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柳树下,正有一群学生站在那,站在一块石头上的学生正在激|情演讲,“如今天下大乱,外有强敌,内里又有各路军阀四处抢夺地盘,这个时候读书有何用?!我等空有满腹墨水,不能为国所用又有何用?!”
“此时前方战事吃紧,正是需要我等出力之时,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随着这些话出来,段青恩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那激昂亢奋的神情,显然他没有说假话,而是真的如自己所说那样想。
同样亢奋的还有听了这一番话的年轻学生们,一个个年轻的脸上满是对弃文从武守护国家的向往,就算是接受了记忆,知道这些学生去了前线,大部分都没活下来的段青恩都要承认,这些学生,是真的一片赤子之心。
他目前所在的小世界是一本架空民国小说构成,主角正是前面演讲的那位,叫做薛文博,他出身贫寒,从小就渴望求学,之后好不容易得到了校长的赏识入学,却在兵荒马乱时选择了弃文从武,毅然决然加入到了前方战场。
之后,他九死一生,几番成长,终于赶走了侵略者,平定了局势。
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薛文博完全没有黑点,他是真的有赤子之心,真的想要守护国家,只是他的成功,却伴随着家人的鲜血。
如今是时局最乱的时候,敌国间谍,本国叛徒,还有各路军阀混战,再加上新政府,一个没有背景,猛然崛起的年轻人,当然也碍了不少人的路,薛文博自己很厉害,但他的家人却都是普通人。
原主就是薛文博的家人之一。
他是薛文博妻子的哥哥,也是薛文博的同窗加好友,因为从小体弱多病,上不得战场,所以在薛文博带着一群同窗上战场时,他留了下来。
为了能够支持妹夫,原主接手了家中产业,赚到的钱就都运往前线支持薛文博,同时又要照顾妹妹。
可以说前期薛文博的成功大部分都靠着原主支持,即时自家亏损,也要支撑着他。
之后,作者可能是发觉自己笔下的主角太过仁善了,他会打仗,会赶走侵略者,但他始终不能对一些背叛了国家的同胞下死手。
于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薛文博需要一场蜕变。
原主妹妹,薛文博的妻子死于一场刺杀,一枪毙命。
这对薛文博来说刺激太大了,他是个穷学生,先在学校结识了出身富豪之家的原主,之后又经过原主介绍,认识了他这个接受过新教育的妹妹。
她对于薛文博来说完全可以说是千金小姐,但却还是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在他上战场时,又丝毫没有怨恨和埋怨的在家里等着他,夫妻二人感情可以说好的不能再好了。
偏偏,她死了。
薛文博疯了一样的四处寻找幕后黑手,下手也狠厉了起来。
而他还需要二次进化。
第二次,死的就是原主,薛文博的挚友加大舅哥。
他会被写死,不是因为哪里做得不对,也不是因为读者不够喜欢他,单纯是因为主角需要一场刺激来成长。
于是,薛文博是成长了,读者却都疯了。
既然一开始决定了让这个角色死,就别把他写的那么好啊,一个病弱,纯善,默默在背后支持着男主,明月一样的男人,死因却这么简单明了。
仅仅因为他是配角。
他再好也没用吗,配角就是该给主角让路吗?
于是,段青恩来了。
【叮!本世界任务,活下去,目前完成度:0】
段青恩坐在一块石头上,望向十分年轻,正在情绪亢奋演讲的妹夫,摘下了一片柳树叶子。
看来,这个世界还是挺简单的。
但如今这个世道,却总让人想要多做些什么。
他微微垂眼,【系统,打开商场,兑换阴阳眼】
前面的薛文博演讲完了,自己一个人冲着段青恩这边走了过来,“青恩。”
段青恩手拿叶子,冲着他一笑,“文博。”
薛文博虽然娶了段青恩的妹妹,但因为两人一直都是互称名字,原主又不是那种十分讲究称呼的人,也就没有改过来。
薛文博额头有些汗水,这是刚才演讲过于激动造成的,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是我对不住秀秀,刚刚成婚就要上战场。”
段青秀,薛文博的妻子,也是段青恩如今的妹妹。
“秀秀不是不介意吗?”
段青恩笑着摇头,“若不是她是女儿身不方便,恐怕这丫头也要赶赴战场了。”
“是啊,我正是爱的秀秀这份气节。”
这个时代的文人是开放而又保守的,他们会因为一个女子穿了露胳膊露大|腿的旗袍而转脸不敢看,也会十分自然的当着许多人的面对喜欢的人示爱,薛文博在决定上战场之前是个全然的文人,自然也有文人的特质。
段青恩此刻已经差不多将这个小世界的历史在脑海中转了一圈。
大约在七百年前,这个小世界应当是出现过一位穿越者,他改变了很多,比如提前让热武器暴露在了历史长河中,如果他能一直在,也许现在的华国就不是如今这样了。
只是穿越者只存在了不到五年就销声匿迹,因为虽然改变了历史,却没能改变许多大事。
比如闭关锁关,又比如明明有热武器却还要藏起来不用。
那些本地土著做出的决定影响到了如今的华国,也造成了内忧外患的局面。
“待我等去了战场,青恩你打算继续进修学业吗?”
薛文博虽然自己不怕死,但也还是会担忧家人,他认真的提议到,“你身子一向不好,战乱又不断,若是战火蔓延到了潞城,我怕你们会出什么事,不如这样,你带着秀秀伯母到国外暂且避难吧。”
他说的国外当然不是如今正在对华国虎视眈眈的国外,而是其他安全没有战乱,还能够让段青恩进修学业的国家。
战乱一起,华国不少世家家族都将家中子弟送到了国外上学,一是为了能学到知识,二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潞城许多文人觉得这种行为很可耻,国家有难,不一同抵御就算了,怎么能逃到别人的国家去呢。
薛文博知道这些的时候就穷的没钱去国外,但他从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是错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何况这些人家长辈又没走,他们自己愿意与国共存亡,但想保住子孙,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就连他自己,都是自己愿意上战场,愿意将性命献给国家,却想要保住他的妻子,以及妻子的家人。
段青恩摇头,“不去国外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国家在打仗,就算是外国人都知道柿子捡软的捏,与其去了外地他乡,还不如就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身边也能多些依仗。”
“说的是。”
薛文博重重叹了一口气,年轻的脸上有着对未来的希冀向往,“只盼着我能早日打出名声来,能够庇护你们。”
段青恩笑笑,“你为国前往前线,我与秀秀都是支持你的,只盼望你能小心谨慎,保重自己。”
“我身子乏弱,不能上战场,又不能出重力,也只能跟随老师继续研究医学了。”
“研究医学?”
薛文博有些诧异,他们学校自然是有学医的,只是这件事一出,不少人都弃了医,其中就包括段青恩。
弃医的原因很简单,国家生死存亡,就算一个人医术高,他每次也顶多只能救一个人,而若是拿起笔杆子,写下文章,让那些年轻人看到文章后知晓国家正在遭受什么后愿意为国出力,算着也是为了国家做出贡献了。
不然,上战场,为保护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也是一种牺牲。
薛文博认识段青恩之后才知道,段青恩之前被家中长辈送出国求学,学的就是医,只是后来国家动荡,他在国外有感学医不能救国,才放弃了一直学的专业,回了国,试图通过学识作砖,稳住这个动荡不已的国家。
如今,他竟然又说要继续学医了?
看到了薛文博诧异的眼神,段青恩站起了身,靠在身后柳树上,指着远处不错的景色问道,“你可还记得我们一路走来,见到了多少尸体?”
“我没数,约莫有二三十具吧。”
“我们走的那条道路已经是顶顶偏僻的了,可一路走过来,却可见二三十具尸体,潞城这么大,恐怕一天最少也要有百具尸体了,这还是每日清晨都有人会将尸体拖走后的数字,若是没有人拖走那些尸体,怕是要更多。”
薛文博叹了口气,“是啊,最近虽说是春日,阳光正好,但夜间也还是寒冷的,总要有人冻死,再加上一些人是逃荒来的,吃不饱肚子,又饿又冷,可不就熬不过去吗?”
“是啊,他们也都是我华国人,有血有肉,说的华语,可如今,国家顾不上他们,他们也就只能饿死冻死了。”
段青恩语气有些沉重,“我自小就体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幸而生在了富贵人家,每日膳食补着才没有早早夭折,方才我们一道走来,看见那些尸体时我心里就在想着,若是我没有生在段家,而是生在了普通人家,是不是早就不能活下来了。”
薛文博,“你也别多想了,你本就是优秀的,校长都说了,你的资质一向在我们之上,就算真的生在了普通人家,你也照样能有如今。”
“今日瞧见文博你们要去战场前线,为国效力,我却因为身子去不得,心里有些感伤,我也是华国人,也想要为国家出力,思来想去,你们在前线保卫家国,我便在后方救人罢,能救下一个是一个。”
说完了,身形有些瘦弱,却十分好看的青年抬起右手,将那片柳叶放在了嘴边。
类似于小调的声音根据震动自柳叶上传来,没有到了让人惊艳的地步,却能让人从心底开始平静下来。
薛文博站在段青恩下方,看着他目光平静的吹着柳叶,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这个大舅哥,成就断然不会低到了哪里去。
潞城目前还算是政府的地盘,各方势力齐聚,也许正是因为势力多,才保得了一片安宁。
只是这些安宁,却是对于那些有钱有粮的人家来说的。
普通人家,战火毁了他们的家,他们田地,让他们背井离乡的四处游|走,一开始,只是盲目的四处走着,等到发现了有其他灾民在往一个方向走,即使这些人压根不知道他们要走去哪里,也还是会跟在后面。
胡狗子就是灾民中的一员,家里发生变故的时候他年纪有点小,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只听着一道逃荒的大人在挖树根吃的时候说过,他看着像是五六岁大。
他觉得这个大人说的不对,五六岁大的娃娃他见过,都是话还说不全的,但他就能懂很多事。
于是胡狗子猜想着,自己或许是比五六岁要大,只是吃不饱,白天又要一刻不停的走着道,所以就显得年纪小一点。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问自己的年龄,可能是想着,万一哪天饿死了,他至少能在死之前知道自己多大了。
胡狗子有着黑黑的皮肤,这是每天光着上身走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的,他的四肢很瘦小,但与四肢相反的是大大的鼓起来的肚子,在胡狗子的印象里,肚子大的人不是吃饱了,而是小孩子。
他不知道小孩子肚子大是因为身子小而内脏又在里面的缘故,有时候就会悄悄的想着,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吃了土的缘故。
土就是地上的泥巴,大人们说这是观音土,可以当成食物吃的,只是他们一路走过来没瞧见,胡狗子好几次都瞧见许多没有大人带着的小孩子饿极了就把地上的泥巴塞到嘴巴里吃掉,他们或许是太小了,还分不清观音土和泥巴的区别,饿极了也顾不上这些了。
没过多久,这些小孩子就死了。
胡狗子听说过有灾民会吃人,但他们这个队伍里的人却都不会这么干,看见小孩子死了,周围的人会往他身上洒一把土,相当于把他埋了。
人死了就要埋起来,不然会成为孤魂野鬼,这也是胡狗子周围的大人对他说的。
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再看见死人就会往死人身上洒一把土,免得他们成为孤魂野鬼。
胡狗子也听说过,人死之前是会出现幻觉的,比如有的人走着走着路,突然嚷嚷着前面有好多鸡鸭鱼肉,还会飞,然后这人就会飞奔着去吃肉,但下一秒,他就断了气。
因此,他一直都很谨慎。
他不想死,虽然不记得很多事,但他还记得自家本来过的好好的,突然,一伙带着刺刀的人就闯进来了,爹娘顾不上逃走,爹出去挡着,娘把他放到了米缸里,他躲在米缸不敢哭,捂着嘴巴听外面动静。
然后他听到了爹的惨叫和娘的哭求,之后,就是许多人的笑声,他们说着胡狗子听不懂的话,其中夹杂着娘的哭声惨叫,等到一切平息下来,胡狗子悄悄从米缸里起来的,只能看到地上一片血色。
之后,就是邻居从山里回来,同样发现自己的妻女死了,他哭过之后,带着胡狗子一道逃开了这里。
邻居说,那些人喜欢挨家挨户的杀人,等到整个村子被杀完了,他们还要放火烧村子。
后来,邻居叔叔一直带着胡狗子,带着他去找树根,又带着他找灾民大部队,但从他冻死之后,胡狗子就一直是一个人了。
他一开始很小心的坠在尾巴后面,后来还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叔叔见着他了,带着他往里面走了走,叔叔对他说,“别掉了队,天黑了看不清,很容易走丢的。”
胡狗子这才活了下来,白天跟着许多人一起麻木的往前走,找吃的,吃虫子,吃树根,吃草皮,晚上再蜷缩在地上,等待天亮。
在这期间,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叔叔一直在帮他。
发现幻觉的时候,胡狗子正在挖地上的泥巴,他十分有经验了,只要挖深一点,就能挖出地下的小虫子,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碰见大虫子,对于他来说,这些就是一天的食物了。
正挖着,他突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一股香味。
那是米汤的味道,明明淡淡的,却透着一股香。
胡狗子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害怕的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好心叔叔跟他说,“怎么停下来了?”
胡狗子哭丧着脸,“我闻到米汤味道了,叔叔,我有幻觉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
叔叔笑了,“不是幻觉,我也闻到了,前面好像有人在施粥。”
对于年幼的胡狗子来说,他还不明白施粥是什么意思,叔叔就解释道,“就是有好心人熬出粥来分给大家喝。”
他催促着:“你快点过去吧,多喝点,填填肚子,既然现在有人施粥了,距离潞城就不远了,进了城要小心,找找哪里有让人做工的地方,知道吗?”
胡狗子咽了口口水,“叔叔,你不一起去吗?”
穿着破破烂烂的叔叔笑着看他,“叔叔不饿,你去吧。”
于是胡狗子就飞奔着跑到了前面,前面果然正有穿着整齐,面色又白净的人正站在大锅前,见到他一个小孩子过来了,一个相貌像是天上神仙一样的叔叔亲自给他舀起一碗米汤,递给了胡狗子。
“小心烫。”
这个叔叔说话也是轻言细语的,让人听了就想要亲近,胡狗子有些胆小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米汤。
顾不上汤,他急切的就张开嘴开始大喝起来。
咕咚——
咕咚——
是食物被嗓子咽下的声音。
不是树根,也不是草皮,更不是什么吃了就会死的泥巴。
胡狗子一口气喝完了,他感觉肚子里暖暖的,四肢也仿佛没那么无力了。
那个神仙一样的好看叔叔问他,“吃饱了吗?还要不要?”
胡狗子于是一口气喝了三碗。
第三碗喝干净时,他看着空空的碗底,突然抱着碗大哭起来。
爹妈被侵略者害死的时候,他没有哭。
邻居叔叔一点点僵硬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四肢冻僵,连树根都找不到几乎快要饿死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哭。
可如今,胡狗子抱着这个着装过三碗米汤的空碗,哭的肝肠寸断。
小孩子的哭声总是能感染人的,哭声一响起来,那些原本麻木的,面无表情的灾民中也出现了啜泣声,到了最后,这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响遍半个天空。
在哭声中,段青恩抱起了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没有嫌他身上脏污,感受着他那几乎轻到没有的重量,和呜呜咽咽的哭泣着,眼泪浸湿了他的肩膀,他听见这孩子在说,“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爹娘,我爹娘没有做错事……”
他抽抽噎噎的,仿佛要将心底一直压着的委屈与绝望哭出来,“爹娘没错,他们没错……”
这孩子的爹娘的确没错,只是错生在了如今。
段青恩叹了口气,将这个孩子交给了身边的人。
“可能是灾难后创伤,父母都不在了,带去抚孤院,记得让心理老师疏导一下。”
“是。”
身边的人接过了胡狗子,其他人继续施粥。
灾民们就这么一边哭着,一边喝着粥,感受着久违的温暖食物落肚。
在一片哭声中,段青恩走过人群,来到了那个他早早就看到的身影面前。
他身上穿着已经烂掉的军装,腹部还有血迹,脸上一片惨白,见段青恩过来了,脸上露出了诧异。
“我还以为除了小孩子没人能看得到我。”
段青恩学着他的姿势,坐在了沙土上,“那个孩子是你一直护着的吧?”
“是啊。”
这名军人在诧异过后也淡定了下来,他远远望着正被抱着进帐篷的胡狗子,带着点感激道:“我死的太久了,衣服都烂了,飞鸟啄走了我身上的肉,只剩下枯骨在。”
“这个孩子心好,给我的尸体撒了把土,他觉得,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是孤魂野鬼了。”
他说完了,突然转头问段青恩,“他会被你们收留下来吗?”
段青恩,“我们会把他带到抚孤院,在那里,他们能靠着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更多的我们给不了,但吃饱穿暖却是可以。”
“吃饱穿暖就好。”军人先是重复了一句,接着脸上带了笑,声音已然松快了下来,又重复一遍,“吃饱穿暖就好。”
段青恩问他:“你是怎么死的?”
“晚上跟着队伍一起走,结果天黑看不见,掉队了,之后又不小心摔断了腿,正好是冬天,没熬过去,冻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眼中却还有着不甘,“我从决定上战场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只可惜,还一个洋鬼子都没宰,就死在了路上。”
军人说着,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之前四处乱飘的时候,有看见那些洋鬼子杀人,妇孺老人全都不放过,我想拦着,可他们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干脆就回到尸体旁边了,眼不见为净。”
段青恩陪着他聊了一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慢慢站了起来,“我送你去轮回吧。”
“轮回?转世投胎吗?”
军人眼中满是迷茫,“我死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还以为没有这回事。”
“普通人死了都会去轮回的,可能你执念太深,没走成。”段青恩解释着:“你现在这样,恐怕要等到执念达到了才会走了,我送你去轮回吧,白天太阳晒得很痛吧,就算不会伤到你,疼痛和饿肚子也不好受。”
“轮回……”
军人迟疑着思考了几秒,突然开口:“不!我不去!”
“这条道上每天都有很多孩子走,他们太小了,总是掉队,我要守在这里,提醒那些能看见我的孩子不要掉队。”
他腹部衣服上的血迹应当是之前擦过腿的,身上十分狼狈,可那张年轻的脸上却充满了信仰,“我要守在这里,等着我们国家把侵略者赶走,等着那些人再也不能欺负我们,我要亲眼看着我们赢,我知道,我们一定会赢得,总有一天,谁也不能欺负我们!”
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天,脸上也露出了充满希望的笑,“我要留在这,帮那些小孩子们走到安全的地方,他们会活下来,慢慢长大,然后守护我们的国家,只要华国还有一个人活着,那些洋鬼子就击不垮我们!!”
段青恩在他眼中看到了信仰,他没有再劝,而是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谢谢你。”
军人站了起来,对着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我会一直在这里,帮着迷路的孩子找回方向,就算我等不到了,你们也要等到。”
等到,我们的国家再次站起来的那天。
段青恩在城外待了整整一天,在带来的粮食都分散干净,确认这些灾民不至于刚到潞城就饿死之后,他就带着那些无父无母年纪小,没有人看顾大概率活不下去的孩子一道回了城。
这些孩子中也有大人塞过来的,他们宁愿骨肉分离,这辈子都不见面,也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
胡狗子就在这些孩子当中,他吃饱了,肚子也没有发出往常习惯的疼痛,一路上他都很安静,一双因为瘦小而显得过于大的眼睛害怕又充满向往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潞城当权者并不欢迎灾民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灾民就是不稳定因素,但同时,一些军阀却十分欢迎他们。
这些人会在灾民被拦在城外时招兵,给出十分丰厚的条件,为自己的队伍扩大人口。
军阀们也是要脸的,当然不会就这么画一张大饼就将人带走,如果确认了有年轻力壮的男人要跟着他们一道走,他们会留下粮食。
不多,但如果节省着吃的话,也足够几个人吃上半个月。
一些男人为了家里亲人,会选择当兵,拿了粮食给妻儿,自己踏上战场,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回来。
胡狗子之前就听别人说过有孩子被送上战场的,他很害怕,他不敢上战场,他怕死了敌人的刺刀和炮火,怕自己死掉。
但他一路被送到了抚孤院,却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孤儿们全都向往战场。
胡狗子不明白,难道他们就不怕死,不怕被刺刀扎肚子吗?
在他发出这样的疑问后,一群孩子就争先恐后的开了口:
“我爹娘就是被鬼子杀的!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十三爹娘也是,老师说,打仗总会有死人,但是我们爹娘被杀的时候根本没有打仗,他们只是好端端的坐在家里,就被闯进来的敌人杀了,我一定要给他们报仇!”
“我不怕死,要不是爹娘把我藏起来,我肯定也要被鬼子杀了的!我长大了就杀鬼子,最少也要杀两个,为我爹娘报仇。”
胡狗子被吓到了,他带着哭腔问,“我也恨他们,但是我不想上战场,我怕血,我看见血就头晕。”
“如果人人都像是你这样怕的话,就没有人站出来保护我们的国家了,那到时候,大家都躺下等死就好了!!”
一个孩子站了出来,他十分鄙视的看着胡狗子:“我听说段老师还抱你了,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原来也只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
“胆小鬼!!”
“你就是个怕死鬼!”
胡狗子哭着瑟缩起来,听这些孩子骂自己,正哭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门打开了。
段青恩走了进来,见到这场面,顿时皱起了眉,“你们在吵什么。”
他是抚孤院的主人,平时又一直都深受孩子们喜欢和尊敬,见他一开口,那些正骂着胡狗子的小孩子们立刻不敢出声了。
最后还是那个率先出来骂胡狗子的孩子道:“我们在说胡狗子是胆小鬼,他怕死,明明他爹娘也是被鬼子杀死的,他却不敢上战场。”
段青恩看着这个孩子,他稚嫩的脸上满是骄傲,显然对自己能鄙视胡狗子十分自得。
穿着白色常服的青年眉拧的更紧了,“谁教你们说的这种话?”
段青恩的语气一严厉,刚刚还满脸期待等着他夸奖的孩子脸上露出了害怕与茫然来,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人教,但是我们都敢上战场,只有胡狗子不敢……”
段青恩看向哭的打哆嗦的胡狗子,叹了一口气,上前将这孩子抱在了怀里,对着一群不解望着自己的孩子们放软了声音,温和道:“如今我们国家正在遭受危机,这些大家都知道,我知道你们勇敢,想要上战场杀敌,但你们能做到的事,有些人不一定能做到,不是不想上战场就是不爱国。”
“害怕死亡是每个人都有的,你们克服了这些害怕,有的人没有克服,这不代表他们就不能为国家做贡献了,大家想想看,如果我们国家每一个人都上战场,那谁来耕种,谁来做衣,谁来做武器?如果没有衣服,没有粮食,没有武器,我们就算是全国的人都上了,这场仗能打赢吗?”
孩子们摇了摇头,有人回答:“不能,吃饱了才能打仗。”
“乖。”段青恩赞赏的摸了摸他的头,让胡狗子坐在自己腿上,继续道:“你们只看到了胡狗子不敢上战场,就觉得他是胆小鬼,可如果他以后没有上战场,却种出了能让许多士兵吃的粮食,或者做出了能够抵御刺刀的衣服,再或者,他研发出了能打赢的武器,那他还是胆小鬼吗?”
那个率先出声的孩子脆声答道:“不是,他是英雄!”
“对,如今国家有难,我知道你们想要快点保家卫国,但保家卫国不是只有上战场这一条路,你们还小,能学的东西也很多,只要为国家做出了贡献,就全都是英雄,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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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懵懵懂懂的点头了。
胡狗子坐在段青恩的腿上,声音还有点哽咽,“段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不敢上战场,但我要做出好多武器,让敢上战场的人打死那些人。”
“好孩子。”
段青恩将他从自己腿上抱了下来,“记住,国家有难,我们愿意殉国,那是我们愿意,不要强逼着别人也愿意,知道吗?”
虽然还是听不太懂,但他的大概意思这些孩子们还是懂了,为首的那个孩子走上前拉住了胡狗子的手,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胆小。”
胡狗子第一次听到别人跟他道歉,他有点羞怯的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是英雄。”
段青恩笑着拍拍那孩子的肩膀,“好了,出去玩吧,一会可就该上课了。”
无论之前的气氛多么沉重,一说起玩闹,这些孩子还是高兴的欢呼了一声,三三两两的跑了出去。
他们会在抚孤院一点点的成长起来,接受适合他们的教育。
等到长成后,再共同守护着他们的家,他们的国。
作者有话要说:本世界可能完结的会快一些
小天使们晚安,随机掉落红包,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