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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潘阜那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模样,楚悦颜怡然自得饮茶三口又拈了块小点心,轻飘飘地问道:“潘公子怎知这位云公子不认得?你给她瞧过了?”
一旁的云小七看了两眼潘阜,似乎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只得侧过脸去靠近楚悦颜低声问道:“这人谁啊?”
楚悦颜莞尔一笑,佯装瞪了她一眼,轻声答道:“你与这人在一览顶交过手的,忘啦?”
“一览顶?”通透的蓝珠略微流转,随即恍然,云小七对着楚悦颜无声一笑,点了点头,“日子隔得长了些,一些个小事容易忘。”
楚悦颜看着那对蓝瞳如皓洁新月般近在咫尺,笑得更甜了。
以上这副肆无忌惮的画面,看得潘阜是牙龈泛酸胸口发闷,他一声冷哼将樟木盒子戳到云小七面前,咬牙切齿言道:“你快看仔细了!”
“咦??”云小七瞧了一眼便满脸欣喜,笑眯眯地左右看了好几回,随后指着那樟木盒子中的淡蓝色小东西,对楚悦颜问道,“今晚是不是加菜呀?”
“什么?!”潘阜气得脸红脖子粗,‘啪!’一声把盖子用力合上,恨不得将云小七指着万古冰蚕蛹的食指给夹得皮开肉绽!一手用袖子拢了樟木盒,一手指着云小七,怒道,“宗师前辈在此,你这小子居然如此信口开河,实在目中无人!”
面对七窍生烟的潘阜,云小七先是脸上茫然一愣,随即修眉一挑,长身立起,看着樟木盒子扬了扬下巴:“这小玩意儿从哪儿来的?”
“小玩意儿?!”潘阜终于压下心中火气,觑着云小七轻蔑冷笑,“模样虽小,却是大有来头的稀罕物,云公子不认得也是情有可原。”
“这冰蚕蛹有啥稀奇的?怎会不认得?”云小七眨着蓝瞳有些讶然又有些疑惑,“我本以为在这儿喜欢吃冰蚕蛹的人少之又少,觉得甚是遗憾,不曾想今日倒是看到了,挺好的!你也吃冰蚕蛹么?是直接吃还是炒着吃?我家里是放两棵朝天椒炒几下便能起锅下筷了……”
若是现在给潘阜一把利剑,他巴不得在云小七身上刺出十七八个透明窟窿,顺便刮花这野小子的那张小白脸!呸!什么蓝瞳少侠?哪个人的眼珠子会长成蓝色的?非我族类必是蛮夷!
见得大徒儿气得五指颤抖,郭术呵呵一笑,斜睨着云小七端着掌门架子问道:“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既然能说出此物乃冰蚕蛹,或许师出高门,不知何门何派?”
云小七看了眼郭术,觉得那个干瘪老头面目可憎甚是讨厌,坐回椅子上扯了扯嘴角当做没听到。
楚悦颜心中暗笑,但脸上还是摆出乖巧模样,对着郭术说道:“郭掌门见谅,我这位朋友在长辈面前不善言辞,不如由晚辈替她说了吧?”言罢又侧脸对云小七柔着嗓子征求,“行么?”
云小七对着楚悦颜爽朗一笑,点头允可,同时心想……瞧你平时伶牙俐齿,随你胡编乱造去吧!
楚悦颜笑嘻嘻地喝了两口茶,清了清嗓子,脆生生言道:“这位云公子便是在溱州陈家力挫江淮子,击毙轮回堂的蓝瞳少侠,想来诸位瞧见那双眼珠子便知晓的了,然而……云公子并非名唤云小七,实则姓敖,乃轩辕天一族人!”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连着云小子本人也被吓了一跳,瞪着楚悦颜的双眼睁得老大。
谁知更惊世骇俗的还在后头,但听楚悦颜不慌不忙接着说道:
“江湖人人皆知蓝瞳少侠中了寒毒,在炎阳山庄驱毒的这段日子里头,恩师与大哥为她运功化毒之时恰巧探出了流水清气,今日又有郭掌门的万古冰蚕蛹为证,晚辈三思之下断定……这位便是轩辕水族后裔,与我神农火族极有渊源!况且晚辈与她相谈甚欢旁人的心意怕是只能叹一声‘奈何’了”
楚悦颜边说边羞红了娇靥,白嫩晶莹的小手却暗暗扯住了云小七的宽袖。
握着半杯温茶的云小七,早已目瞪口呆。
相谈甚欢的确甚欢可旁人的心意又是哪个意思??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潘阜,此刻他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念叨着:求亲乐聆音之前,被痛打一顿;求亲楚悦颜之前,被捷足先登…………这位蓝瞳少侠怎地次次坏我大好姻缘??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潘阜气急败坏之下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令得在场所有人对他直直望来。
“阜儿!!”郭术沉声喝住潘阜,随即眯着眼睛打量起那位蓝瞳少侠,“不知天一门主是这位公子的何人?”
云小七半垂着眼帘将手中半杯茶喝完,随即释然一笑,放下空杯,起身对着楚九阳拱手行礼:“轩辕天一族敖晟翎,拜谢炎阳山庄救命之恩!”
楚九阳的脸上没有一丝诧异,倒是有些感慨唏嘘:“老夫出关之后才收到你这孩子受伤的消息,那日见着潇湘先生便知你已无大碍。但见你不提及出身,那老夫也不便多问,实则卓阁主早已写信与我了……敖敖门主好么?”又见得郭术的脸色已然一片阴沉,遂笑着摆了摆手,“老夫年纪大了倒是失了礼数,这些个旧事还是寻个清静时候再叙吧!”起身对着郭术客气言道,“贵客登门,招呼不周,还请郭掌门去厢房稍事歇息,晚膳时好好喝几杯。”
楚庄主话音刚落,楚晔、楚旸俩兄弟立时起身,礼貌周到地请岭南派众人移步客房,郭铃铛自然由楚悦颜招待下榻,不多久神农厅里头仅剩敖晟翎与楚九阳。
“你这孩子与敖洺真是挺像的。”楚九阳抚着黑须叹道,“白驹过隙啊……”
敖晟翎歉然一笑:“先前晚辈有所隐瞒,失礼之处,还请楚庄主多多包涵。”
楚九阳笑呵呵地挥了挥手:“行走江湖,无可厚非,你不必放在心上。”见得敖晟翎规规矩矩躬身受教,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方才小女所言,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敖晟翎答得果断又爽快,“定不会放在心上,楚庄主放心便是。”
照理来说,这个年轻人对自己既尊重又听话,楚庄主本该满意才是,可见他又如此听话将宝贝女儿的言语不当回事儿,楚父心中又不是个滋味儿,只得轻咳一声厚着嗓子言道:“看你内伤养得差不多了,那明日便从药斋搬到西苑与我那几个儿子一处去,平日里也可互相切磋讨教。”
“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但也要记得休养歇息,四日后便是我族大祭祀,你们年轻人也可一同热闹一番。”
敖晟翎谢过楚九阳便从神农厅退了出来,深深呼出一大口气,一想起楚悦颜方才说的那几句话恨不得现在捏死她!幸亏这六小姐的亲爹是个明辨是非的人物,否则可怎么收场??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连夜搬到西苑去吧!
健步如飞回到药斋,敖晟翎还未推门却有人自房内将门打开了,且对着敖晟翎俏皮一笑。
“你这小姑娘好不知羞………”敖晟翎绷着脸,看也不看楚悦颜擦身而过进房收拾。
“若不那般说辞,今后不止岭南派,那些个歪瓜裂枣还不得把我烦死?”楚悦颜笑嘻嘻地跟着敖晟翎在房中转来转去,见得她不搭理自己,便用食指轻戳着她的后背,“哎呀~~~人家辛辛苦苦救了你一回,你轻轻松松帮我这一趟那么不乐意?”
“轻轻松松??你别说你没看出岭南派那对师徒,尤其是那个潘阜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了!”敖晟翎将一双干净的袜子两三下叠齐了随手扔在床上,“还有你父亲尤其你哥哥,在他们眼里我差与登徒子无异了!”
“哎呀呀~~你想得太多了……”一路讪笑的楚悦颜见着敖晟翎手忙脚乱地收拾衣物,收回笑颜一把抓紧她的手臂,肃容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敖晟翎睨了她一眼,“家里头有人觊觎宝贝女儿的美色,不赶下山难道还留着招赘成亲?”
“我……!”一时语塞,楚悦颜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一丝惶然,“我父亲是个讲理之人,他不会不会如此”
“你父亲当然是个有度量的,若是换成我……哼!”敖晟翎继续拉长着脸,“见得有人偷偷摸摸与自己女儿如此这般,先揍一顿再说!哪有这么便宜大手一挥令他拍拍屁股走了的?!”
“什么‘如此这般’??同为女子,能闯出什么祸来??”楚悦颜跺了跺脚,转身走,“我去找父亲,解释于他听……”
敖晟翎见得玩大了,肚子也笑疼了,赶紧见好收,眼明手快拽住楚悦颜将她拉了回来,对她一本正经地说:“不用去了,逗你玩的。”
“……………………”楚悦颜怔怔看着敖晟翎那副装模作样的腔调,脸上变幻莫测。
“许你造谣生事,不准我胡说八道了?”敖晟翎咧嘴笑了会儿,接着转过身去继续将床上的长衫叠得方方正正:“我收拾衣物,是因为你父亲照拂我请我搬到西苑去住,说是那儿好些……”突然肩膀一阵刺痛!敖晟翎眉头拧紧,顺着感觉挥手将作恶之人双腕扣住,但见楚悦颜一手一根银针气呼呼地瞪着自己……
敖晟翎正要开骂,谁知外表乖巧内里蛮横的楚六小姐张口便咬住了她的手背,还恶狠狠地推了把肩膀!敖晟翎痛得防不胜防之下又被身后的床沿绊住了膝盖,双股一颤整个人都往床上倒去,牵连着玲珑小巧的楚悦颜一同栽进了被褥之间!
肩膀上、手背上都痛得发胀,敖晟翎气得翻身压住楚悦颜,按住她的手腕,凶神恶煞般喝道:“你这小姑娘好生歹毒!学了医术倒是会害人了!”
楚悦颜一眨不眨地看着上面的敖晟翎,动了动嘴唇,乌黑的眼珠一转红了眼角,不多时便泪眼朦胧,嗓音呜咽:“你你欺负我你知我不修内功你欺负我……”
对着这个梨花带雨般的小丫头,敖晟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天啊!方才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正哭笑不得之际,耳边听得‘吱呀~’一声……敖晟翎转头望去,却见虚掩的房门被敲开了半边,黄芪手托药碗站在槛外,那双清如溪亮如雪的眼睛对视宝石般的蓝瞳,一丝愠怒闪瞬即逝。
呆若木鸡的敖晟翎,此刻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