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不觉在宫中已待了两月有余，这些日子里皇帝除了宠爱孟子清，其余也临幸了几个新晋封的答应。趁着一日孟子清得闲，沈席君把二人的打算和孟子清说了，孟子清毫不犹豫便允诺了计划，并且在当夜侍寝时“无意中”提及润州才女周婉菁。

皇帝显然是已经忘了当日那一句“惊才绝艳”，此番提醒，立即对周婉菁起了兴趣。皇帝在第二天晚膳时便招了周婉菁随侍在旁，并且当夜翻了婉常在的牌子。至此，周婉菁也开始逐步受宠，虽然不是经常临幸，却也能在皇帝闲暇时随侍。

转眼进入六月，这些日子里沈席君始终号称养病，住在景仁宫中深居简出，倒也没碰上什么麻烦。时逢静妃四十大寿，皇帝大宴后宫、搭台赏戏庆贺之余还擢升了数位获宠的嫔妃。其中静妃、淑妃各自晋了贵妃，仅次于皇贵妃的尊位；德贵嫔晋了妃，安嫔良嫔各自晋为贵嫔，正式颁了金册。

至于新晋的那些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数清贵人孟子清。她由贵人破格晋为正三品婕妤，位属世妇之首，距嫔位只有一步之遥。当初安、良二嫔历经数年才获得的尊位，眼看着孟子清几月之间便可触及，令人咋舌。而周婉菁也由常在晋为才人，虽然未能获得品级，但也实属难得。

周婉菁晋位之后，原本清冷的景仁宫陡然热闹了不少，每日里沈席君帮着引来送往都觉得有些累，难为周婉菁还得耗费心力应付那些暗藏机锋的嬉言笑语。

好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位来“与妹妹亲近亲近”的长春宫禧淑仪，周婉菁看着沈席君在沛然轩里帮忙整理茶具。许久，她轻声开口言道：“姐姐，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沈席君抬眼望了她一下道：“这有什么，反正也是闲着无事，给你整理整理东西能有多辛苦。”

周婉菁皱眉道：“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每次她们来看我，你出于礼数不能不陪伴在侧。可是那一句句明嘲暗讽的话，妹妹听着心里都难受。”

“怪我自己入宫时不知分寸招惹了皇上，现在不获恩宠，也难怪她们要幸灾乐祸。”沈席君叹了口气，继续整理手中的物事。

周婉菁看着沈席君，小心翼翼地言道：“不如让我和子清去告诉皇上，你早就身体痊愈可以侍寝了。以皇上对你的欣赏，肯定可以荣获恩宠。”

沈席君笑道：“傻丫头，想学管夫人、赵子儿‘富贵无相忘’，[1]你也得看看合适与否啊。如今你和子清刚刚晋封，地位尚不稳固。这样着急地向皇上推举我，你道其他妃嫔会怎么想？皇贵妃会怎么想？结党营私，可是宫内大忌。”

周婉菁点点头道：“是妹妹疏忽，只是委屈姐姐了。”

沈席君无言地笑笑，整理好物事，便出了沛然轩。抬头望天，除了高耸入云的深红高墙。只有那一小方碧蓝的天空，有层叠乌云飘过。夏日多雨，连北方也不例外么？

刚要跨进自己怡然轩，便听到屋内传出了小小的争执声。听声音像是太监小喜子。

“思言姐姐，这事儿您无论如何得和小主说了，连着两个月克扣份例，这样下去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虽说咱们小主花销少，但是每日的胭脂水粉、茶点小果，这些难道不要银子？还有小主每日必用的檀香和上等徽墨宣纸，吃穿用度，样样要钱。就算无宠，小主好歹也是个主子，没道理比对门的才人小主差这么多不是？”

“好了，我知道你今日在内务处受了委屈。小主每日烦心的事儿够多了，你就别填乱了，咱们再想想办法。”思言的声音里也难得透出了烦躁。

小喜子咕哝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啊。”抱怨着走出门外，一开门，便眼见沈席君面无表情地站着，吓得立即跪下道：“奴才给小主请安，小主干嘛在自家门口站着不进来呢？”

沈席君摇头道：“这不刚到门口就碰上你给我开门了，还是自家奴才知道心疼主子啊。”

小喜子一动不动地在地上伏着，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被自家主子听去了多少，却如大赦般地听到沈席君言道：“我想歇会儿，你们都下去吧。”

看着思言和小喜子分别跪安，沈席君轻叹一声，对自己言道：“时候，快差不多了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人们逐渐融入了宫廷的生活，或荣宠倍至、风光无限，或默默无闻、自此在宫廷中了却残生。

良贵嫔因不满于清婕妤的日益受宠，多次在明里暗里攻击孟子清及周婉菁等人，但是却也找不到什么能打压两人的机会。只是孟子清和良贵嫔的不合，已逐渐摆到了台面上，甚至有时见了面都会唇枪舌战一番。

日子逐渐进入夏季，天气渐热，沈席君一时兴起，便带着思言和红蕾二人去御花园的荷花池采莲纳凉。其时正当晌午，偌大的御花园没有什么人，正合沈席君的意。轻轻呼吸空气里弥漫着的浅浅荷花清香，沈席君只觉得心胸为之一沁。

眼见这满眼接天莲叶无穷碧，沈席君心下渐渐黯然。“荷花开后西湖好，一片笙歌醉里归。此时的钱塘西子湖畔，必然又是笙歌漫起一片欢闹。”

思言上前笑道：“杭州西湖秀美绝伦天下无双，主子想家思念亲人了吧。”

沈席君低头笑道：“想家？能不想吗？家乡的那些一点一滴，我这一辈子刻骨难忘。”说到最后，竟有了几分决然的样子。

思言不敢多问，便道：“奴婢从未去过江南呢，不如主子给我们讲讲江南吧。”

沈席君看着天空悠悠道：“江南啊，和北方的磅礴大气完全不同，是处处透着秀美。那儿的天，总是澄碧如洗，水蓝的颜色，干净得要把人的魂儿都吸引住。大约三四月份，这时候去西湖边，春来江水绿如蓝，湖水清得可以望到底。游人泛舟湖上，划出道道水纹在日光之下粼粼闪耀，一闪一闪的金光可以晃了人眼睛。还有苏堤上的桃花开得正艳，柳树刚抽出嫩芽，长长的柳枝低垂下来一直挂到水里，点得水里泛起道道涟漪，一圈儿一圈儿地泛出去，很远很远。都道是‘一枝桃花一枝柳’，那堤上桃红柳绿，远山如黛，直教人如置身画中。秋天的西湖更美，到了那时秋高气爽、空气清明，多远的景色都能看得分明，特别是月色下的湖水，衬着天上湖里两轮明月交相辉映，如梦如幻。知道吗？南宋时金主完颜亮只因了柳永的一句‘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便挥师南下，誓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只可惜最后死于兵变，临了还是没能看到十里荷花的绝世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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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蕾一脸憧憬地说：“如斯美景，人生中若能领略一次，真是什么都值了。”

话音未落，却听到一阵讥诮的笑声，沈席君急忙转身，是良贵嫔领着几位低等妃嫔一起进了御花园道：“怎么？时至今日，庄常在还想与皇上‘把盏留香待春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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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薄）姬少时，与管夫人、赵子儿相爱，约曰：“先贵无相忘。”已而管夫人、赵子儿先幸汉王。汉王坐河南宫成皋台，此两美人相与笑薄姬初时约。汉王闻之，问其故，两人具以实告汉王。汉王心惨然，怜薄姬，是日召而幸之。薄姬曰：“昨暮夜妾梦苍龙据吾腹。”高帝曰：“此贵征也，吾为汝遂成之。”一幸生男，是为代王，其后薄姬希见高祖。

高祖崩，诸御幸姬戚夫人之属，吕太后怒，皆幽之，不得出宫。而薄姬以希见故，得出，从子之代，为代王太后。太后弟薄昭从如代。

代王立十七年，高后崩。大臣议立后，疾外家吕氏强，皆称薄氏仁善，故迎代王，立为孝文皇帝，而太后改号曰皇太后，弟薄昭封为轵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