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下来的时候,不光县令乐疯了,段青恩他们也高兴。
一甲三人,他们仨就占了俩。
张道远还是二甲第一。
可以说,今年的科举,三人完全吸引了京城大部分人的视线。
毕竟他们三个可是一个县里出来的,每次科考,能考中的人本就已经是得天独厚,一个县里能出一个就算是烧高香了,他们县里却一口气出了三个。
而且其中两个还是状元与探花。
段青恩为状元,马儒宵为探花。
张道远倒是一点都不难过,他完全被继母和弟弟倒霉这件快乐事给占据心神了,不就是没进一甲,他虽然没进,但自身可是二甲第一,段青恩与马儒宵这两个一甲也是他的好友,哪里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张道远才是三人中最不图名利的。
他考科举,完全是想要让家里人后悔,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一句话来形容张道远的心境。
今日|你们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们高攀不起。
只要能证明自己比弟弟甚至是父亲强,他就高兴了。
除了名次,最让张道远高兴的就是他终于t到了对付继母弟弟的技巧。
那就是在张大人面前装可怜,对着继母二弟也可以面上关怀,嘴里说出的所谓关心的话都是挤兑。
在他年幼的时候,继母就是这么干的,让小小年纪的张道远不知道明里暗里吃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罪。
现在能报复回来真是太爽了哦嚯嚯嚯嚯。
马儒宵倒是有点不安,自从名字下来之后,就一直有点不敢面对张道远。
张道远最近忙着跟继母弟弟斗智斗勇,倒是没注意到这点,段青恩看出来了,就鼓励他去主动跟张道远说。
于是在回乡的马车上,马儒宵难得没有把握一切时间看书,而是满脸惭愧,吭吭哧哧的跟张道远道歉。
满脸莫名听着道歉的张道远:“我没有考上一甲关你什么事?”
马儒宵又红着脸,将自己心里所想讲了出来。
大致意思就是,他自知才学是比不上两人的,之所以能顺利考上举人,当初也是靠着段青恩跟张道远联合起来帮他温习,结果现在他考上了,明明比他学问好,又比他聪明的张道远没考上,他心里就挺过意不去的。
说白了,就好比是一个人和自己的朋友一块去竞争,本来这个朋友赢面要大一些,结果一路上朋友都在努力帮着这个人补习,要是双赢也就算了。
结果等到成绩下来了,竟然是这个人拿到了名次,反倒是比他聪明还帮他补习的朋友给落下来了。
心底就会有一种自己抢走了朋友荣誉的感觉。
马儒宵就是这么想的。
他自觉自己是肯定比不上张道远的,不管是在县学还是在哪里,张道远能轻轻松松背下来的内容,他就得反复反复的研读才能背下来,张道远灵关一闪就能吟诗作赋,他就必须要冥思苦想。
一直以来,都是两个学霸带着他跑。
结果到了最后,竟然考的比学霸之一要好。
马儒宵心底就会想,是不是因为张道远帮着自己,耽误了自己的功夫,所以才会这样。
张道远是真没想到马儒宵会这么想。
听完了,他又觉得马儒宵怎么能这么好,对人这么真诚呢,又觉得想笑。
“行了儒宵,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能是探花,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这一路上你有多么用功我和青恩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怕是连做梦都在看书了,你的名次能这么高我一点都不意外。”
“是啊。”
段青恩见马儒宵还是有点不安,帮着一起说;“我与道远还时不时出来喝喝酒逛逛街,你却是自从来了京城就几乎没出过门,一直在闭门苦读,如何能妄自菲薄。”
“没错,我告诉你们吧,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会考中一甲了。”
张道远索性一拍手,把本朝每次一甲的潜规则直接告诉了两人。
一般,只要皇帝不抽风,每次科考,一甲三人都会被代表着三个阶层。
比如段青恩代表的寒门子弟,马儒宵代表的书香门第。
而张道远,他代表着官宦子弟。
只是他运气不好,这次科考,同期也有个和他才学不相上下的官宦子弟,两个官宦子弟只能选一个,那个考生父亲在朝中势力更大,于是最后落到二甲的就是张道远了。
张道远一点都不觉得生气,“我父亲也跟我说了,道他打听过了,不是我才学不如人,而是对方在朝中更有影响力,这也没什么,反正我能考到二甲第一也很不错了。”
比起名次,他更加注重人家知道他有才华。
说完了,张道远拍拍马儒宵的肩膀:“所以完全跟你没关系,我们两个不冲突,你是跟那些书香门户竞争又不是跟我。”
见张道远说的洒脱,好似是真的不在意一样,马儒宵这才羞窘的笑笑,放下了心结。
他们是在路上说的这段话。
本朝进士们在成绩出来后会先选官。
那些名次较低的进士与同进士会外放,去某地做个官,然后等到政绩上来了再升官,再有政绩再升。
这些人都是天子门生,不管是放到哪里,一般都会有比较大的权力,只是到底不如京官,又能享受京城繁华又可以跟皇帝上司亲密接触,被看顺眼了再涨一下官位什么的。
外放的官员在外面揽财容易,踩到雷被炸死也挺容易的。
而且还要操心百姓,操心当地的各种事,可以说是又累又苦又要担心上司给锅背还要操心下属打着自己的名号做错事。
三人比较走运,都被留京,还都进了翰林院。
当然了,虽然游街的时候段青恩这个状元看上去是挺威风的,但进了翰林院,他们也顶多算是一实习生。
毕竟三年出一个状元,十二年四个状元三个都在翰林院,要特权肯定是没有的。
等到告诉大家你们该去哪里上班上什么班了,朝廷一般都会给探亲假,意思是回家乡去祭祖告诉父老乡亲,他们考上进士了,他们出息了,然后再安排一下家里,接着才继续去自己的职位上上班。
段青恩他们三个此刻就是在回家乡的路上。
路途遥远,三人回京探亲的这一路上除了有这么一个小插曲,倒是跟去京城的赶考的时候一样平静。
而就在他们三个每天看看书,偶尔有点小童心停下来打猎烤兔子肉吃的时候,段青恩提出了一个灵魂问题;“你们说我们家里知不知道我们考上的事?”
马儒宵;“应当是知晓的,我们中榜后,京城报信的人会先快马加鞭的到我们家中通知家人,按理说,县令大人也该派人去道喜的。”
张道远倒是难得有了点期待;“真想知道我祖父祖母知道后有多高兴,可惜我不在,看不见。”
他对张大人没什么感情,看张大人为他有出息而高兴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但只要想想祖父祖母会为了他自豪,张道远心底就满足的不得了。
马儒宵也差不多,不过他除了想爹娘知道了该多高兴外,还会想他的未来娘子会不会知道,会不会也为了他高兴。
段青恩倒是了解自家人,“我家里也肯定很高兴,倒是我未来娘子,怕是又要担心我考上状元之后不要她了。”
他猜的其实也差不离。
当日消息传下来的时候,县令也顾不上自己这么巴巴的过去祝贺会不会有失|身份什么的,直接敲锣打鼓的亲自去了三人家中祝贺。
反正他完全可以说是父母官,那自家孩子出息了,他高兴有什么错。
这么一想,县令就乐颠颠的挨家挨户的上门道喜了。
虽说三人名次不一,但县令也是知晓他们关系不错的,他索性没按照名次来排序,而是按照哪家离着县衙近的顺序,一家一家的过去道喜。
先去的是马儒宵家,马先生与马夫人自然是一阵高兴,等到县令告辞后,立刻派人去了未来亲家家里送信,共享喜悦。
接着是张道远家,张道远的父亲也是退下来的官,倒是比较稳重,与县令还多聊了一会。
接着就是段家了。
段家村距离县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不过因为是最后一个报喜段家的缘故,县里一些人看着县令都亲自出马敲锣打鼓的,也都纷纷猜测是中了进士的名单下来了。
这么久过去,当初摆摊就能赚钱的黄五也已经有了自己的门面,一听到外面的敲锣打鼓声就让伙计出去打听。
段姑姑也在这里帮忙。
九年过去,她不仅没有变老变丑,反而还比当初要多了一丝成熟|女人的韵味,瞧着就十分好看。
这得归功于黄五遵守了诺言,始终都宠着这个妻子,自从两人搬出了家,打着做生意的名头来了县里之后,段姑姑就几乎没再风吹日晒做过粗活了。
她本就长相不错,这么养了养,更是肤色白皙,面容清秀温婉,再加上她性子和顺,黄五每次出去喝酒,聊起家中娘子时,都要被人羡慕一阵。
越是被羡慕,他就越是得意,有时候被夸得高兴了还要去银翠楼给娘子买首饰。
自然了,他不否认自己就算是发达了也不纳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段青恩这个侄子。
段青恩是秀才的时候,黄五就已经走在街上连随意瞥一眼别的女人都不瞥了。
他考上举人的时候,黄五连酒很少喝,陪着段姑姑的时间越发的长。
随着这么长时间的陪伴,他渐渐是真的觉得就这么守着一个娘子也不错了。
放眼过去,满县城里谁能有他这么好运气。
有个这么漂亮性子又温柔娘家又给力还愿意帮扶他这个女婿的娘子。
当初要不是段家看在他娘子的面子上给了他发财的主意,他黄五怎么会有今日。
如今底下的孩子又大了,他对着段青恩也越发的恭敬。
毕竟虽然自己是没指望走科考这条路了,但底下的孩子却可以,若是有段青恩这个举人舅舅帮着参谋一下,日后他说不定也能像是段青恩的爹,他三舅哥一样,成了举人老爷的爹呢。
自觉自己跟段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从段青恩去上京赶考之后黄五就一直关注着关于科考和京城的消息。
这才一听见外面动静就让人去打探。
段姑姑掀开帘子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这一幕,她一愣,有些期待的走上前;“相公,是青恩回来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让人去打听一下。”
黄五抬起脖子,一个劲的往外面的大树上看:“娘子你看,这树上以前都没鸟窝,就今年多了个喜鹊窝,这不就是来报喜的吗?青恩肯定能考中的。”
比起黄五的殷殷期盼,段姑姑更加理智一些,柔声道:“就算是没考中也没什么,青恩还这么年轻,总会考中的。”
虽然她也想要青恩考中,娘家直接鱼跃龙门,但她更担心青恩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要是没考中了,心态会不会出问题。
黄五要是知道自己娘子在想什么肯定得笑的肚子疼。
那可是段青恩啊。
七岁的时候,还是一个小童的他就能将黄五说的团团转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考不中心态大跌。
“我觉得青恩肯定能考上,他如何聪慧我们又不是不知晓,若不是三年后才能考,他定然早就是进士了。”
正说着话,外面打听的伙计跑回来了。
黄五连忙拦住跑的太快呼哧呼哧喘气的他:“快跟我说说,是不是进士名字下来了?我家青恩考中没?”
“是!是!”
伙计连忙吸口气:“掌柜的,我方才去看了,上面写着状元段青恩,是您家的侄子吗?”
“状元!!状元!!!”
黄五料想到了段青恩会考上,也料想到了名次肯定不会太低。
但怎么也没想到,段青恩竟然考中了状元。
那可是状元啊!!
他紧张又激动,一把抓住了伙计胳膊:“你没看错?真的是段青恩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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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的真真的,段家村的段青恩,考得了状元,方才还大着胆子找跟着县令大人道喜的官差问了问,他们最后一个去段家村,掌柜的,你和段家不是有亲吗?要不然你去跟县令大人说说,看能不能一道去。”
“诶呀你个榆木脑袋!快点,备车,我现在就要跟夫人一起回段家村。”
黄五推着那伙计去了,自己满脸兴奋的在屋里团团走着。
这可是卖人情的太好机会啊。
他得赶紧跟娘子一起回村里,然后把这件事告诉段家。
好让段家知道,他这个做姑父的可是一直都关注着青恩的。
在一旁听着的段姑姑也是满脸的高兴,“相公,青恩他是状元!”
“对对,是状元。”
黄五脸上的笑容完全止不住。
他居然有了个做状元的亲戚。
他的儿子居然有个状元舅舅。
这简直不光是段家祖坟烧青烟,就连他黄家都有烟了啊。
因为动作够快,黄五还是赶在了县令前面到了段家村。
段家村如今比当初富庶平静了许多,段爷爷段奶奶不再下地了,家里的男人们却还照旧。
平时,段奶奶就带着李宝君一起坐在树底下做衣服,有时候两人也会一起看看书什么的。
她们来这里自然不是因为凉快,而是太盼着京城快点来消息了,关键是一路上谁也不知道能耗费多少工夫,就算是知道现在科考已经考完了,成绩也已经出来了,只要一天没知道名次,这心里就一天空落落的没底。
黄五他们来的时候,段奶奶正在跟李宝君商量着要给家里人做新衣服的事,正商量着,马车跑过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李宝君一抬头,认出了这辆马车:“奶,是姑姑家的马车。”
“你姑姑家的?”
段奶奶这才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他们回来了,前阵子不是刚回过村子吗?”
黄五带着段姑姑出去单过之后,为了不让别人觉得他们不孝顺,隔三差五的就要买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来看看家里人。
当然了,带给他这样幸福生活的段家肯定是也要看的,就这么走动了快十年,段家对黄五可是亲近了不少。
马车在两人的视线下停在她们面前,黄五直接撩开帘子跳下了车。
段奶奶被李宝君扶着站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娘,我们可是来道喜的。”
黄五转身将段姑姑从车上扶下来,嘴上也不停:“亲跟考上状元啦!!”
“状元?!!!”
段奶奶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就算是以前段青恩没念书的时候,她也是知道状元的,毕竟那些戏本子里面,以状元郎为男主的人可真不少。
同样是一甲,榜眼和探花对于百姓来说存在感就比较弱了,反正只听说说状元是男主,还真没听说过榜眼跟探花能当上男主的。
段奶奶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我乖孙孙,考上状元啦?你不是哄我吧?”
“娘,看你说什么呢,我吃饱了没事干来哄你做什么。”
黄五不遗余力的吹嘘着自己:“自从青恩去了京城以后啊,我可就时不时的在县里打听着呢,今儿一打听到我就回来了,你可就放心吧,真的是状元,县令大人手底下的官爷亲口说的。”
段姑姑也帮着道:“是啊娘,真的是状元,我们套车的时候,那去打听的伙计还说,说是马家公子和张家的公子也都考中了,还有一个是探花呢。”
黄五接上:“现在县令大人正在给他们两家道喜,咱们家离的远,所以就最后一个来,您且安心等着,一会啊,县令大人就敲锣打鼓的来了。”
“县令大人还会来……”段奶奶是着实被震到了。
就算段青恩之前给她科普过县令其实是个很小的官,如果他想要当也可以去当,但对于做了大半辈子小老百姓的老人家来说,县令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个大官。
“那我、那我现在要做什么?那可是县令大人啊,我见了他我要说什么?”
见段奶奶慌慌张张的,李宝君连忙把她扶住了,相貌漂亮气质温和的女孩轻声安抚:“奶,您先别怕,县令肯定是要到我们家去的,我们现在先回去,再把家里都叫上,免得一会大人来了家里有人在外面。”
“可那可是县令大人啊,我、我们家就是个乡下种地的,青恩也不在家,这一会见了面可要怎么弄……”
李宝君耐心的劝着慌慌张张又高兴的段奶奶:“不如这样,我们先回去,前阵子我不是刚给您做了一件新衣裳吗?这么大喜的日子换上刚刚好,还有爷爷也是,咱们家都换上新衣裳,在县令大人面前也不失礼,别的事您也别操心了,县令大人也就是来道喜的,又不是要来我们家拿人,再说了,还有姑姑姑父在呢,他们长期在县里,比我们要见的世面多,他们既然来了,自然能帮着照看。”
说完了,十七岁的姑娘笑着看向黄五两人;“一会就劳烦姑姑姑父了。”
“不劳烦,不劳烦,这是多大的喜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爹娘他们还在地里,我去地里交人,姑姑姑父先带奶奶回去吧。”
黄五应下,段姑姑连忙上前扶住了母亲。
李宝君又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去了地里的方向。
黄五扭头看了她的背影好几眼。
可能是因为李宝君从小就被段青恩教导的关系,他总觉得这个未来侄媳妇跟段青恩这个大侄子一样,从里到外都和他们乡下人不一样。
怎么说呢,就是身上那股劲,有点从容,也有点优雅,好像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慌不乱的能处理好了。
因为段青恩七岁时的操作,黄五到现在都有点怕这个侄子。
眼看着李宝君越长越大,他居然连这个未来侄媳妇也开始有点怕了。
这可能就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吧。
李宝君其实完全没有黄五想的那么从容。
只是当时段奶奶有点慌,又高兴的摸不着边,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先安慰住老人而已。
随着方才黄五说的话引起的村人驻足,整个村子里都炸了锅,你传我我传你,还有一些人得了这个消息,一溜小跑的就跑去自家人那,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这可是状元啊!!!
状元!!
他们村子里的!!
有知道消息的村人要是看见路过的李宝君了,就连忙凑上来紧张兮兮的问:“君君啊,说是青恩考上状元了,是不是真的?”
李宝君点点头:“姑父是这么说的。”
“这可是状元啊,真是恭喜你了,以后你就是状元娘子了。”
对这种话,李宝君都是浅笑道谢。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恭喜她的。
村里人大多大字不识,接触外面知识不是靠着别人一传十十传百,就是靠着每年来村里唱戏一次的戏文。
这些戏文里,有书生上京赶考途中借宿人家姑娘家里,结果跟姑娘有了情分,两人约定好了等到书生考完就回来迎娶,结果姑娘家中不同意,觉得他是个穷书生。
书生一走,姑娘家里就逼着她嫁人,不嫁人就赶出家门,姑娘为了等书生真的被赶出了家门,然后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罪,最后书生考上状元回来迎娶打脸姑娘家人等等等等。
只是这些戏文里,一般能够被状元迎娶的都是大家小姐,两人认识时也大多是书生贫困时,如李宝君这样的,一般在戏文里都是被抛弃,然后书生另娶公主,最后被发现然后咔嚓砍头。
村里人没文化,自然有人把这些都当了真。
一边说着村里出了个状元以后他们村就多好多好,走出去了人家也要看在段青恩的面子上对他们好,一边又嘀咕段青恩现在都是状元,都要当官了,还会不会娶李宝君。
段青恩长得又好,性子也好,人又有学问,还是状元,这样好的人,万一皇上真的看中他,让他娶公主呢。
没人觉得在公主和李宝君之间段青恩会选李宝君,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了,李宝君虽然在村里看着比其他女孩优秀太多,但比起公主还是差远了。
何况她还是段家买回来的童养媳,从小养大,能没吃苦没受罪被养成这个水灵灵的样子就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就算是段青恩不娶她,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村里人也会觉得理解。
李宝君一路走来,虽然那些正在谈论这些话的人会在见到她之后快速收声,但她也零零碎碎的听到了一些。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就算是她平常再怎么坚强,也还是会忍不住在自己在乎的人好事面前患得患失。
但她难过不起来。
心底一冒出酸涩,李宝君就想起了她和段青恩小时候一起看戏文的时候,年纪还很小的段青恩一本正经的反驳着这些不靠谱的戏文。
驸马是不被允许参与政事的,于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嫁人人选一般都是高门大户里的嫡次子之类的。
选穷书生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还有那个穷书生逆袭回来打脸姑娘家里人的,段青恩更是十分不认可。
这姑娘跟那书生一没有父母之命,二没有媒妁之言就私定终身,这要是放在现实中,两人都是要被送去官府的。
这个就不提了,段青恩自己也是不赞成这种儿女是父母手上财产想法的。
更重要的是,那家小姐是大家千金,从小尊贵的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了,结果为了个男人,就不要父母了。
而那书生更是,一个穷书生,没钱住客栈,人家好心好意的让他借宿躲暴雨,结果他勾|引人家女儿,最后自己也不跟这姑娘爹娘说清楚,暴雨一走就十分潇洒的撤退了,只让姑娘一个人面对要给她选夫婿的父母。
说完了,当时年纪还很小的段青恩用着稚嫩声音一本正经的表示,以后他和李宝君生了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应该好好教养,可千万不能长成戏文中这样没担当的样子。
这么一回忆,李宝君心底的最后一丝难过也没了。
相公说了,这些戏文都是假的。
写戏文的人自己都没考上状元,却在那臆测状元的感情生活,要知道,如果在贫贱时订的婚,却又在富贵时毁约的话,不管被毁约的男方还是女方,都可以直接去官府告状的。
到时候,如果查清了是实情,有功名的被剥夺功名,没功名的被打板子流放,反正绝对不会轻松。
这些还是段青恩告诉李宝君的,他还开玩笑说要是以后自己真的负了李宝君,就让她去告状。
此时此刻,在段青恩考上状元后想起来,李宝君的心情已经不像是当初那样笃定了。
她相信段青恩,可同时又自卑自己。
她只是一个孤女,被段家养大,又因为段家才能过的这么轻松,才能看书学字,不夸张的说,她这条性命完全就是因为段家才保下来的。
不想着报答就算了,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李宝君走在田埂上,面上依旧平静,心底却想着。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她一定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就假装没有童养媳这一回事。
那天县令来报喜之后,段家继续了平静又快乐的生活。
与往常稍微还是有点烦躁相比,在知道了段青恩考上状元后,他们就彻底安定了下来。
只有李宝君,无数个夜晚,她都要在睡前想一下自己的未来。
有忐忑,也有甜蜜,更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接受的平静。
此时此刻的马车内,三人之前一起玩了会叶子牌,因此在一辆车上,还好马车足够大,倒也不挤人。
张道远被马车晃着晃着就困了,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觉。
段青恩就跟马儒宵一起小声的聊天。
他十分笃定:“我家君君现在肯定在想着要是我回去了不要她了怎么办,或者是,要是我不要她了,她肯定不吵不闹安静接受现实什么的。”
马儒宵不太理解:“君子之言,一诺千金,她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明白,她到底是寄人篱下,会这样多思是正常的,等到我们成婚之后就会好了。”
马儒宵不是很懂这些,但也点了点头:“女子是要比男子想的多一些的。”
“无事无事,成婚前女子多想,那是觉得不安定,婚后我对她好,她自然就定下来了。”
段青恩很肯定:“我家君君,那在才学上也是不逊色许多男人的,只可惜她所学只能与我言,若是她能像是我们一般科考,拿下名次,她性子定然不会如此胆怯。”
说到底,还是没底气。
这年头女人的底气可不是自己厉不厉害,学问好不好,而是娘家强不强盛,有没有兄弟,在家里受不受宠等等。
段青恩又道:“等到日后我在官场上有了一席之地,就提出女子也能选官,或者女子也能做夫子。”
要是别人听见了,肯定会觉得段青恩异想天开或者是疯了。
但马儒宵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他向来是有一颗剔透清澈心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他看来,只要品行好,就值得他尊重。
“如此也好,世间不少女子并不比男儿差。”
“是啊,比如我家君君。”
马儒宵红了红脸:“还有吴小姐也是。”
被他们说话声吵醒的张道远:“……知道你们订婚了,一路上不是吴小姐就是君君,欺负我没订婚吗?”
马儒宵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道远,你既然已经取消之前定下的婚约,为何家中不张罗其他人家?”
张道远:“之前我二弟病了,母亲也病了,长辈都在病中,我不着急。”
段青恩笑笑不说话。
他哪里是不着急,他那是想要赶紧定下一个温柔漂亮的娘子,但又因为之前对着柳芯容说过谎话,所以不好订婚。
马儒宵还真的以为段青恩是因为家中长辈病了才不订婚,闻言有些为他担忧;“你也二十好几了,若是再不订婚,怕是一些人家都要疑心你有个什么不好。”
“无妨无妨。”张道远摆摆手:“再过一阵就好了。”
按照他研究的朝中动向,陛下恐怕是要对着大将军开刀了。
到时候那个小胡子女人没了依仗,他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呜,香香软软的媳妇,再等等他!
三人就这么一会闲聊,一会看书,一会打牌,才算是在颠簸中到了县里。
告别了两个家都在县里的好友,段青恩继续坐在马车里往村里方向而去。
段家村里,自从知道他正在回乡路上后,段奶奶就每天拉着李宝君一起在村口一边做针线一边等着他。
这也是对村里闲言碎语的一些表态了,表示她很满意这个未来孙媳妇,不可能孙子考上状元就丢了这个孙媳妇。
如今她可是状元的奶奶了,村里一些爱碎嘴的见她这样,也没人敢再说什么,李宝君倒是落了个清净。
只是心底有多忐忑,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了。
段青恩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绣青竹。
马车声响起时,段奶奶就拉着她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马车。
最终,段青恩从车上走了下来。
段奶奶看见许久未见的孙子,立刻爆发出一声哭腔:“青恩啊!!!”
“你还没离开过奶奶这么长时间,你好不好啊?是不是瘦了?奶奶年纪大了,这两天腿脚也不太好,总想着万一你还没回来,我就走了,那你回来该多伤心啊……”
她又是哭,又是笑,一把抱住了段青恩。
“奶奶,您说什么呢,别哭了,我都回来了。”
“我好好着呢,您也好好的,快别哭了。”
段青恩一边轻声哄着段奶奶,一边看向了望着自己的李宝君。
“您还要看着我娶君君,帮我们照顾您的重孙子呢,放心吧,您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设定,不是都一甲,是只有段青恩跟马儒骁一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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