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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晚上苏子乔背着薛绍离开之后,李沄再也没能见薛绍表兄一面。
上元佳节,小公主和兄长们出宫逛长安夜市,与民同乐,理应被传为佳话。
可谁能想到会横生枝节,冒出个高丽旧部的残余势力。
圣人李治得知此事,勃然大怒。
周季童保护公主不力,还累得城阳长公主的幺儿薛绍深受重伤,李治将他革职查办,罚了三年的俸禄,后来又将他赶去昭陵为先帝守陵,才稍解心头之怒。
苏子乔在此事上有功,并且还在后续追查高丽旧部的势力之事上出谋献策,圣人对其赞赏有加,一出手就在长安郊外划了一个庄园给他,又是赏金子又是赏绢布。
至于薛绍……李治说起他,就要跟皇后殿下念叨,这孩子真是难得,临危不惧,若不是他,说不定我与媚娘都见不到太平了。
除了赏银子赏绢布之外,圣人还让尚药局的大夫定时去城阳长公主的府里为他换药用药。
一般情况下,尚药局的大夫只为圣人看病,若是被圣人放在心尖上的人,尚药局的大夫自然也是要去看的。
可一般情况下,宫外之人极少有这样的殊荣。
薛绍受伤之后,李治便派出了尚药局的大夫去为他看望伤势,并定时检查他的康复情况,根据情况调整用药。
可见李治如今对这个小外甥,是多么重视。
因为尚药局的大夫三天两头就去公主府,薛绍的伤势恢复得如何,李治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李沄也知道如今薛绍的伤势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养着,就能慢慢恢复。
可没见着人,她心中总是不踏实。那天晚上少年牵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狂奔,她甚至还记得少年手心的温度。
——温暖而不灼人。
小公主想去看望一下薛绍表兄,也委婉地跟父亲提过这个愿望,并且提过不止一次。
然而李治大概是被那天晚上出现的变故弄怕了,李沄一说想出宫,他就板着脸说不许。
拒绝一次两次还好,可总是被拒绝,小公主也不乐意了。
譬如此时此刻,李沄心中就很不满。
小公主站在父亲前方,仰头看着父亲,据理力争,“不是说高丽旧部的残余势力都被逮起来了吗?为何太平还不能出宫?”
李治望着一脸不服气的小女儿,眉头也禁不住皱起来,沉声反问:“为什么总是想着出宫,大明宫这么大,还不够你玩吗?”
跟随在后的王百川:“……”
圣人和小公主又要吵。
王百川默了默,然后悄然无声地往树下的阴影退了两步,假装自己只是一个人形的背景。
李沄听着父亲的话,不由得委屈巴巴地看向他。
李治每次一见小女儿这种委屈的眼神,就忍不住心软。
圣人迎着女儿委屈的目光,冷着脸。可他越是冷着脸,李沄的眼神就越委屈,她咬着下唇,神情既倔强又委屈地看着父亲。
那神情,就像是李治若是拒绝了她的请求,就十分罪大恶极似的。
李治深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在他几乎要缴械投降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那天周季童说的话。
“是季童保护不力,季童找到公主之时,那两名高丽人已经重伤了薛绍,公主如今平安无事,季童不敢居功,那是安西都护苏子乔及时赶到,挡下了高丽人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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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季童那天晚上因为心中挂念自己嫡亲妹妹永安县主的安危,疏忽了自己保护公主的职责。
若是在禀告事情真相的时候,周季童有任何辩解或是隐瞒的地方,或许等着他的就不是革职罚俸禄,以及去给先帝守陵那么简单。
好在,坦白从宽。
周季童罚也罚了,李治想起此事,心中却还后怕。
论亲疏,周季童是公主的表兄,这些年来表兄妹相处,感情也是很融洽的。
论职责,保护公主,本就该是周季童的分内之事。
结果出事的时候呢?
周季童扛着自家阿妹永安县主交给了金吾卫,却让他的小太平跟着薛绍逃命。
李治想象着那天晚上少年薛绍器牵着他的小太平四处逃窜的场景,就止不住的心疼,更别说那天晚上女儿回宫之后,见到了父亲,也不管旁人在不在,扁着嘴巴便投入了父亲的怀抱。
大概是受了惊吓,小公主紧紧地抱着父亲的腰身,无声地流泪。
那种无声的哭泣,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李治简直不能想那天晚上女儿在他怀里的模样,一想就觉得心口发麻。
那可是他和皇后放在心尖上的人儿啊,冬天怕她冷夏天怕她热,平时还想着法子哄她高兴,讨她欢颜,居然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和委屈。
再也没有谁能让苏子乔这样令他放心了。
可苏子乔这趟回长安,除了述职之余,便是要办终身大事的,哪能动辄就当公主出宫护卫队的小队长?
李治此刻看着女儿那委屈巴巴的模样,虽然心软,可与她的安危相比,这点委屈算什么。
只见容貌清隽的圣人此时板着脸,沉声说道:“你也快九岁了,该要长大了,别总是想着出宫玩。若是在丹阳阁待得闷,便去清宁宫陪你的阿娘,许多事情,她会教你。”
李沄愣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
“阿耶,你是在怪太平?想说太平不懂事吗?!”
李治:“……”
李治面上不动如山,心中却在想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有点重。
可还不待圣人想出个所以然来,小公主就有些气急地跺了跺脚,“难道就因为这次遇到了危险,太平就再也不能出宫?”
李治看向女儿,想着这下可要怎么哄?
李沄最近跟父亲说要出宫,说一次就被驳回一次,加上她从小就被父亲肆无忌惮地宠着,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她说上两遍,第三遍的时候父亲都会同意的。
可如今她想出宫看薛绍的事情,别说三遍了,就是五遍都有了,父亲怎么还是这么坚定?
在父亲面前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撒娇大法,此刻也不管用了。
李沄顿时急了,她那双清亮的眼睛十分幽怨地看了父亲一眼,“吃饭要是不小心,都能噎着呢,人难道要因噎废食吗?”
李治有些讶然地看向女儿。
她居然因为不能出宫之事,学会跟父亲顶嘴???
原本还想着哄女儿的圣人,愣在了原地,心中不知是震惊还是震怒。
小公主却皱着眉头,跺了跺脚,扭头就走。
“太平最讨厌阿耶了!”
李治:“……”
好半晌,李治才回过神来,圣人抬手指向小公主离开的方向,语气很是气急败坏,“这这这这……王百川!方才太平公主是在跟我顶嘴生气吗?这孩子,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吗?!我就知道,皇后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顺着她,早晚会把她惯得上房揭瓦!”
站在旁边树荫下的王百川闻言,顿时满额黑线。
太平公主这般模样,难道不是圣人您惯的吗?!
李沄不能出宫,心里又有些挂念薛绍的情况。
回到丹阳阁,从前满是生气的丹阳阁如今也静悄悄的,永安县主周兰若这几天都没在宫里。
此事说起来,跟周季童也有关系。
那天晚上周季童为了保护自家阿妹,疏忽职守,令公主差点被人所害。
于他个人情感而言,或许是可以理解。
可在皇后殿下武则天眼里看来就不可以理解了。
她的太平公主,何其尊贵,永安县主周兰若纵然是长公主之女,可又如何能与公主相提并论?周季童身为羽林军,保护公主是他的指责。
即便他有一千一万个理由,都不是他可以疏忽职守的解释。
然而周季童罚也罚了,总不能让他脑袋搬家吧?
武则天没有再责罚周季童,然而从前令她十分喜欢的永安县主周兰若,却莫名地变得碍眼起来。
小公主大概是察觉了母亲的心情,便笑着跟周兰若说她如今不能出宫,让周兰若先回公主府去,也替她去城阳长公主的府里看看薛绍表兄。
周兰若从小就是个通透之人,李沄说的再合情合理,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永安县主出宫前捉着李沄的手,泪眼汪汪地问:“太平,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在一起玩耍吗?”
李沄帮周兰若擦着眼泪,笑着说:“当然能啊,阿耶和阿娘如今不让我出宫,永安先帮我去看看薛绍表兄。他如今受伤了,我听尚药局的大夫说,薛绍表兄的伤在背上,平时只能趴着,可难过了。他平时又喜欢读书背书,如今终日趴在床上,定然闷得发慌。我让婉儿整理了一些好玩的书,你出宫没事的时候,就常去看薛绍表兄,帮我陪他说话,也帮我读书给他听,好不好?”
周兰若红着眼睛抱了抱小公主,抽噎着说好。
永安出宫也有好几天,周季童被罚去为先帝收陵了,临川长公主和驸马也去了凉州,偌大的公主府也没几个人。
李沄想起那天永安县主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模样,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
她的内心,还是很舍不得永安的。
也不知道永安如今一个人在公主府过得好不好。
还有少年薛绍,他如今卧床养伤,平时跟他玩耍的小伙伴都要在崇贤馆上课,只能偶尔去看他一下。
少年独自一人的时候,心中会不会觉得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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