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
完全忘了这回事的海德拉有些尴尬地说:“你们先找个地方靠着休息吧恢复可能还要有一会儿。”
她拍了拍因为羞窘而僵硬的脸,整理好表情,面对被他们忽视了好一会的黑袍人。
而那两个形同干尸的黑袍人意外地没有趁机行动。而是静静站在原地,用完全干瘪的脸上那双眼皮萎缩完全遮盖不住的眼睛注视海德拉,硕大空洞,浑浊无光。
“你们有看过你们现在的样子吗?”
海德拉突然问。
“你们现在就像是两具干尸。”
“”
黑袍人一动不动,静默如两尊雕像。
“没办法说话?连舌头也被吃光了吗?”
海德拉的语气带着一丝怜悯。
“他们是怎么回事?”
带上战术眼镜调成强光线过滤模式的查尔斯·莱斯特总算能勉强睁开眼睛了——尽管眼泪还在一刻不停往外嘀嗒。在看清黑袍人全貌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是人类吗?”
绿眼睛特工迟疑不决,轻声问。
“勉强还算吧。”
海德拉盯着皱皱巴巴的人皮之下奇异的涌动。
“看到了吗?在这张皮下面蠕动的东西?”
查尔斯·莱斯特大着胆子走进了一些,凝神细瞧。
“这他妈真不是异形?”
他陡然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差不多了。”
海德拉说。
“你看到的那些在他皮下蜿蜒的东西,都是vashtanerada。”
查尔斯·莱斯特愣住。
“什么意思?”
“我之前一直就在疑惑了”海德拉说:“vashtanerada是成群生活的微生物,它们通过在树上产卵孵化繁殖,所以通常会生活在森林中,依附于黑暗下。根本不会出现在钢铁都市中。”
“这里怎么可能有森林?连棵草都不会有。”
托尼·斯塔克勉强睁开眼,看向那两个沉默的黑袍人。
“事实上,有的”
金发姑娘轻轻闭了闭眼,说话的声音犹如轻轻的叹息。
“这些塞勒菲斯的人,就是vashtanerada的‘森林’。”
黑袍人露出的手臂上,赫然有着“象牙之门”的刺青。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类可以驱使这些空气中的食人鱼了。
成千上万的vashtanerada,也许是从还类似是微小孢子的时期就被捕捉、固定、养殖在塞勒菲斯的人的身体里。以人类的身体为温养这些食人鱼的森林。
和食物。
“‘vashtanerada’这个名字,字面意思就是‘融化肉体的阴影’”
海德拉从空气的涟漪中掏出一根手杖,用前端轻轻戳向黑袍人的身体。
——立刻塌陷出一个空洞。
“他们已经被融化了。”
海德拉说。
查尔斯·莱斯特立刻露出无法忍受的表情,忍受着胃内翻腾的恶心,倒退一步。
“塞勒菲斯的人是疯了吗?”
托尼·斯塔克彻底为面前奇诡疯狂、恐怖扭曲的产物所震惊,忍不住倒“嘶”一口凉气。
“用人当祭品,饲养vashtanerada?”
“不得不说,人类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当我每每觉得足够了解这个种族后,你们都能屡次三番再次令我惊叹。”
海德拉看着面前塌陷下去完全无法恢复的胸膛,陈述道。
“我所见过的最刻奇疯狂的事,皆出自人类之手。你们在伤害自我和同胞上的能力没有哪种生物及得上。”
“”
托尼·斯塔克完全无法对此进行反驳。
“等等。”
查尔斯·莱斯特捂着嘴,死命压制善良同情和震惊反感混杂、从胃部直冲喉咙的恶心感,虚弱地说。
“他们都被吃的只剩一层皮了,为什么还能追着我们不放?”
“寄生。”
海德拉说:“你以为他们变成这样就死了?”
“他们还活着?!”
“塞勒菲斯的人和vashtanerada大概达成了完全利益倾斜的寄生关系。被寄生的人将自己的肉体供给这群食人鱼啃噬,而vashtanerada也通过某种方式,支撑着被寄生者的生命维持系统。如果他们彻底死亡,vashtanerada早就舍弃这副已经没用的食物了。”
海德拉对不可置信的发明家说。
“你不是说感到凉气打在你的背上吗?说明他们还有呼吸。至于现在这样算不算活着”
海德拉顿了顿,还是用手杖挑开了那层黑袍。
“呕——!!!”
是查尔斯·莱斯特。
还很年轻,没有被特工生涯抹灭掉普通人的道德坚持,仍有淳朴善良和幼稚正义残存的青年只是瞥了一眼,就再也忍受不住,跑到旁边大吐特吐。
也许因为多了黑袍的遮掩,vashtanerada连皮肤组织都没有放过。
“你觉得这算活着吗?”
海德拉注视着那颗在白骨和黑雾中艰难跳动的心脏,转头问托尼·斯塔克。
大发明家的脸色十分难看。
海德拉也并不是一定需要大发明家给出答案。她收回手杖,被撩开的黑袍垂落,犹如最后一块遮羞布,遮住了空荡荡的胸腔和努力延续的心脏。
“你们跟着我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海德拉和干尸一般的黑袍人空洞的双眼对视。
“恐吓我们一路,驱赶vashtanerada追逐我们,但是又不真正出手。即使他们刚才闭上眼睛完全无法反抗,而我站在你面前,你们也不行动为什么?”
金发姑娘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仍然没有回应,两个黑袍人只是沉默地站在海德拉面前,但张开了嘴巴。
“这样啊确实连舌头都不剩了。”
海德拉看着空旷的口腔,了然点点头。
“不过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吧?vashtanerada是种敏感的生物,如果你对它们怀有恶意,他们不会留下你的命。既然你到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半死不活的状况都不后悔,那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黑袍抖动起来,干枯松弛的手臂慢慢伸出,向着海德拉的方向,停在了金发姑娘的面前,不动了。
“——别握。”托尼·斯塔克立刻说:“离他们远点,他们身上还有vashtanerada。”
但大发明家的警告太晚了。
海德拉已经捉住了那只只剩皮和骨的手,闭上眼睛,开启了心灵融合。
瞬间无数的记忆碎片和情感向海德拉澎湃涌来:人潮拥挤的会场,激动的演讲者,象牙之门,塞勒菲斯宣誓,刺青,祈祷,舍弃,祭品,伟大未来,广袤的森林,不正常的影子,割开手腕,黑影涌入,疼痛,欣喜,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
只剩皮和骨的手突然用力紧紧握住海德拉的手。
——疼痛。
这两个人其实已经死了,在食人鱼疯狂撕扯体内内脏的时候,就因为剧烈的疼痛死了。
但vashtanerada却仍然维系着生命最后一次脉搏,将心脏和大脑固定在永恒的最后一刻。
于是生命的最后一刻被无限拉长,那一刻没有思考,没有想念,没有退却,有的只是——
“好痛啊。”
海德拉轻声说。
从死亡前的一刻一直直到现在,他们都在不断重复死亡时的痛苦。而他们的身体,没有了肉,没有了神经,剩下的每一寸皮每一寸骨头仍然在凄惨地尖叫——
——停止吧。
“我知道了。”
海德拉睁开眼,那些杂乱喧嚣的尖叫顿时消失。
“既然只是这样的话,我满足你。”
得到承诺后,那只手臂终于慢慢松开了,再也没办法调动力量般垂落身侧,仿佛完成了一次押注了灵魂的沉重求救。
“怎么回事?”
托尼·斯塔克急得团团转,想靠近又怕搞砸,在旁边反复踱步。看到海德拉睁开眼时立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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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足他什么?”
“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他们现在想要的只有安息。”
海德拉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他们本该早就死去。但是vashtanerada固定了他们的状态,使他们一直不停重复死亡的前一秒”
“死亡的前一秒?”
吐得面色发白的查尔斯·莱斯塔重复。
“他们一直在重复死亡的瞬间,连恐惧和疼痛也一起?”
海德拉点点头。
“他们想让疼痛停止,我想满足他们。”
金发姑娘深吸一口气,绕过黑袍人,走向已经近在咫尺的总控室。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个塞勒菲斯的成员在船上。这些黑袍的塞勒菲斯都”
海德拉的眉眼满是阴翳。
“……该受惩罚。”
黑袍人转过身,这次再也没有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目送海德拉走远。
不一会,走廊上响起广播声音。
“check……”
史蒂夫·罗杰斯猛然顿住,调大了通讯器的声音。
“checkcheck——这里是总控室,听得到我说话吗?”
格兰特·巴图克靠在能源室的控制台上,懒洋洋说:“能源a室,收到。”
“能源b室,收到。”史蒂夫·罗杰斯说。
“数据存贮中心,收到。”
“武器室,收到。”
海德拉专注地盯着屏幕上显示出的地图以及人员定位,自然地把手搭在缺了一个红点的格兰特·巴图克的小组,说。
“很好。这里是总控制室,现在开始下达行动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