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非常尴尬。
段青恩手上拿着一只油光光水滑滑的大鸡腿,被马先生抱在膝盖上坐着。
可怜的马儒宵同学则是被亲爹推到了林先生那,满脸通红,一张小小年纪就显得十分儒雅秀气的脸整个憋红了,其中充斥满了委屈、迷茫、羞耻等等情绪。
让段青恩比较欣慰的是,马儒宵虽然憋红了一张脸,倒是没有愤怒,也没有迁怒于被亲爹抱过去强行儿子的六岁小童。
他只是,有礼貌,又十分羞耻的,小心翼翼将自己从林先生怀中挣脱出来,又冲着林先生行礼,替父亲赔罪:“家父喝醉了酒,言行不当,还请师叔莫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
林先生一把又将马儒宵扯了回来,醉醺醺的满脸得意:“你也是个好苗子,你做我的弟子正正好,诶,马兄,快把我弟子还给我,以后我就有两个才学上好的弟子了。”
马先生还只是想要用儿子换弟子,结果林先生比他还要猛,直接就要把马儒宵和段青恩都归拢到自己这边。
马先生当然不乐意了,“我儿子都给你了,你怎么还要青恩,看看我儿子,一表人才,才貌俱佳,小小年纪,就有大批的人来说亲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已经懂礼的,现在一听闻马先生当众说自己的亲事,可怜的马儒宵刚刚才冷却下来的脸上又刷的染上了一层红。
他又艰难万分的将自己从林先生手里解救了出来,还不忘记到了父亲身边去把段青恩救下来。
作为儿子,当然是不敢对父亲动手的,于是段青恩就这么坐在马先生膝盖上,看着秀秀气气的少年对着马先生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道:“父亲,您吃醉了,将段家师弟放下来吧。”
一个喝醉酒的人当然不会就凭着他一两句话就听了,马先生权当做没听到,一手抱着段青恩,一手就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乐颠颠的对着林先生举起酒杯:
“林兄,我们再喝一个。”
“好,喝一个!”
两人喝起来了,马先生就更加不搭理儿子,急的马儒宵围着亲爹团团转,又要努力维持着稳重语气,斯斯文文的:“父亲,您先将师弟放下来。”
“父亲,您吃醉了。”
“父亲,父亲……”
见他实在是着急,段青恩索性快速吃完了自己手上的鸡腿,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确定手上干净了,直接伸出两只比较胖的稚嫩小手,一用力,就把马先生的手推了下去。
他自己再趁着这个空隙轻松跳在了地上,快速的让马儒宵看的一愣一愣的。
“师兄好,我姓段,唤做青恩,还未取字,您直接唤我青恩就好。”
眼见着七岁大点的小豆丁一本正经的给自己见礼,马儒宵连忙整整衣衫,确定自己没有失礼于人之后,才也跟着回了个平辈礼。
“师弟好,我姓马,名儒宵,痴长你几岁,你唤我师兄便好。”
两人见过礼了,一直起腰,马儒宵看着喝醉的亲爹师叔又开始着急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无妨。”
段青恩挥挥手,还有婴儿肥的脸蛋上满是正经:“先生与师伯情谊深厚,这才吃醉了酒,师兄便让长辈喝着,我跟你一道就好。”
马儒宵谨遵礼,是绝对不敢去安排长辈的,见段青恩都这么说了,秀气的小少年担忧看了一眼父亲和师叔,见他们虽然醉态,却也还不是喝的烂醉如泥,这才放心。
当下父亲既然喝醉了,那就该由他来照料小师弟才对。
这样想着,马儒宵也觉得这个主意好了。
他点点头,跟个大人一样的,满脸正经:“如此甚好。”
于是,在马先生和林先生喝醉酒快乐放飞自我的时候,两个小辈已经成功碰头,还顺带着逛了逛马家的园子。
马儒宵是从母亲那里知道段青恩即将入县学,并且和自己住一间屋的,于是在逛园子的时候,他顺带也把县学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先生们都十分严格,但从不藏私,也并不偏袒任何人,同窗们也都十分友善,平日里大家下了学都会去竹林那处一起吟诗作对。”
这是在隐晦的跟段青恩表达不用担心因为他家穷而遭到不公平对待了。
段青恩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马儒宵才又接着说道:“县学每一个月一小考,每三个月一大考,师弟可要注意,若是考不过,小考两次不过便不能再在县学念书,大考三次不过也是如此,每年都有许多同窗因为此规定而离开县学。”
这规定也是后来的县令慢慢摸索着订的。
毕竟县学县学,那是要认真读书的地方。
可历代的县令可没有第一任那么有钱,能自掏腰包去补贴这些穷学子,为了有钱运转和补贴穷学子,县学学费必须昂贵,而这也就造成了只有权贵人家才能有钱进县学。
这些钱对于穷人家来说是一辈子都不敢仰望的财富,可对于权贵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一开始,指定这个规则的县令只想着回血,结果等到一些权贵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学好,把人送进县学后,就发现不得了了。
纨绔们自己没学好,还拉帮结派,带坏了原本挺好的孩子。
因为不喜欢念书,他们也看不上好好念书的穷学子,搞排挤,嘲讽,弄的穷学子们苦不堪言,却也只能为了继续入学而忍辱负重。
直到其中一个自尊心强的学生被搞毛了,直接去了县衙状告欺辱他的纨绔,县令才发现事情不对劲,连忙开始严查。
被查出来的纨绔们也都被家里一顿按着打。
他们把自家孩子送进县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学,好好念书,再结交人脉吗?
这年头,读书人的人脉是最容易也是最难结交的,最容易便是因为大家在同一个学堂念书,朝夕相处,日夜相对,想要搞好关系太容易,最难则就是读书人都清高,还有人文人相轻的意思,弄个泛泛之交可以,若是想要更加亲近的,那就需要多下功夫了。
他们特地在这样好的年纪把自家孩子送过去,让他们结交人脉。
结果他们倒是好,不光没结交,还把人家给得罪了。
能够在这个小县城称得上是权贵的人家都不是什么蠢人,毕竟真蠢的早就被玩死了。
那一阵子,几乎每一个家中有不听话纨绔的人家都特地拿了礼,挨个的跟被他们冒犯过的学子们道歉。
他们是上,还没有功名的学子为下,再加上他们又是低声下气,好言好语的将过都归于在自己名下,又表示已经教训过了不孝子,这些学子们心里的怨恨也渐渐消去,倒是没记恨。
因此,这件事才能无声无息的过去。
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县令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此类情况,他重新制定了一下规定。
所有的学子们,不管是交了钱的有钱学子,还是没交钱靠本事进来的穷学子,都得考试。
考中的留下,考不过的走人。
当然了,学费是不退的。
虽然这么制定了,但因为分级考,而且第一考基本上都不难,还是有大把的有钱人家把自家孩子送过来。
毕竟那点子学费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若是儿子真的能在县学留下来,上进了,那就是大大的惊喜了。
于是,每次考试,都会有一批人被刷下去,基本上都是权贵人家的子弟,被强行送进来的那种。
不过马儒宵在用着干巴巴语调讲解完这段历史之后,还是又隐晦的补充了两句。
也还是有凭着真本事进来,结果考试时被刷下去学子的。
他隐晦当然是为了照顾段青恩心情,毕竟马儒宵已经入学几年了,虽然年纪小,但也见过不少人。
县学里,大部分像是段青恩这样家里穷的学子,都比起其他学子要敏|感来的多。
比如说,在县学下学之后,会有半个时辰的活动时间,这半个时辰,学子们可以出去走动走动,有钱人家的学子不在乎这些钱,就会吆喝着一起出去吃顿饭他请客。
几乎九成的贫穷学子都不会应邀,而且也会跟有钱学子疏远下来。
这让这些不理解他们自尊心的有钱学子不太理解,并且心里也有点芥蒂。
本来嘛,他们也不在乎这些钱,就是觉得大家读书辛苦,想要帮着松散一下,又不要他们还回来,不去就不去,你跟我们疏远什么,请个客还请出错来了。
可实际上,穷学子只是不想欠着这个人情,也许有钱学子吃顿饭的饭钱就是他们家一年的收入,他们承担不起,而且本身自己就穷,若是再跟着蹭吃蹭喝,那不就是占人家便宜吗?
越是穷的人,就越是自卑敏感,他们就连拒绝的时候都是十分不好意思的,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出现,自然会疏远。
这就是当贫富差距过大时的各种误会了。
就像是穷学子理解不了有钱学子不把钱当钱一样,有钱学子也理解不了穷学子竟然是为了不占自己便宜才疏远自己。
这么点子钱,哪来的便宜。
当然了,在马儒宵说的时候,他是不知道上面这些的,完全是段青恩从他隐晦,又充满暗示,又在各种事件上嘴动打了马赛克的讲述中自己猜出来的。
马儒宵虽然对段青恩很有礼貌,但也只是把这个小师弟当成了一个普通的,有点聪明的七岁小童。
于是隐晦讲解完之后,他表示:“等到了县学,师弟只需跟着我便好。”
他人和气,又好说话,不管是有钱学子还是穷学子,两边人缘都很不错,还是可以带带段青恩的。
马儒宵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这次考完之后正好分了班,如马儒宵就被分到了童生里,正巧要换宿舍,学校一向是两人间的,也就是说,日后他将和段青恩同吃同住还同上下学。
他如今都十二了,难道还看不好一个天天跟自己在一块的七岁孩子吗?
等到逛完园子,一直守在园子口,时不时的探头看向他们这边的小厮才迎了上来,对着马儒宵道:“少爷,夫人说让您带着段少爷过去。”
“是该拜见母亲的。”
马儒宵斯斯文文的点了头,偏头对着段青恩温声道:“你还没有见过我母亲吧,我带你去见见,不用怕,我母亲性子温婉,我来这里时还跟我夸过你几次,想必定然会喜欢师弟的。”
段青恩委实觉得马儒宵是个好孩子。
对于小孩来说,最让他们痛恨的无非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和父母对别人比对自己还好,而马儒宵今日恰巧就撞见了这俩。
最悲催的是,他还亲耳听到了马先生要拿自己换段青恩。
换个心眼小或者脾气不好的,说不定不光要跟亲爹置气,还要迁怒段青恩。
但马儒宵就没有。
他全程都没有一丝怨言,还因为父亲的举动对段青恩表示了歉意,一路上又几乎将自己所知道的县学里的事倾囊相授,说出来的去了县学后对段青恩这个小师弟的安排更是妥妥帖帖。
而他本人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可见他的教育就是这样。
在这个时代,马儒宵就是大部分读书人的缩影,知礼,体贴,又十分照顾他人。
当然了,基本上成了年或者步入官场的面子上也是这样,但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反正如马儒宵这样,只闷头念书的年轻学子们,几乎就是一直在象牙塔里生活,对人友善是书上教导的,他们便严格遵从,还没有像是外界的大人一样,学会表里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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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句话来说,就是县学里的学子,都是傻白甜。
段青恩一时之间对于自己的县学生涯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就比较日常了。
他跟着马儒宵一起见了马夫人,的确是一个十分温婉的夫人,拉着段青恩说了好一会话,还送了他一块小孩子戴的玉佩,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
而马儒宵在这期间一直试图跟娘亲说爹和师叔喝醉的事,但碍于段青恩在场,几次都没找到机会。
直到马夫人发现都过去一个半时辰了那俩还没喝完,这才发现着不对。
她立刻安排了小厮将两人扶去休息,马先生回了屋,林先生则是被扶去了厢房,一人灌了一碗醒酒汤,不到一刻钟,他们就从晕乎乎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又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沐浴,换下一身酒气的衣服,这才精神奕奕的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林先生一喝醉就断片,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倒是马先生,脑子里还有点模模糊糊的记忆,但又不是很确定。
他只感觉自己的老脸羞红一片,若是他脑海中的记忆是真的,那也太丢人了吧。
丢人都丢到孩子跟前了。
越想越觉得心里慌慌的,马先生索性直接将两个孩子叫到了自己跟前,和颜悦色的问道:
“方才我吃醉了酒,可又说什么醉话,或是出了丑态?”
马儒宵这个诚实的孩子张嘴就要说。
段青恩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清脆童音响起:“禀师伯,方才师兄来后,我便跟着他一道去逛了会园子,之后才来这里,倒是不知晓您有无说醉话。”
“嗯……”
听到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安先生这才放下心,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让两个孩子坐回去。
没看见就好。
反正他记忆里林先生也是醉了,就算是想起来,那也是只要他们两个互相丢人的人才知道的事。
还好,形象没坏。
而原本想要说实话结果却被段青恩抢先一步,只能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再咽回去的马儒宵只能憋着这句话坐回了位置上。
只是这个心里,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点点不对劲。
师弟,怎么好像不是他想的这样?
马儒宵很快就知道师弟确实不是他想的这样了。
第二日,两位先生带着他们和行礼一起进了县衙。
马先生在县里是有点名气的,林先生虽然在县里没什么名气,但瞧着一身正派,人儒雅,倒是也没被拦住。
于是一行人就顺顺当当的被马儒宵带着到了宿舍。
宿舍是木头房子,一排排的列在那,也许是为了隔音,中间都隔着点,而马儒宵和段青恩的宿舍在正中间。
推开门,里面干干净净的,除了床榻和两套桌椅,也没有别的东西。
衣柜是别想了,这个年头的人衣服都是装在箱子里的。
空间倒是挺大的,就算是成年人都绰绰有余,更别提段青恩与马儒宵这俩一个半大孩子一个彻彻底底的孩子了。
马先生带着的小厮开始将行礼放下,细致的整理起来,还有小厮打开盛放床铺的箱子开始给他们铺床。
马先生本人带着林先生去拜会这县学里的其他先生了,马儒宵就拉着段青恩坐下,继续给他讲自己知道的事。
县衙是发校服的,符合读书人审美的浅青色,白色打底,每年考完试,有新学子入学之后都会统一丈量,然后交给裁缝铺去做。
等到做好了,校服再发下来。
当然了,考虑到学校的穷学子,校服是免费的,全部有县令大人出资。
因为县学里九成的学子,就算是穷人家的学子都不会洗衣服,所以他们学校是有浣衣娘的,一般换下来的衣服都可以直接送到那,等到洗干净了浣衣娘会晾在院子里,自取就是了。
马儒宵还特地提醒段青恩,等到校服发下来了,可以在上面做记号,大家一般都是拿着校服去外面裁缝铺子让缝上自己的名字,段青恩的校服可以让他拿去给马夫人,毕竟马儒宵每次的校服都是马夫人给缝制的。
段青恩刚想应下,突然想起了家里的李宝君,顿了顿,问道:“师兄,这些衣服要多久才发下来?”
“两个月左右,县学的学子多,我们县里也没有大的裁缝铺,他们赶工也只能赶两个月才能做出来。”
“那便不麻烦了,两个月正好到了可以回家看望家人的时候,我带回家,让家人帮我缝制名字便好。”
马儒宵也没多想,以为段青恩说的家人是长辈,便点点头,“这样也好。”
等到小厮们打扫完了,便跟两人打了声招呼告退。
现在的师长们都没有后世那么宠孩子,就算是心里十分的喜爱,面上也要摆出一副严父严师的模样来。
他们就算是来送段青恩跟马儒宵,摆的名头也是拜访这里的先生,“顺带”送一下孩子,自然,他们正经拜访完先生之后,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看了。
于是段青恩跟马儒宵就这么正式成为了“合租”室友。
宿舍外面是个大院子,拴了一些绳子的什么的,马儒宵十分羞涩不好意思的告诉段青恩,这些绳子都是用来挂里衣的。
虽然有浣衣娘,但里衣是贴合学子们皮肤穿的,都是一些少年青年,难免早上会有点尴尬沾染到里衣上,因此就算是不会洗衣服的学子也都坚持自己洗里衣。
毕竟让浣衣娘去洗自己的里衣,还是挺尴尬的。
还好里衣只是穿在里面的,所以大部分都很轻薄,加一点皂角,木盆泡水泡一泡便能干净个差不离。
而那些家里有钱的学子们,则是都好好收了起来,等到回家时再交给家里的下人洗。
马儒宵也是这样做的,虽然觉得段青恩是个小孩子没有那方面的烦恼,但他还是红着脸有点尴尬的告诉段青恩,可以把里衣攒起来,交给家人洗。
段青恩正与马儒宵说着里衣话题,外面又搬进来一个人,瞧见两人就是一乐,先拱手对着马儒宵行了个平辈礼,“马兄。”
然后再看向小豆丁一样的段青恩:“这位是?”
马儒宵连忙回礼,“这位是我师弟,段青恩,日后就是同窗了。”
说着,他又对着段青恩介绍:“这位是张兄,张道远,与我们一同进学的。”
段青恩与张道远又你行礼我回礼了一次。
他看上去虽然有点张狂意味,倒是没有因为段青恩年纪小而看不起他,而是规规矩矩的跟段青恩行的同辈礼。
等到礼节走完了,张道远才笑着上下打量段青恩,“这就是我们县里那个七岁就中了童生的小神童吧,久仰久仰。”
“青恩的确聪慧,今日来的路上,我们一同研习书籍,他的很多见解都在我之上。”
马儒宵认认真真的夸奖了一遍段青恩。
张道远点头表示明白:“如此,我可要好好与青恩亲近亲近了。”
他刚说完,后面门那又进来两个小厮,身上还抬着行礼,喊了一声少爷。
张道远:“我还要去收拾一下,就先不跟两位聊了,日后再细说。”
等到张道远走了,马儒宵才又详细对段青恩介绍道:“张兄家中父亲是京城官员,只是他祖父身子不好,缠|绵病榻,来我们县修养,张兄为了孝敬祖父,便一道跟了过来,他甚是机敏,才学远远在我之上,之前你还未确定要来县学时,张兄便对着我们说过几次你了。”
大白话一下的话,意思大概就是张道远父亲是京城当官的,跟着爷爷一块来到了这块乡下地方,因为人太聪明了,所以比起同窗来功课高了一大撮。
他可能是觉得高处不胜寒,所以一听说段青恩这个神童就立刻起了兴趣,段青恩还没来的时候他就给惦记上了,现在段青恩一来,他就飘了。
从刚才张道远说的那些话来看,他是把段青恩当成跟自己一样的天才了,十分的有亲近感。
马儒宵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张兄虽然为人有些不拘小节,但的确是个极好的同窗,何况他父亲还是当朝官宦,结交也是既有好处的。”
这就是在直接告诉段青恩,张道远是一条不错的人脉了。
段青恩微笑点头:“师兄放心,我有预感,我与张兄日后关系定然不错。”
马儒宵自然的将这个预感在心中转化为了天才之间的心灵感应,也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
虽说他不喜欢去结交达官贵人,但也知道段青恩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若是能认识一些贵人,对他的前程绝对是有帮助的。
而段青恩,他十分肯定自己跟张道远未来的长远友谊。
毕竟在原剧情中,张道远是个和他差不多的倒霉蛋。
原剧情中只含糊说了原女主婚姻不顺,那是因为她先看上的段青恩,但之后因为原男主横插一手害死了李宝君后,原女主觉得是段家人为了攀附富贵,才故意杀了李宝君好让段青恩娶自己,心里有了芥蒂,便没再提嫁过来的事。
而就在她放弃之后,她家里又给她找了一门婚事,并且还下了定。
这个未婚夫就是倒霉的张道远。
他爹虽然是京官,但也只是五品,嫡子配三品上官的庶女也很可以。
这里就要说一下张父的家庭背景,他有过两任妻子,一个是发妻,也就是张道远的亲生母亲,生下张道远后难产去世。
还有一个是续弦,这位继夫人不太大度,对着张道远这个前面原配夫人留下来的张道远十分看不顺眼,总是变着法的做各种小动作。
一开始张父还因此对她不满,等到小儿子出生,他这个心就有点偏了。
但到底还是疼爱嫡长子的,觉得既然嫡子与后来的继母相处不和顺,那就分开好了。
恰巧张道远的祖父决定找个地方养病,张父就把儿子给塞过来了,张祖父也觉得自己这个大孙子可怜,没了亲娘还遭后母挤兑,便把人带在了身边,好好教导,又送他进了县学。
也好在张道远争气,他脑子灵活,人又聪明,第一次下场就得了个童生,后来祖父一直压着他不让他下场,他也稳得住,一点都不着急。
这样的一个人,本来是前程大好的。
结果女主爹看上张道远了,决定让他做自己的女婿。
上官发话了,张父自然是应下的。
双方下了定,也说好了,才通知了张道远。
张道远也才十几岁,压根不觉得娶妻比读书有意思,但既然父亲要他娶,他就娶呗,反正就算是他不答应也没办法。
于是,他接受了自己有这么一个未婚妻。
之后张道远继续潜心读书,后来祖父去世,他就为祖父守孝,一直等到守孝完之后才去科考。
在考上秀才,眼看着就要考举人的时候,男主回来了,知道了自己的“好朋友”定下了张道远这个未婚夫。
他必须不放心啊。
于是他跟女主商量了一下,决定试一个这个张道远。
男主设了一个局,让人邀请张道远去一个船上聚会,张道远过去时,他安排了许多青|楼女子穿的比较轻薄的在船边上玩闹。
义正言辞的告诉跟他一起守在船上的女主,这些女人一看就是青|楼出来的,如果张道远远远看见了就避开不肯上船,就说明他是正人君子可嫁,如果他看见了这些女子还上了船,就说明此人可为女色所迷,不值得嫁。
女主觉得男主说的很对,虽然男主当时是一边在怀里搂着一个歌姬一边跟她这么说的。
当然了,她不觉得男主有什么问题也是正常的,毕竟在男主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是穿着一身男装,怀里也搂着一个歌姬。
女主是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的。
她虽然溜出来玩,虽然一身男装,虽然跟男主这个外男一起四处游荡,又上了一座有青|楼女子的船,但她自认自己还是十分恪守礼仪的。
没看见她只抱着歌姬吗?
她是女子,歌姬也是女子,这有什么的。
然后,张道远上船了。
双标的男主立刻表示,这人就是个好|色之徒,若是你嫁给他日子定然不会好过的,不如我帮你处理掉他,让你免得以后嫁给他之后日子不好过。
女主也觉得张道远不行。
他明明都看到船上有青|楼女子了,怎么还能这样笑着上船,丝毫没有想过他已经订婚有未婚妻,这样的男人,怎么能嫁。
于是原本前程一片大好的天才张道远就这么被男主使了个绊子,让他丢了秀才,一辈子不能科考。
可谓是比段青恩还要倒霉的倒霉蛋。
他是真的倒霉啊,如果从女主视角来看的话,自然是要所有人都宠着女主爱着女主,做了女主的未婚夫就要片叶不沾手,连让女人碰一下衣角都不行。
可实际上,在这个世界里,读书人聚会的地方都有这种歌姬或者青|楼女子,只不过他们不会对这些女子做什么,一般都是看她们唱歌跳舞,吟诗作对,弹琴作画。
青|楼女子可不是目不识丁,只要是大一点的青|楼,妈妈都会在她们年幼时就请人教导,诗词歌赋,绣花弹琴,这些她们都要会,稍微有点名气的青|楼女子更是卖艺不卖身。
读书人聚会的地方一般都会请她们过来助兴,但不会有任何一个读书人对这些女子动手动脚,只会将她们弹奏的音乐当做背景声,然后和周围的人交流。
张道远虽然上了这艘船,可他自认君子,又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连挨都没有挨那个女子一下。
结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陷害着丢了秀才。
他不倒霉谁倒霉。
段青恩之前光顾着念书,倒是忘了,这个世界的剧情线正在往前走。
按照原本的世界线,张道远会因为祖父去世错过考秀才,而段青恩会考上秀才,在他考举人的时候,女主喜欢上了他,之后这门婚事没成,张道远进京赶考,彻底定下婚事。
但实际上,在这个时间段,两家已经谈了几次。
虽然没有彻底下定,但也谈的差不离,是后来女主父亲因为见到了原主这个更出色的人问了两句,女主喜欢上了他,却只告诉了男主。
所以在剧情线中,看上去张道远这个倒霉蛋是在段青恩后面。
可在真正的世界里,此刻的他,已经知晓自己未来要娶女主了。
段青恩不免感叹一声,果真倒霉蛋都是有才华的。
不过也是,如果没才华,怎么会被人盯上呢。
他跟马儒宵回了屋,马儒宵打开书开始认真念书,段青恩就找出纸笔,开始写给家人的书信。
先是写给段爷爷的,当然了,虽然说是写给段爷爷的,其实也是写给全部段家人的。
说一下这里包吃包住还包洗衣服,什么都好,马师伯非常的照顾他,还托了儒宵师兄照料,儒宵师兄人也十分好,照料他十分精心,今日还认识了一位新朋友,叫做张道远,是个成绩很好的好学生,家中父亲是在京城做官的,人却没什么架子,我在这里吃好喝好睡好还有好老师,什么都不用干只用张嘴吃饭和学习,请你们放心,两个月后,学校一放假我就回来。
写完了这封信,段青恩妥善放到一边,然后继续提笔写另一封信。
这封信就是单独给李宝君的了。
君君,你好吗?你在家里要好好念书,不要太劳累,更要仔细着眼睛,吃饭也别每次吃一点就不吃了,要养好身子。
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抽出一些空闲时间来练习一下针线?我们学校的校服要绣名字,我想要拿回家让你绣,你可以跟奶奶说一下,让她给你针线练习,如果名字绣的不好看,也许我会被同学嗤笑的,辛苦你了。
青恩
写完了,段青恩吹了吹,将墨迹吹干,才折叠着收好,打算等到明天就发出去。
李宝君到底还是太小了,总这么干活不好,给她找个理由,段奶奶这样以他为重,定然会不让她干活,让她安心绣针线的。
一旁的马儒宵念着念着书一抬头,就见段青恩将写好的信放到了信封里。
他忍不住轻轻一笑。
一来就写信,定然是想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启时光飞逝大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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