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吸血鬼（十九）

巨大的翅膀从唐纳德身后伸展开来,白色的羽翼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他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双银白色的眸子。

天使降临,顾名思义，召唤一个天使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教廷的终极杀招。

于是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唐纳德能够杀死霍尔特,却被雪莉拉着同归于尽？

因为光和暗虽然如影随形，但却永不相容,唐纳德想以一具黑暗的身躯迎接光明的到来，注定要承受来自光明的伤害。

霍尔特是吸血鬼亲王,吸血鬼一族里面最强大的十三者之一,虽然一直将吸血鬼比作恶魔,但生活在人界的吸血鬼,实力到底不如恶魔强大，来自天堂的天使,即便受限于宿主的驱壳,只能发挥十分之一不到的能力，也够了——足够杀死一位吸血鬼亲王。

霍尔特心知自己无力抵挡,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女儿最后一个愿望，都没能替她实现。

他的视线不由地看向格瑞丝所在的方向,希望能够在灰飞烟灭之前，见到女儿最后一眼。

然而浩浩荡荡，仿佛要将整个世间黑暗都驱逐的圣光，却在即将落到霍尔特身上之前，被挡住了。

挡住它的是一对巨大的黑色蝠翼。

格瑞丝在发现圣光的时候,本能比思想更快一步，冲到了霍尔特与唐纳德中间。

原本只有两米长左右的蝠翼，随着她的念头，突然无限地变大，延长，黑暗也随之而来。

一黑一白。

光明与黑暗，在天空之中，呈现出了对峙之势。

“那是什么……”

霍尔特城堡里，因为突然出现的圣光而受惊的吸血鬼们，纷纷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霍尔特亦是愕然。

看到格瑞丝身后的翅膀，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等待了三千年，到底还是没能够化解格瑞丝身上的诅咒。

“该隐？”不对，附身在唐纳德身上的天使歪了歪头，道：“你不是该隐，你只是他的后裔，但你身上属于该隐的气息很浓，让我猜猜，返祖，对不对？”

天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格瑞丝，神态轻蔑。

躲在格瑞丝身后的霍尔特十分紧张，虽然他气愤与格瑞丝骗了自己，可他更担心格瑞丝不是天使的对手。

天使啊……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人。

不过格瑞丝并不怕天使。

反倒是晋江系统紧张地要死，自打天使出现，就在劝说着格瑞丝放弃这个世界和它一起离开。

它的理由十分充分，“天使的圣光一照，吸血鬼就灰飞烟灭了，万一你的灵魂散了，我抢都抢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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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安慰了它一句，格瑞丝重新将注意力回到了天使身上。

白色羽翼，白色眼眸，时间越长，甚至连唐纳德的一头金发，都渐渐变成了白色，并且还在不断地增长当中。

格瑞丝猜测，这可能是附身带来的影响，会将唐纳德的身体尽可能地改造的更适合天使一些。

但是半吸血鬼的身体怎么改造，都是一具属于黑暗的身体。

属于吸血鬼的敏锐嗅觉，让她隐约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味。

看来唐纳德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了呢……

天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皱了皱眉头，不再拖延时间，而是手一抓，从空中抓出一把白色的光剑之后，挥剑劈向了格瑞丝。

完全由光明元素构建而成的圣剑来势汹汹，上面令黑暗生物厌恶的光明之力汹涌澎湃，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绵绵不绝地朝着格瑞丝涌来。

“接住！”

格瑞丝抬手，接过霍尔特扔过来的手杖，直直地迎向了圣剑。

嘭——

纯粹的光明之力与黑暗之力碰撞，手杖层层碎裂，露出了里面雕刻着花纹的黑色细剑。

一黑一白两把剑相接在一起，格瑞丝抬眸，对上了天使冰冷的白色眼眸。

这是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冰冷的如同深埋地底千年的寒冰，仅仅一眼，就叫人冻到了心里面去。

光剑飞快地沿着黑色细剑的剑身割向了格瑞丝的手，格瑞丝手腕一转，反手刺向了天使。

一吸血鬼一天使，打斗的动作极快，旁人只看得到两团交织在一起的黑暗和光明，却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砰砰砰的声音响个不停。

霍尔特藏在手杖里的细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利器，在和天使用纯粹的光明元素激战一番之后，竟然坚丨挺依旧，没有半丝裂痕。

“那是恶魔留下来的东西，一直藏在靠着凤凰木的光明气息压制在手杖里面，上面的黑暗力量，一般人根本掌控不了，我从来没有使用过。”霍尔特擦掉嘴边的鲜血，尽管格瑞丝挡得及时，但他在和唐纳德战斗的时候，还是受到了一定的波及，以至于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内伤。

光明的力量在体内肆虐，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处理，很容易为霍尔特留下无法逆转的伤害，然而他却顾不得自己，一双眼睛根本没法从正在和天使战斗的格瑞丝身上移开。

这是他的女儿。

强大，美丽。

就像他曾经跟她讲过的很多童话故事里面一样，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勇士。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使的力量越来越强，格瑞丝应付地越来越艰难，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就连脸上，都多了一道横跨半张脸的血痕。

但这道血痕不仅没有破坏她的美感，反而使得她多出了几分病态的疯狂。

“你还能撑多久呢？”

“这具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对吧？”

“如果这具身体彻底崩溃，降临的天使也会受损对吧？”

格瑞丝一句接着一句地挑衅着，看似面无表情，对她的话无动于衷的天使，发出的攻击却一次比一次猛烈。

格瑞丝知道，天使被自己激怒了。

他越是愤怒，使用出来的光明力量越是强大，对唐纳德的身体造成的损伤就越是厉害，他能够在这具身体里停留的时间也就越短。

嘭——

格瑞丝被狠狠地撞飞，巨大的双翼收拢，保护着她一路往后退去，接连撞到数个城堡的塔尖，才落到了地上。

她脚尖轻点，稳住了身形。

黑色的蝠翼张开，露出了里面的少女，她撇头，吐出了一口满是光明气息的鲜血。

天使没有趁胜追击，而是停留在原地，看向她的目光深沉。

察觉到他的目光，格瑞丝歪头，露出了一个笑。

这是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她甚至探出了自己可爱的獠牙。

她的眼睛比平时更加黑暗，光明落不到她的眼睛里，于是这双漆黑的眼眸，就好似最深的夜空，一眼让人望不到底，只能够感受到深藏在里面的无尽恶意和嘲讽。

即便是天使，也为这样的眼神，颤栗了一瞬间。

两人就这么隔空对望着，谁也没有先动。

尽管从表面上看上去，格瑞丝处于劣势，但是两个当事人心知肚明。

格瑞丝虽然承受了天使的一次重击，但受的伤并不严重。

天使的力量虽然不断攀升，但显然，他不断颤抖的手在证明，他附身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世间本不应该有黑暗。”

天使发出咏叹调一般的声音，抬起了自己的手——

光剑散开，周围的光明在不断收拢，黑暗再一次蔓延开来，然而被他握在掌心中的光团，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

格瑞丝眯起了眼睛，这道强烈的光芒，终于落进了她的眼睛里面。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一切，等着分出最后的胜利。

教廷的人最为兴奋。

他们信仰上帝，信仰天使，崇尚光明。

他们坚信着光明必将打破所有的黑暗，就像黑夜注定迎来白天。

他们屏住呼吸，注视着，注视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眼睛亮得发光，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一切黑暗在天使的手下被驱逐的场景。

格瑞丝的手背在身后。

黑夜是她最好的遮掩。

巨大的蝠翼微微上扬，做好了随时振翅起飞的准备，她和不远处的天使双目相接，目光专注的好似在看着彼此最深爱的人。

天使的唇角弯了弯，他虽然有着唐纳德的面容，身上却有着和他截然不同的气势。

如果说之前的天使是冷漠无情，是将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的漠然，此时的天使的脸上，便多出了几分他本不应该有的愤怒和嘲讽。

“受死吧，卑微的杂种——”

天使眉头一挑，手中的圣光直直地射向了格瑞丝。

格瑞丝亦是在同时抬起了手。

就在两道庞大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即将相接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挡在了格瑞丝的面前。

光明与黑暗同时没入了一具身躯之中。

格瑞丝看着面前带笑的人，瞪大了眼睛。

她太过于错愕，以至于甚至忘了收回自己的力量。

天使在发出最强一击之后，便轰然倒地，身体几个翻滚，从半空中一路跌落在地。

“格瑞丝……”

挡在格瑞丝面前的人轻声唤道。

格瑞丝这才被惊醒，慌忙收回了力量，上前接住了即将倒下去的人。

“舒，舒……”格瑞丝无措地呼唤着怀中人的姓名，雪莉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满是眼泪的脸上。

“……别、别哭。”

“对不起，对不起——”格瑞丝抱着雪莉，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想帮你变成人类，对不起，对不起——”

“别哭……”雪莉试图为格瑞丝擦去眼泪，然而手刚刚动了一下，便落到了地上。

她曾经璀璨地如同盛满了星河的黑色眼眸，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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