲坠,一波波的痛苦袭卷而来,身上开始不断迸出了血水,黑暗永无尽头,唯一的雷剑也被风暴击成数片残渣,最后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整个身体被什么东西重击,然后灵魂瞬间震离了身体。
接着脑中的记忆碎片开始断断续续起来,他“看”到一只全身血肉都被碾成浆糊的巨豹,身上的皮毛除了后背还算完整之外,整个腹部都血肉模糊,不断的有肉块漏出,滩成一堆,即使如此,它仍将身体蜷在一起,用力的护住了一个人,圈着这个人一起冲出了空间的裂缝,落到了一处山缝之中。
它眼睁睁的看着飘荡在自己用尽全力护着的人身边的那团元神,慢慢的在空气中消散,却无能为力,基至抓不到一丝一毫,因为妖豹本体已经早已断绝了生机,只剩下了元神,被锢在了头颅之中,但是它不甘心,它守着这个人的身体,毫不犹豫的使用着可以使它万劫不复,无法再入六道轮回的秘术,生生忍受着用刀不断割裂元神的痛苦,将自己两个拳头大的元神,一点点割下来射入山谷之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微小的元神都覆在了刚出生的幼兽身上,希望有朝一日能寻回那个再次投胎的人回到这里,奢望着能再见上一面,并将那滴他留在自己体内的精血交还,这样它才会心甘情原的永远消散在天地间。
山中无岁月,转眼便几十年过去,它等了又等,直到两个拳头大小的元神逐渐消散,并且越来越淡,因为元神的大量损耗,它有些记不清往事了,甚至连意识都模糊起来,直到只剩下珠大的一小团,却仍执念的守护着那滴精血。
陈鹤将那滴精血中掺杂了两个人的记忆全部融合在一起,吸收完那一刻,他只觉得整个头脑发涨,然后脚下虚软,甚至向后趔趄的退了数步。
意识在谷海涣散再凝聚,重复数次,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睁开眼睛,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清明和愧疚,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已经先一步将那一小团拇指大小马上要飘散的紫色光团小心冀冀的圈在手心中。
他感觉到脸颊湿漉漉的一片,目光却是焦急而又紧张的盯着它,这一小团紫色便是金斩元最后的一缕元神,里面没有记忆没有感情,已经被百年的时光消磨的只剩下一团茫然的虚影,但是他舍不得任它消散,那家伙为了寻找转世的自己,用秘法消耗了自己的元神,以后再没有投胎的可能,如果这小团元神消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个妖修了,在自己终于找到了它时,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任它散去。
陈鹤看了眼地上死了百年的豹子尸骨,随即将目光落到了旁边的小豹子身上,原本这只小豹子只是一只普通的火云豹,只是出生时被金斩元分割出来的小元神附入,并吞噬了原来火云豹的神识,但是这一点神识因为被人带离了禁幽谷,而和金斩元原本的元神失去了联系。
因为没有记忆,所以它就像一只普通的妖兽一般无二,只是在接近了元神本体时,才激发了金斩元分割元神时的刻入的那个命令,于是就有了之前引陈鹤前去的举动。
而此时,它无疑是承载金斩元神识元神的最好载体,因为分割的那点元神已经完全适合这个身体,所以对那元神本体并不会产生太大的排斥。
陈鹤顿时抛开杂念,将手中已经快要模糊消失的那小团紫色,用灵气包裹着生生的将它打入到幼豹的头颅中,并不断的用身上仅存的法力温养小豹子的身体,直到半个时辰,大量法力消耗下,一身汗意的陈鹤这才收回了放在小豹子腹部的手。
那点点元神终究还是被陈鹤强行的印入了识海之中,亏得幸运这只豹完全没有产生抵抗力,就与原来留在识海里的豆大元神融合在一起,但是即使如此,毕竟只是一只幼豹,元神这般损伤,仍然极为虚弱,陈鹤立即将它抱入怀中,想也未想的直接送入了芥子空间之中。
甚至放在了百年灵草的周围,在灵草充裕灵气之下,任何生命都会恢复的快些。
做完后,陈鹤顾不得擦脸上的汗,回头走向那堆尸骨处,抬手,半天才微微掩饰了下颤抖,仿佛做了无数次一般,轻轻的摸了摸那只剩下皮包骨的丑陋头颅,半点也没有嫌弃这堆皮骨肮脏不堪。
随即便将整个骇骨全部收入了芥子空间的山谷之中妥善安放,做完这一切,这才神色有些黯然,转身向洞外走去,当看到自己前世的身体时,慢慢停下了脚步。
前世的自己很少照镜子,所以对他来说,这身体事隔这么久,看起来有些陌生,按说普通人百年早已化作了凡土,但是他却是个例外,身体保存这么完整如初,这要归根于那全灵之体的功法,前世他生生用几千余枚玉桃将身体按照功法练就了全灵之体,因为全身都是以玉桃中的灵气重塑,加上进入空间裂缝被金斩元以身护住,即使后来自己元神灭掉,依然百年不腐,如活人一般,即使谷内有毒障,对于全灵之体而言,也是无什么大碍。
而之前那占据身体的绿团,显然是之前谷内死掉的炼气期修士,消散前找到了自己这具身体,立即进行了寻舍占为已有,又极为好运的在谷中成功筑基,身体不会因毒障而毁坏,元神又得以喘息,那夺舍修士自然能在谷中待上一年半载。
至于那元神为什么会突然离体,陈鹤不由的哼了一声,全灵之体岂是那般好占据,他即修为低,又没有功法相辅,灵魂印迹又与身体相排斥,自然一运功就会阵阵抽搐,他能使用身体这么久,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至于那绿团想与陈鹤夺舍,陈鹤不由冷笑下,那是找死,夺舍每个修士都只有一次机会,第二次元神就会直接消亡,那人不过是眼见死路一条,豁出去一试罢了。
随即陈鹤伸手一召,便将那具全灵之体收入到了空间中,即使如今他对自己的这具身体无什么感觉,但是也绝不允许别人使用践踏。
再次环视一圈后,这才离开了这处山体裂缝口,然后按照地图上的谷口地址,在谷中开始不停不歇的快速穿棱,两天后终于到达了谷口。
此时离禁幽谷开启已经剩下不多的时间,周围开始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修士,只是这些修士与刚开始进来时的数量相比,不过才十之二三,显然大部分已经陨落在谷中了,并且还有不少身上带伤,勉强能站的,可见在谷中,无论是与妖兽还是与其它劫掠的修士斗法,都是极为危险的。
陈鹤只找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坐下,因为修士已经大量聚集,并且谷口马上就要开启了,并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打劫其它修士,因为但凡活到出谷的,都不会像是表面那么简单,越是单身一人,越发要离得远些,这些人无一不是这群修仙者中的顶尖人物,所以陈鹤这样一人冷清的坐着,也没人前来打扰。
不过转眼工夫,便有个声音突然自背后传来:“陈哥……”只见一个炼气期六层的修士面露震惊之色后,又极为惊讶欢喜的走过来,“陈哥,你居然没事,太好了……”
此人正是进谷时一个小队的于烈,他们小队因为被红袍筑基修士追杀,只好分头逃走,一下子都走散了,于烈的修为在小队中属于较低的,能死里逃生真是福星高照了,不过他知道最后那红袍修士是追着陈鹤去了。
他以为这次陈哥可能凶多吉少,却不曾想,人好好的坐在这里,实在是让他惊喜交加了,毕竟陈鹤即能酿酒又会炼丹,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对于以后修炼是有好处的。
陈鹤原本对于烈认定便是可以交易的朋友,如今恢复了前世张书鹤的记忆,对这种高于他人的热情,更是显得不冷不淡,只是略点了点头便罢,在于烈看来,总觉得陈雕与刚进来时有点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又一时说不上来,不过陈鹤一向话不多,也没有太在意,随即又说起小队另外两个队友被红袍男拍烂头颅的事。
不多时,一个月的时间便到了,谷口终于再次打开,众多在谷内倍受煎熬的修士,顿时一踩地面,皆归心似海的向谷外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