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隔天一早起来,程竹又下了一次水，这次倒没有再去摸鱼,他一口气推上来足足十个箱子。

将营养液都拿了出来，这次没有柜子可以存放，白银到三层扛了一个休眠舱出来,将一百多瓶营养液均匀地塞进了休眠舱中，多余的就全都塞进了程竹的背包里。

程鸢兰在四层厨房看了一会,发现厨房如果想要搬走,就要整个全都拆下来，连同后面的墙壁一起。工程量实在太大了。

她再一次感慨,如果那些飞行器可以用就好了。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一路上拆了很多机器人,虽然仍旧研究不懂机器人的软件，但硬件却摸了个大概，她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机器人的零件拆装起来。

但拆机器人还能有自己做参照，哪里不对劲不能用，她装在自己身上实验一下就知道了，飞行器则复杂太多了,完全一窍不通。

这么想着，她一路跳到了底层。

随着水面回升，连通着控制室的那一半全都被浸泡在水中,这一半也蔓延了不少水过来。

程鸢兰蹲在损伤最严重的那艘飞行器前，这艘整个外壳都已经被炸飞，舱门歪歪扭扭地挂在一边,后壳丢失了大半，落了一地的零件。

转了一圈，想摸索一下怎么修理也没处下手。

程鸢兰揉着额头，急需要一个对机械精通的机器人学一下资料。

按理说这艘飞船上应该配备有修理型机器人，但是一路下来竟然都没有见到，也许是早就已经被炸毁了，或者是她想太多了。

正想着，她的视线突然暼到前方的水面在晃动，像是有东西在其中。

她猛地加速跑了过去，就听到水中传来波一声，水面波纹扩大，她伸手朝水中一捞，但是摸了个空，什么都没有。

再仔细朝那一片看去，只有阳光穿透破损的飞船外舱投射进来的反射光。

这一次程鸢兰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确实有东西在这里，但是那东西并没有攻击他们，只是在一旁观察着。

这里也不能久留。

转头正要回到楼上，就发现白银不知道何时，再一次静悄悄地出现在门边看着她。

程鸢兰本来想问你看到了么，但是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会修理飞行器么？”

先前逃跑的时候他会开飞船，还相当熟练，手指在操控台上都舞出了残影，那他应该也对飞行器很熟悉才对。

但白银对疑问句的反应不大，只是茫然地看着她。

得，还是等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吧。

回到四层，程鸢兰将厨房里可以单独拿出来的锅碗瓢勺都给打包带走，又从储食柜拿了一包没拆封的绿豆和黄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这个时间，正是种植这两种作物的好时节。

以后还可以给程竹磨豆浆喝。

扛着一堆东西下去，程竹正坐在休眠舱前等着了，见到她带着的食物下来，还以为是又有什么好吃的，迫不及待地扒着她的手看。

她点了点程竹的脑袋道：“等回去给你磨豆浆喝。”

回头又看了眼巨大的飞船，里面好东西不少，可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搬完。

带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三人再次踏上回家之路。

以后这样来来回回的事还有不少。不过往返了两次，三人就已经找到了从这里距离家最近的直线距离。

因为带着东西，回去的速度稍慢了不少，到家时月亮已经挂在头顶许久了。

把东西放下后，没来得及整理，程鸢兰先去看了看地里的稻子。

稻子长得很好，很健壮，最早生长起来的四株已经开始抽穗了。

在地里走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下每一株的生长情况，没有生虫也没有杂草。

若是一眼看去，这片稻田看着一半齐齐整整一半歪歪扭扭。

最齐整的那一块是白银种的，他比程鸢兰这个机器人还要强迫症，每一株之间的距离都刚刚好，若是能丈量就可以发现这一排，每一株都一模一样都分毫不差。

中间是程鸢兰种的，跟白银基本持平，但是也偶尔会宽一点窄一点。

最后一片就是程竹种的，他很小心地没有伤到稻苗，但是种下去的间隙就比较随意，歪歪扭扭的毫无章法。

此时程鸢兰在一旁看着，就突然发现，程竹种下的那一块有几株歪了点，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稻苗根部碾过一样。

她仔细看了一会，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土埋的很松软，苗下面出现了一些痕迹。

是脚印，细细小小的脚印，像是鸟类，脚印浅，体型应该不大。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就从没有看到天上飞过什么鸟。

但是除了鸟又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印记。

昨天疑似看到蛇，今天疑似看到鸟。

程鸢兰疑神疑鬼地觉得他们周围生活着一群看不见的动物。

将这个发现揣在心里，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透露这个消息。

带回来的绿豆和黄豆都是十斤装的袋子，没有拆封。

程竹抱着两袋豆子使劲闻了又闻，程鸢兰摸了他脑袋一把：“又饿了？这个暂时没有工具做，等我明天琢磨一下。”

她拆开两个袋子，又找了两个盆，倒了大半袋的绿豆和黄豆进去泡着。

走过这么多垃圾堆，见过各种布料木料塑料各种金属玻璃，但她很少看到石头。

没有豆浆机，她瞬间想到了原始的石磨，但是，一时间竟没有想起来在哪里遇到过石头。

虽然穿越过来之后她就一直不停地在行走，走了很多地方，但是当初速度慢，相比起整个星球而言，她走过的地方还是太少太少了。

附近几座垃圾山上的金属都无法代替石头的质感，程鸢兰的视线不由得看向了右侧更远的地方。

那里还没有去过，也许会有什么新的东西也不一定。

豆子发芽的盆不能见阳光，她将盆挪到了厨房里。把昨天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她决定让白银留下来看家，自己带着程竹出去转一圈。

听到让自己留下来之后，白银的眼中露出了非常明显的失望之色。

他的手垂在身侧，紧抿着嘴唇站在门前，僵硬地看着程鸢兰，仿佛全身每个毛孔都在说带上我一起。

但是这两天不经意间遇到的动物让她担忧，家里一定要留个人看着，她绝对不会留程竹一个人在家，所以此时也只有无视白银的想法了。

“我们很快回来，你在这里守好家，还有地里，不要让什么动物跑进去压倒或是啃食了稻苗。你的任务很重要。”程鸢兰鼓励道，在他肩头拍了拍。

白银的眼中出现了一些神采，也没有刚刚那么低落了。

程鸢兰带着程竹上路。穿过门口土地继续向右，右边这一块依旧是一片建筑废墟。

两人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前进。跑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离开了这片区域。

下一片区域让程鸢兰惊了一下，这里竟然堆满了树木，放眼看去是一片绿色，仿佛是多了一片森林一般。

但是等到近前看去才发现，那些全都是各种金属做的假树，树上的叶子落满了灰尘。

程竹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树，程鸢兰一个没拉住，他就一头扎进了金属树林中。

“程竹！小心你的衣服！”

显然，她喊得晚了点，等程竹钻出来时，身上沾了一身的灰，衣服也被勾出了很多口子。

他双手捏着破损的口子，却因为破口太多完全捏不住。

程鸢兰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你拿了什么东西？”

程竹献宝似地从背包里捧出来一个双掌大小的，红苹果。苹果上还有一排齿痕，透过齿痕可以看到里面是一片白色的填充物。

程鸢兰：“……”

这苹果许是被挡在下面，并没有沾上多少灰尘，她拿到近前看，发现这苹果做的相当逼真，竟然还有些淡淡的苹果香味，也难怪程竹会忍不住咬一口。

“傻乎乎的。”将假苹果还给他，程鸢兰忍不住笑道，但是笑完又觉得有些心酸。

如果不是生在这个地方，他本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不需要为了食物担心，不需要承受那么多痛苦。也不会对着一个假苹果欢喜。

哪怕自己尽力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了，也无法让他像别的孩子一样正常生活。

“总有一天你会吃到真正的苹果，我们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到时候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程鸢兰蹲下来看着他道。

程竹与她平视，在她意外的目光中点了下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白地回应她的话。

程鸢兰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走吧。”

本以为这片区域全都是这样的假树，但走到后面却意外地出现了一堆木材，全是非常粗壮的大树，已经没了枝叶，只剩了光秃秃的树干，杂乱无章地堆着。

上层的树木因为没什么雨水又有沙尘挡着，并没有如何腐烂，翻开上层，下方迎面而来一股潮湿难闻的的味道。

程鸢兰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下面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有檀木在。

她正想着，程竹突然跳到木头上，弯腰朝下方抓去。

“什么东西？”

很快，程竹就握住一捧东西带了上来。

是一块木耳，这木耳也不知道长了有多少年了，竟然比手掌还要大，摸上去相当肥厚。

程鸢兰也趴在缝隙向下看去，只见下面长着一大簇木耳，各个都有这么大，而被木耳寄生的那棵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细。

这么大的树都要砍下来丢掉，她实在有些不解。这里的垃圾就像是清空了一整颗星球一样。

“好样的，这个可以吃，等回头给你做木耳炒肉。”

夸了程竹一句后，她将几块比较大的木耳都采了下来放进程竹背包中。因为发现了新吃食，程竹一时间不愿意前行了，他将附近的树木都翻了个遍往下扒，竟又让他找到了一样东西。

是一片蘑菇，他再次想要伸手去摘，程鸢兰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的手。

“别碰，这个有毒，不能吃。”

程竹不太明白有毒的意思，但是知道这个不能吃，眼中不由得露出了一些遗憾和失望。

这片蘑菇长得非常美丽，亮红色的菌盖上长着点点粉色，它们静静地生长在阴暗的腐木上，仿佛是淤泥中生出的荷花一样。这个颜色一看就知道有剧毒。

程鸢兰还眼尖地发现，有两颗蘑菇上有被啃食过的痕迹。

如果仔细翻找，这附近应该能找到尸体。

今天是要找石头不是找木头，没让程竹翻找下去，两人继续向前前进。

木材堆放的并不算很多，他们花了一点时间就穿过了这片区域。之后又经过了一片经过风吹日晒和腐化，已经一眼看不出什么具体东西的区域后，终于在一片山谷附近看到了大量石头。

这些石头像是建筑基石，大部分石头都被切割得整整齐齐，还有不少石头上有花纹和雕刻。

程鸢兰选了一块摸上去很细腻的整石，这块石头有两百多斤，这点负重对如今的身体来说并不算什么。选好后她又捡了几块摸上去很坚硬也很粗粝的石块一同带上。

程竹在石头堆里挑挑拣拣，捡了一些颜色很鲜艳的小石头塞进包里后，也跟着选了一块约莫有他人高的白色石头抱在了怀里。

两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原本一直平静的山谷附近迅速聚集起了一批不速之客。

蛇，猫，猴子，鸟。

这些动物站在垃圾山边缘不敢靠近，只有猫胆子稍大，轻轻落在了走廊拐角处。

白银一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在见到这些动物后，他立即露出凶狠的表情，朝它们嘶叫出声。

已经跳到附近的猫跟着迅速后退，其他动物也很快钻进垃圾山的缝隙中消失不见。

赶走它们之后，白银没有追击，也没有其他动作。

安静了许久，动物们察觉到没有危险，再次悄悄露出头来。

这次它们没有再聚集在一起，黑色的大鸟轻轻巧巧地落在稻田里，低头就要啄刚结出的稻穗。蛇落进洞口中，而猫和猴子沿着屋后两侧轻轻靠了过来。

白银非常敏锐地看到那只大鸟，想起程鸢兰的嘱咐，他立即一阵风一般冲进了稻田赶走了黑鸟。

然而就在他离开屋子的瞬间，猫和猴子已经进了屋子，屋里经过两次搬运摆了不少东西。

最让猫好奇的，却是放在厨房的两个大盆，盆里有吃的。它伸爪捞了两颗豆子扔进嘴里。味道不太好，它转头看其他东西。

而猴子则挺感兴趣地捞了不少黄豆吃。

两只并没有在屋中逗留多久，察觉到白银回来之后，立即顺着窗子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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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沿着屋子转了一圈，然后再次朝四周叫了起来，这种声音非常古怪，以人类的耳朵几乎无法捕捉，但那些动物却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异常迅速地逃远了。

它们这次真的感觉到了杀意。

动物离开后没有再回来，之后也一直风平浪静。

白银继续笔挺地站在门前，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太阳开始西斜了，人还没有回来。

白银换了个姿势，

太阳落山了，只剩了一点余烬。

白银又换了姿势。

应该快要回来了，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

惦念着程鸢兰的叮嘱，他在屋后和田边转了一圈，最后进屋又转了一圈，

这时他才突然发现，泡着豆子的盆被碰过，地上还落了一颗被嚼过的豆子。

白银瞬间不淡定起来，他将豆子捡起来要往盆里扔，但很快又收回手把东西藏在手心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回来了。

白银左右看了一会，实在没有地方藏，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他将豆子往嘴里一塞，直接咽了下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就垂着头站在那里。

他没有看好家。

程鸢兰回来之后没有在门口看到白银，还以为他出事了，她赶紧把石头放在地上，刚进屋就看到了站在盆边低着头的白银。

此时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失落又颓丧的气息，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她看到了他脚边的盆。

“怎么了？”

走过去看了眼，豆子似乎没少。但又看了两眼后她轻咦一声，从里面捞出了一根短短的灰毛，很柔软的毛发。

抬头看了看白银的脑门，这俩人的光头已经长出了一点发茬，但很短，摸着有点扎手。程竹时不时就会摸自己脑袋一下。

所以盆中不太可能会出现毛这种东西，何况是这种压根就找不到任何跟毛这种东西挨边的地方。

豆子泡了一天一夜，已经有要发芽的迹象了，她捞了一下，倒出了大部分水只留了浅浅一层，下面还铺了层布，明天应该就要发芽了。

今天回来的太晚，豆浆磨不成了，石磨也要经过雕刻打磨才能开始用。所以两天之内也是喝不上豆浆的。

除了那根可疑的毛之外，家里一切都如离开前一样，程鸢兰拍了拍白银的肩膀夸赞道：“今天辛苦你了，谢谢你帮忙看家。出来坐吧。”

三人回到了屋檐下，她往石头上浇了些水，用鼠爪在石头上划出标记。之后拿出工具箱开始凿石头。

这块石头只能做个小石磨，她还记得大概形状。

上下两块雕成圆形，圆形两侧边缘微凸，中间略低于边缘。打磨光滑后，顶端凿出一个横穿石头的圆洞以便放豆子，侧面也会留出一个孔洞用以插入把手方便转动。下方的石台刻一个连着下层石磨的底座，底座就像一个瓢一样，比两个圆盘大上一圈，同样的两边高中间凹，底座有个勺柄一样的出水口用来接磨出来的浆水。

画出大概的形状后，她没有立即动手做。天色渐晚，把木耳洗干净后摊开放在一边晾晒，就督促着两人去洗澡刷牙。

说是洗澡，就是在河边用水搓搓，回来之后再用水洗洗脚。

虽然搬回来了两个休眠舱，但是却没有人使用。

除了第一晚程鸢兰叮嘱白银使用之外，他每晚都与两人待在屋外的走廊上。程鸢兰带着程竹躺在右侧，他就靠在左侧。

在外奔走了一天，但能源消耗并没有过半，依旧还剩了很多。

程鸢兰一直保持着启动模式看向外面，脑海中规划着以后。

那座被炸毁的基地还要进去探索一下，但不是现在，现在她还没有把握从那么深的地方上来。

另一件重要的事是尽快修好飞行器，连接上星网。

天蒙蒙亮的时候程鸢兰轻轻把程竹放下就起了身，稻田里一夜之间冒出了不少杂草。

白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在田边站了一会，看着被她丢出来的杂草，确定的杂草的样子后也走进了田里帮忙。两人只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就收拾完了。

程竹醒来时，程鸢兰已经准备好了全套工具，开始雕琢那块石头。

因为先前做好了标记，今天下手起来非常快，找到着力点，在上面重重一敲，一块断的非常齐整的方型石头就出现在了面前。

程竹转来转去的想要帮忙。程鸢兰用刀一点点敲掉边上的棱角，又用小矬子一点点在顶端和侧面凿出两个孔洞。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这片垃圾山谷中回荡。

敲出了大致的形状，还得经过细致打磨，没有机器，此时就只能手动。

程鸢兰将石头交给程竹，又给了他一块先前捡到的小块石头，这些石头她叫不上来是什么，但是摸上去很坚硬又粗粝，像是砂岩石。

程竹相当欢快地抱着几块石头挪到一边，刺啦刺啦的声音很快和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合奏在一起。

现在就白银无所事事了，他垂眼瞅着程鸢兰，眼神里又是那种不带上自己的控诉。

程鸢兰开始专心雕刻没注意到，等不经意抬头时，就撞上了白银的眼神。

她忍不住愣了愣。

在这个新世界里，她第一个遇到的，也是最重要的人就是程竹，所以她总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程竹的存在和需求。

白银太安静了又没有存在感，以至于她常常忘记家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

手下的石头已经雕刻到底座了，暂时不需要继续打磨，她想了下，将工具递给了白银。

“你来试试吧。”

白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比程竹吃到喜欢的食物时还要亮。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工具，在石头上试探了几下都没有下手。

“我教你。”

程鸢兰握住他的手确定位置。

白银不敢使力，一点点地敲击掉多余的石块，态度无比认真。

程鸢兰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自己面前蹲了一只在试探着伸出爪子的大猫。

当然，是只秃头的大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