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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和皇后殿下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挑了不少驸马人选,李沄既然说了会挑,那便是真的开始挑。
她将册子上的人名拟了一张单子,便让人去请武攸暨入宫。
周国公是当今皇后殿下的娘家人,与几位皇子和公主交情都好,随时都可以入宫。
年幼时曾在房州的山林里嬉戏玩闹的武攸暨十分英俊,与薛绍那谦谦君子的气质不同,周国公潇洒倜傥,为人随和又不失锐气。他既能与工匠们凑在一起谈笑风生,也能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尤其是向户部讨银子对账的时候,擅长算学的周国公能当着圣人的面将户部的人怼得跟鹌鹑似的。
武攸暨到丹阳阁的时候,李沄正在丹阳阁的荷塘水榭里赏荷。
槿落引领着武攸暨到了水榭,只见水榭四周的帘子已经被拉起,少女坐在水榭中的案桌前,案桌上已经摆放好了茶具。
武攸暨望着那个端坐在水榭中的人,荷叶碧连天,在一片碧色之中,少女穿着一身素色常服,一头乌浓的秀发并未梳什么复杂的样式,只是简单地用发带束了起来。
有的人,越简单,越显其美。
李沄似有所感地抬眼,一抬眼,便看见了武攸暨。
阳光下,青年缓缓而来,仿若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贵族郎君。
李沄忍不住感叹,武攸暨和薛绍两位表兄越长越俊是要闹哪样?
也不知长安到底有多少年轻贵女,对他们魂牵梦萦。
“太平。”
“我准备好了茶具,等着攸暨表兄来煮茶给我喝。”
武攸暨笑着坐在了李沄的对面,接过她手中的茶具,轻车熟路地煮起茶来。
李沄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武攸暨煮茶。
在大唐,若论煮茶,武攸暨若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片刻之后,一杯热茶推到了李沄前方的案桌。
茶汤上面的图案被武攸暨分成了一朵荷花。
李沄笑道:“攸暨表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总是让人自叹弗如。”
武攸暨剑眉微挑,戏谑着说道:“太平忽然这么夸表兄,表兄有些惶恐啊。”
李沄也不睬他,望着茶汤上那朵尚未消散的荷花,“听说攸暨表兄前些日子在大朝会上与户部算账,心算之术出神入化,险些把户部侍郎气昏了。”
夏日的荷花开得正好,阵阵荷花清香萦绕在旁。
武攸暨端起茶盅,眼睛半垂着,笑着应了一声,“没气昏,只是每次问户部要银子,户部便哭穷。我看他们总是说这里花了多少,那里花了多少,没钱修路了,便有些沉不住气。”
那条路始源于李沄和周兰若年幼去东都时,在路上见到关中饥民时突发奇想,说若是蜀中的粮食若是能通过陆路运到长安,会不会对关中的粮食紧张有所缓解。
两个小贵主画了个初稿图,后来妙手大师花了几年,从蜀中走到长安,一路走一路考察,终于定下了蜀中通往长安的陆路图。
武攸暨将那个陆路图献给李弘之后,李弘便将那个地图献给了圣人李治。
就是因为那张地图,原本还不确定武攸暨该进户部还是工部的皇后殿下,将年纪轻轻的周国公安排到了工部。
蜀中到长安的路,本是该要修的。
可是这两年战事又起,尤其是讨伐突厥一战,粮仓都快空了。加上天灾不断,户部也要调拨银子去赈灾安顿灾民,是穷了些。
但再穷,不至于这几年过去,这贯穿大唐的陆路还因为缺银子而迟迟无法修建。
“薛绍听说了此时,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不该如此冲动。”
李沄却笑了,“只要说的在理,就没关系。”
古人二十加冠,武攸暨今年不过十九岁。
青年锐气,也是正常。
武攸暨笑着将茶盅放下,感叹道:“还是太平最好,从不教训我。”
李沄低头,轻嗅茶香。
“我今天找攸暨表兄,是有事拜托你。”
“什么事?”
李沄从案桌的一端拿来一张单子。
武攸暨定睛一看,“这是什么?”
李沄抿着嘴笑,“这是未来要住进公主府里的郎君们啊。”
武攸暨:“……”
武攸暨语气无奈,“说明白了想要我做什么。”
李沄也不迂回,“我想让攸暨表兄做东,请这些人在芙蓉楼喝酒玩耍。”
武攸暨望着那单子上的名字,一个个的,不是世家子弟就是朝中新贵呢,要请这些人喝酒玩耍,可是要下血本的。
“我与这些人交情不深,为何要做东?”
“因为我要选驸马啊!”
可怜正在喝茶的周国公,被太平公主的一席话惊得呛个半死,咳得喘不上气来。
李沄却十分正经,跟武攸暨说:“其实这些人我都很喜欢,我本想让他们当我的面首,可阿耶和阿娘不同意。”
武攸暨捂着咳得有些发疼的胸口,心有余悸地感叹:“太平可真是敢想啊。”
诚然如今是有许多贵主在府里养了面首,但沦落到当面首以色侍人的男子,绝不会是李沄单子上的这些人。
人家好端端的贵族子弟,还都是嫡系的,再怎么着,也是有些傲气的。
怎么可能会甘愿无名无分地住在公主府里呢。
武攸暨心思剔透,随即便想到了太平公主这是又给圣人姑父和皇后姑姑出难题了。
——公主不愁嫁,最愁公主不想嫁。
太平公主的眉眼都浸润在一片笑意之中,她模样俏皮地朝周国公眨眼,“怎样?表兄到底愿不愿意请他们吃酒玩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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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攸暨默了默,看向李沄,“太平真的在选驸马?”
李沄抿了红唇,模样竟有些负气,声音带着几分不甘嘟囔着,“不是在选驸马,难道是我闲得没事找事?”
武攸暨鲜少能看到李沄负气的时候,她是被帝王夫妻千娇百宠的大唐公主,平日里旁人顺着她讨好她都来不及,谁敢让她有负气的时候。
可周国公却觉得这样的太平表妹,也是挺可爱的,他甚至想伸手去揉一揉李沄的脑袋。
那个念头一起,武攸暨就觉得自己的掌心痒痒的。
当然,他有贼心没贼胆,只是笑着向太平表妹缴械投降。
“好好好,太平说什么就是什么,单子给我,我出宫就去下帖子请他们吃酒玩耍。”
青年说着便要接那张单子,李沄却没放手。
只见李沄抬起那双漂亮多情的眼睛,望向武攸暨,忽然问道:“攸暨表兄去看过绍表兄?”
武攸暨愣了一下,点头,“嗯,跟户部侍郎算账的那天,下了朝我便去看他了。”
李沄想起了那天夜里的噩梦,梦中的薛绍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与她说黄泉之下,愿永不相见。
李沄的指尖轻敲案桌,问武攸暨,“绍表兄如今在忙什么呢?”
“他如今还在孝期,没有公务。我去的时候,他正在为长公主誊抄佛经。”
听说为死去的亲人誊抄经文,能为其修阴德,令她在黄泉路上过得好一些。
李沄没有再说话。
倒是武攸暨,看着李沄的目光不禁带上了几分探究。
薛绍是城阳长公主的嫡子,又自小住在宫里,分外受圣人姑父的看重。
他以为公主下降,薛绍是首选。
李沄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头也没抬,语气凉凉地说道:“攸暨表兄不用想了,阿耶和阿娘选中的那些郎君之中,不仅有绍表兄,还有你呢。”
武攸暨挑眉,面不改色。
李沄抬头,看向他,“要是我想要下降给攸暨表兄,怎么样?”
武攸暨笑了,语气温柔坦荡,“能怎么样,太平是大唐的公主,我若是能尚公主,那是无上荣光。”
他愿意尚公主,公主愿意下降吗?
武攸暨不是薛绍,他年幼之时在房州是个孩子王,到了长安之后,年少时的调皮淘气都被藏了起来,端着一副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稳重。他刚入宫的时候,心中战战兢兢,几个表兄初始对他并不像薛绍那样心无芥蒂地接纳,是粉妆玉琢的小公主笑着跑向他,往他的手里塞了个金算盘。
小公主弯着眼睛,笑得灿烂无邪,说太平喜欢攸暨表兄。
李沄是他在宫里遇到的第一道光,令他在一片茫然无助中回过神来。
后来又有永安入宫,陪他画画看图,偶尔也凑热闹跟在他身后学算学。
两个小表妹都是武攸暨心中最柔软的一部分。
他愿穷尽自己所能,护她们在身后风雨不沾身。
武攸暨敛了脸上的笑意,神情十分认真地跟李沄说道:“太平希望表兄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翌日,太平公主穿了一身紫色常服出宫。
要会的小郎君们,还是要会的,不然怎么知道到底要挑哪个呢?当今长安,最为文人墨客和世家子弟喜欢的,便是芙蓉楼。
五郎君虽不常去芙蓉楼,也曾去见过世面。
苏子乔是芙蓉楼的常客,才进去,就有伙计笑吟吟地应了上来,“苏郎君来了,可是照常到顶楼的雅座?”
暗卫早就训练有素地散开。
苏子乔带了两个亲卫在身边,一身紫色常服的五郎君就站在苏子乔身侧。
苏子乔侧头看向五郎君。
李沄脸上带着笑意,徐声说道:“那便照常。”
伙计早就注意到李沄,他是芙蓉楼的长工,对苏子乔并不陌生。这位曾经令西域诸国十分忌惮的苏郎君一到芙蓉楼,便无酒不欢。
苏将军时常与他的狐朋狗友在顶楼的雅间喝酒,一场酒喝下来,雅间的人醉得东倒西歪,都要叫人抬了出去,唯独苏将军怎么来的便是怎么走,走路都不带歪一下的。
可这是伙计第一次见苏子乔带着一个这么年轻好看的小郎君到芙蓉楼。
伙计看了李沄一眼,又看一眼,竟看得移不开眼。
他见过好看的人,可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尤其是那双似嗔非嗔含情目,眼角微微一挑,便是万般风情。
被人这么看着,李沄倒也不恼,因为伙计的眼神并未令她觉得冒犯。
苏子乔的目光冷冷看过去,“看够了吗?”
苏将军常年在军中,平日一身威势隐而不露,方才不悦,冷厉的目光扫了过去,便让伙计汗流浃背。
伙计躬身惶恐说道:“抱、抱歉,奴只是从未见过小郎君这般风流俊美之人,冒犯了小郎君。”
苏子乔又瞥了他一眼,便与李沄拾阶而上。
伙计愣在原地,看着几人的背影,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他从不知道苏郎君的目光竟如此吓人,那个小郎君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苏郎君这般看重?
伙计被苏子乔的那一眼吓得心有余悸,却还是忍不住赞叹:“那小郎君长得真是好看啊,怎么就是小郎君呢?”
若是个小娘子,岂不是长安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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