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这天稍晚一些的时候,赵颐宁匆匆而来。
她来之后倒不用通传——楚承昭之前就让她帮着大皇子妃治理沉疴旧病,后头毒酒的事之后,他也没有发作到大皇子妃身上,所以赵颐宁还是每过一旬就会来大皇子府一趟。
这日虽然不是旬日,但是门房还是一边把她往里头请,一边使了个腿脚快的小厮进去通传。
不多时,嘉平县主到了自己小院子外迎了她。
赵颐宁接了她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歉然道:“今日医馆里病人有些多,耽搁了几个时辰,让你久候了。”
悬壶阁刚开设的时候,赵颐宁没什么自信,又因为年轻不被人看好,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坐冷板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医术在人前慢慢展现了出来。找她看病的人也变得络绎不绝,像是最近换季,城里不少孩子和老人都病了,她自然也就越发繁忙起来。
嘉平县主十分理解,忙说没有,又道:“本是我临时找你,你今日能赶来已经很好了。”
两人已经很是熟稔,也都不是爱兜圈的性子,所以坐定之后,嘉平县主让人都下去了,从手边拿出了大皇子服用的那赤色丹药给赵颐宁看。
晨间她看到大皇子服用丹药觉得有些蹊跷,中午的时候嘉平县主就假借送饭的名义又去了一趟书房。大皇子对着自家女儿自然不会保持什么警戒心,所以嘉平县主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偷来了两丸。
赵颐宁将那丹药凑到鼻尖闻了闻,又弄下一些粉末略尝了尝。
这就是凝神静气的丹药,里头的药材不论是闻还是尝,都没有任何问题,反而都是名贵的东西。
但是嘉平县主无故也不会特地让人寻她,所以赵颐宁也不敢怠慢,把丹药捏碎了又重新查验了一番。
这次他发现不对劲了,丹药内里的东西和外头居然不一样!
她连着试了两丸都是这般,面色不由凝重起来,道:“这丹药外头包裹着的就是滋补和凝神静气的药材,但是里头的东西却不同。”
不等她说完,嘉平县主也跟着板下了脸。
丹药这种东西素来都是自称一体,这丹药内里却另有乾坤,肯定非自然形成,而是人为!
“若我没有看错,里头药材的药性和外头是相反的。”赵颐宁说了几个药名,然后接着道:“这些药材会使人血热,肝气躁郁,短期服用之下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到底和外头的药材相生相克,长期服用恐会影响人的神志……”
嘉平县主的脸色冷的能凝出冰来,随即她又对赵颐宁笑了笑,道:“我明白了。阿月若是外头还有事的话,不若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
药检查出了问题,赵颐宁也猜到嘉平县主要彻查这件事。
两人之间也不用客套,赵颐宁起身就告辞。
嘉平县主把她送走之后立刻就往前院书房去了……
…………
赵颐宁坐上马车之后,车夫把车往悬壶阁赶去。
她一路上想的颇多,待马车驶了约莫一刻钟,赵颐宁让车夫调了头,往盛园去了。
她回去的时候也凑巧,楚承昭刚回来不久。
因为这日见了血,楚承昭并没有一回去就去看宋瑶和两个孩子,而是在前院更衣洗漱。
赵颐宁径自去了书房求见。
不多时,楚承昭就听她说完了今日她在大皇子府的见闻,略一沉吟道:“你确定那丹药里外的药材药性相悖?”
赵颐宁不敢托大,道:“应该是不假的,虽然有几味药材我一时不能确定,但从其他我能认出的药材来分辨,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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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实有趣。”楚承昭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能让嘉平县主那般矜傲的人着急忙慌地把赵颐宁赶过去分辨丹药的,除了大皇子夫妇,楚承昭还真想不到别人。
大皇子妃虽然一直在吃着药,但嘉平县主一直服侍在身边,后头他又把赵颐宁派过去了,若是大皇子妃的药出了问题,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才是。
那不是大皇子妃,出事的自然就是大皇子。
加上赵颐宁说长期服用会使人的神志受到影响,楚承昭便觉得内情更为蹊跷了。
之前他还在想大皇子不过在洗三宴上见了怀远一面,就把他认成了他父亲的转世,吓得病了整整一年,最近才稍有好转——这种心智简直像个禁不住事儿的孩童似的,未免愚蠢到可笑。
但知道赵颐宁带来的消息后,楚承昭却得再重新审视这件事了——很有可能,怀远的事情也只是个引子,大皇子那心病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服用这种丹药。而且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就是当年在朝中也颇有威望和贤名的大皇子,后头变得那般眼中只有皇位,也和这种丹药有关系。
……就是不知道他服用这种丹药有多少时间了。
这个问题楚承昭就不用询问赵颐宁了,他让她先去忙自己的事情,那边厢便让人和宋瑶知会了一声,他亲自往宫里向太医求证去了。
………………
另一边厢,大皇子府前院书房里。
大皇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嘉平县主,“你说这丹药长期服用会影响人的神志?”
嘉平县主面色凝重地抿了抿唇,道:“不敢欺瞒父亲,女儿特地请了阿月姑娘来查看。”
兹事体大,大皇子很快又让人延请了宫里的太医过来。
大皇子如今虽然被拘禁着,但到底也是正经的龙孙凤子,请太医这种事,侍卫自然是不敢阻拦的。
入夜时分,两位太医匆忙而来。
他们查验的结果和赵颐宁一样,其中一位和大皇子相熟的太医还惊讶道:“老臣知道殿下素来有服用清心顺气丸的习惯。这丹药也确实是太医院所产,每月月初,殿下身边的公公都会来取药。但是老臣以性命担保,太医院练出的药丸绝对不会内外不同……”
这位太医也是被逼急了,他因为和大皇子相熟的缘故,大皇子常年吃着的丹药一直是他负责。若是他不能把自己摘出去,那性命自然是保不住的,因此才敢说出以性命担保的话。
大皇子让两位太医先不要声张,随后就让人把他们送了出去。
等太医走了,大皇子就让人把太监阿和押了进来。
太监阿和就是大皇子的贴身太监,打小就在大皇子身边服侍的。
太医院的话大皇子觉得不会有假,毕竟那丹药内里虽然还算隐蔽,却瞒不过懂药理的人。懂药理的人若是真想下毒,多的是其他更为隐秘和高超的手段。
何况那位和他相熟的太医早让他摸清了底,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自然不敢在他这里弄鬼。
想来想去,还是每月去宫里替他拿药的阿和最为可疑。
阿和被人提进来的时候还算从容,竟还有心思对着大皇子道:“殿下传唤老奴吩咐一声便是,何必这般兴师动众?”见大皇子面色不好,他又接着询问道:“可是老奴办坏了什么差事,惹得殿下不悦?”
大皇子也不和他来虚的,直接把药丸往他面前一递,“阿和,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这一看之下,阿和面色突变,那份从容和镇定是再没有了。
这下子都不用问了,丹药的事情自然和他脱不开干系。
不过阿和是他的贴身太监,凭他一个想害他,还想不到这种阴损的法子,所以还是得审问。且阿和害他也并无好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这一环节,大皇子自然是不会让嘉平县主知道的。
一夜过后,阿和被打的只剩半口气,肚子里知道的那些东西也全都被问了出来。
大皇子气地睚眦欲裂——好一个老二,真是他的好弟弟、好手足,居然在那么多年前就密谋陷害他!
这一年到底是不安生的。
前头宫里的毒酒案还没查清,百姓对四个皇子的怨愤还没消下去,二皇子府又横生了许多波折。
先是二皇子名下的铺子突然间被人举报到了上头,说他偷税漏税、贩卖私盐等。后头二皇子的庄子上也出了事,说他豢养私兵部曲。
永平帝现在已经放权给了楚承昭,楚承昭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按着收到的消息一查,还真是一查一个准。短短一个月,就把二皇子名下的产业封了一大半。
皇子虽然吃着内务府的供给,但那一年上万两银子,还真不够这些天潢贵胄造的。他们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得是最好的,更别提日常交际和人情支出了,靠的主要还是产业和下头人的孝敬。
现在他们被楚承昭的人日夜看管着,孝敬是不用想在宫中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收了,靠的还是名下产业的收入。
这一个月倒好,直接把他赚钱的路子全堵死了。
二皇子看着府中账面上的几万两,把书房里能摔的东西全摔了。
摔完之后,二皇子冷静了不少。日前他就听说自己费尽心思收拢的那个奶娘,叫楚承昭给赶出了府去,也猜到了这肚里乌黑的小子不会就此轻轻揭过。
但是楚承昭同他又不熟络,如何就知道他名下产业的内情?
肯定是有人把他给卖了!
那个人还不用仔细去猜,自然是最为了解他的亲兄长——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