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病逝

时光荏苒，转眼间十三年的时间就好像那奔驰的千里马，咻的一下就跑过去了，然后再也没回头……

十三年的时间，足以发生什么呢？

十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当年精致冷静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十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当年秀丽可爱的小女孩也已经长成了温婉端庄亭亭玉立的韶华少女。

十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直忧思难忘郁结于心的人万念俱灰放弃一起希望。

夏府。

碧荷院里一片兵荒马乱，一身浅绿色的衣裳，眉目秀丽，一双带着妩媚之色的丹凤眼却是温婉沉静，眉宇间带着女子没有的英气与坚毅，使得本就带着江南水乡气息的秀美少女更增添了几分风韵，更显高贵端庄。

此时少女脸上带着些微惊慌之色，眸中满是担忧，紧紧地握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的手，轻声道，“娘，你撑着点，哥哥就快回来了，你不会有事的！”哥哥，你在哪里？快点回来啊……再不回来，娘可能就……

“紫薇……”女子勉强睁开了眼睛，憔悴的容貌依稀可以看出那份温柔娴静的秀丽，眉宇间却带着深深的哀愁，令人望之便心生怜惜，“这些年，是娘对不起你们……”

“娘……”

“娘都知道的……”女子眼中闪烁着泪光，费力地抬起手抚着紫薇秀丽的脸庞，喃喃道，“因为娘的关系，你跟昙华……从小就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一转眼都十八年了……以昙华如今的本事，想要离开这里再重新开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离开了这里，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的身世，不会再有人嘲笑你们……可是，为了娘的执念，昙华跟你，一直都没有提过要离开这里的事……是娘害了你们……娘对不起你们，娘不配当你们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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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这回事，娘，我跟哥哥都没有怪过你……”夏雨荷没有错，她只是太痴太傻了……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伤害了自己的父亲，连累了自己的族人，也拖累了自己的孩子，更害了自己……

这一刻，紫薇的心里忍不住地燃起了对于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的怨恨，如果你不想负责，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娘？既然招惹了我娘，为什么又不肯负责？你玩够了就甩甩袖子走人，倒是走得潇洒走得自在，可是你知不知道，在大明湖畔还有一个痴心的女子为了你傻傻地等了足足十八年，因为你那个女子气死了父亲被逐出了家门，生下来的孩子一出世就被当成野种辱骂嘲讽了十八年……你一个任性的想法就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你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不安？不，你没有，也永远不会有，我真的恨你，如果不是你，我跟哥哥就不用从小背负着野种的骂名活下去，哥哥再出色也总是有人在背后说闲话，总会有一些小人拿着他的出身作祟；如果不是你，娘就不会傻傻地等了十八年，等到终于万念俱灰再也支撑不下去……如果不是你，我跟哥哥还有娘一家三口会过着平静安康的日子，没有爹又怎么样，我们一家三口，一样可以过得很开心……都是你……都是你……如果娘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就好了……为什么娘会遇见你这么一个负心的人……

“紫薇，”夏雨荷看到了紫薇眼中的冷意和怨恨，拉着紫薇的手道，“不要恨他，不要恨你爹……”

“娘！”紫薇忍不住皱眉，“已经十八年了，他把你害成这样，为什么你还要惦记着他？”为什么你要这么傻啊，娘！

“我知道的……可是，我不恨他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夏雨荷忍不住微微笑了，“我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可是，仍然感激上苍，让我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否则，生命会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紫薇微微瞪大了眼睛。

没有那个人你的生命就会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那我算什么？哥哥又算什么？这些年，我跟哥哥的陪伴照顾，难道还抵不过那个一去不回头的负心人吗？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

“紫薇……”夏雨荷拉住紫薇的手，“娘没有别的意思……娘只是想告诉你，娘从来没有恨过你爹……”

紫薇冷冷一笑，“我才没有那种不负责任的爹。”

“紫薇！”夏雨荷用力抓住紫薇的手，“娘知道娘就快不行了，你答应娘一件事好不好？那是娘的遗愿……”

“娘，”紫薇咬着下唇，“你会没事的，不要胡说。”

“你不用安慰我了……”夏雨荷轻轻摇头，“我死了之后，你拿着扇子跟画，跟你哥哥去京城，找到你爹……问他一句，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紫薇，娘没本事，不能照顾好你跟昙华，可是你爹不一样，你们进京去，你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娘……”紫薇并不想答应夏雨荷的要求，她根本一点都不稀罕那个从未谋面的爹！天下之主九五至尊又如何？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她才不屑这种爹！可是这是夏雨荷的遗憾啊？她怎么忍心让娘失望？

“紫薇，答应我……”夏雨荷抓住紫薇的手，紧紧地看着她的眼睛。

紫薇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会上京去，找到那个人……告诉他你等了他一辈子……”

夏雨荷终于笑了，带着释然的笑容，仰头看着白色的床帐，似乎又想到了当年的美好回忆，唇角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映朝阳。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她的手渐渐无力地垂下，那双曾经盛满了无尽的哀伤忧愁的眼睛慢慢地闭上，唇角还带着甜美的笑容，仿佛陷入了一个甜蜜的梦中……

“娘？”紫薇带着惊慌，轻声地唤道，“娘？”

夏雨荷没有动作。

“娘，你醒醒？”紫薇伸出手轻轻地推着夏雨荷，“你醒醒，不要睡了……哥哥还没有回来，你不要睡啊娘……”

夏雨荷安静地闭着眼睛，嘴角的笑容甜美如梦。

“娘，我求你了，快醒醒啊……娘……”

“娘！”

接到家里传来夏雨荷病重垂危的消息，昙华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家中。刚到碧荷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夏紫薇撕心裂肺的喊声，带着浓重的哀凄……

昙华脚步一顿，快速走了进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她死了么？

一进门，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扑了上来，这些年已经变得端庄娴雅的夏紫薇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小孩子，“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娘死了！娘死了啊！”

昙华伸手轻拍着紫薇的背，眼光落在床上睡颜安详仿佛只是在安睡的夏雨荷身上，垂眸敛去了眸中的百般思绪，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么？

“紫薇，你还有我……”即使娘离开了，哥哥还在……你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担心……

“哥哥……”

半晌，紫薇终于平静了下来，眼眶通红，眸中还有着微光。

“你去休息一下吧，”昙华轻声道，“这些事哥哥来处理就好了。”

紫薇摇了摇头，“紫薇已经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让哥哥自己来，哥哥放心吧，紫薇没问题的。”

昙华看着紫薇坚决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好吧。”

夏雨荷在济南的声誉终究是不好，昙华跟紫薇也没有将她的丧事大办，只是简简单单地便将她下葬在了一处风光秀丽的地方，在那里，可以看见大明湖的美丽风景，他们想，对于夏雨荷来说，那也许是最好的归处……

办完了夏雨荷的丧事，紫薇跟昙华便商量着准备完成夏雨荷的遗愿，进京寻父。

书房里，昙华一身浅青色的绸衣，气质温文中带着几丝沉静，笑容温柔仿若冬日的暖阳，看着紫薇的凤眸总是带着浓浓的暖意。

紫薇一身素净的浅色衣裳，配上这段时间以来有些憔悴的脸色，更显得柔美动人。

“哥哥，我准备带着金锁进京。”

“不行，”昙华皱眉，“你跟金锁虽然会点武功，但是你们两个不过是弱女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们两个进京？娘的遗愿不是我跟你一起进京吗？我跟你一起去。”

“哥哥，你不是打算要离开济南了吗？”紫薇抿唇一笑，“我跟金锁先进京，你去忙你的事，等你的事完了，再进京跟我汇合也不迟啊。”

昙华手指轻点桌面，“我怎么能放心让你跟金锁就这么进京？紫薇，你听哥哥的话，这一路上进京可不安全，你跟金锁，两个人太危险了。而且京城你跟金锁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以？”

“哥哥，紫薇已经长大了，你应该相信紫薇。你不是教紫薇习武了吗？虽然紫薇不是什么高手，但是对付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何况紫薇身上还有哥哥你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谁对紫薇不利都只有倒霉的份！”

“紫薇，”昙华无奈地叹了口气，紫薇的性格他很清楚，虽然性子温婉，但是一旦做了决定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他除了多做安排以保万一之外也做不了什么，“好吧，不过你要答应，让几个人暗中保护你。”看紫薇秀眉微蹙有要反对的意思，昙华加上一句，“不然你就等着跟我一块进京吧。”

紫薇应道，“好吧。”

“前两年我做生意的时候偶然间遇到一个人，交情还不错，他给了一块玉佩当信物，说是若有麻烦可以去京城的龙源酒楼，他自会帮忙。你拿着吧。”说着昙华拿出一块玉佩递给紫薇，“好好收着，那个人在京城还是挺有地位的，你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他帮忙。”

紫薇把玉佩接了过来，乖乖地点头，“我知道了，哥哥。”

“一路小心，财不露白，银票什么的要收好，免得招来麻烦。”

“嗯，知道了，哥哥。”

“到了京城不用急着找人，你可以等我到了再说。”

“好。”谁急着要找人了……姑娘她是去玩的……顺便完成娘的遗愿好了……

看紫薇的样子，昙华笑了笑，把剩下的话收了回去，紫薇不是不知分寸的，他不用担心什么，而且，看紫薇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是在兴奋能出门去玩了，至于找爹？要不是他娘临死前的遗愿，谁要没事去找个爹回来管着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