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龙神降临

短短两句话,仿佛有数条无形的藤蔓,缠绕在魂体的每一寸，过电似的引来一阵深入灵魂深处的酥麻。

谢宇策不用回头就能感知到四面八方的各种风吹草动，他能“看”到对面城墙上秦烈榕等人气急败坏、难以置信的模样，也能“听”到战斗双方目睹这一幕之人倒抽凉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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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吴骇气急败坏、很是鲁莽地跳下城墙，谢宇策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待遇。

“你还战不战？”谢宇策无奈了,“你就是来假的，乱战，我也不是不能配合,上来就抱，是不是太任性了。”

他的声音实在太温柔，让吴骇有种置身温柔乡的错觉,再煞风景的战场,也影响不了他内心的波澜起伏。

“不打，”吴骇咬着牙说，“我们为什么要战斗,给他们看好戏？让他们大跌眼镜好了。”见谢宇策眼里略带笑意,还算配合,吴骇索性耍赖道,“那怎么办，抱都抱了。我们先开溜吧！”

谢宇策搂着他的腰,把人抱了起来。吴骇双脚离地，被半举起来，高过对方头顶。

“你干嘛！”吴骇手搭在他肩上,低下头来看他俊美的笑脸，居高临下才发现周遭碍眼的视线太多，在这种比较肃穆的氛围下，吴帝医大人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快放我下来！”

“来了就留下。”谢宇策转了半圈，才把他放下，松开了手。

“不不，”吴骇跟他说，“反正你不是人奴，你就别管萧王朝了，跟我走吧，去哪都行。这种时候就该隔山观虎斗，坐享其成！”

“恐怕不行，”谢宇策简明扼要地说，“隔山观虎狗相斗，无成可享。”

这话够损的，“虎”是萧王朝所在的兽族队伍，那“狗”是指……

吴骇变了脸色：“你准备屠狗么？你应该很清楚，我是很愿意跟随你的立场行动，但我绝不会加入兽族阵营，也不可能和你那群异魂属下为伍，他们都已经成了人奴，成了兽族附庸，为什么你还放不下？跟我一起有什么不好，难道在你看来，我还不如几个人奴重要？”

来呀！直截了当地和我来个了断，说你就是不如，就是没有人奴有用。

谢宇策却道：“所以你下来做什么，替秦帝当说客，试图说服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吴骇故作硬气地扬起下巴，又很快泄了气，闷声说，“不回答也没关系，你回到我身边。”

“出息呢！吴骇，你争气点！”神藤强调道，“这是敌人！敌人！”

“他不是敌人。”吴骇用的是肯定语气。

“什么？”神藤不懂，谁不是？不是什么？你在说啥？

“我跟你说过没，谢宇策是驯兽师。”吴骇道，“我驯兽的本事是他教的，但我只会皮毛，他什么都会。”

神藤：“！！！”

神藤之所以会对吴骇格外上心，除了他的惊人天赋以外，还因为他对兽族毫无敬畏之心，甚至利用兽魂修炼。吴骇的医师身份，以及融合兽魂的本事，注定他和兽族老死不相往来。

而谢宇策……神藤真没想到谢宇策竟然是驯兽师！

只有驯服过兽族的强者才勉强算是驯兽师入门，一个合格的驯兽师，他的心态，必定凌驾于兽族之上。

神藤：“你不早说！！！”

神藤不敢相信：“兽族怎么可能与驯兽师为伍？兽族对驯兽师深恶痛绝，而谢宇策怎敢！？他想干嘛……”

吴骇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地方。”

吴骇继续道：“只能说，谢宇策不是我们的敌人，但他是不是秦王朝的敌人，却不得而知。”神藤听了这话，总算沉寂下来，因为它发现，吴骇身在局中，却并不糊涂。

“帝医大人怎么搞的？”城墙上的秦王朝强者心急如焚，“不是说要对付谢宇策么，怎么还没开始！？”

商越惊得下巴都掉了，问旁边的秦烈榕：“是我眼花了吗，秦帝，他……还是我认识的吴骇？”哪门子招数，吴骇所谓的‘对付’是用‘拥抱’来感化？

“谢宇策究竟有什么好！丢下吴骇，背叛人族，甘当兽族爪牙，此等无耻之人，能让吴骇死心塌地到这种地步。”

“……朕也想不明白。”秦烈榕绷紧了脸，眼里满是敌意。

“陛下，情况不妙，对方已经准备动手，撤退之前，现在去把帝医大人带回来还来得及。可他俩离得太近，杀谢宇策那个叛徒，会波及到帝医。”

“吴骇，你别做傻事，离他远点！小心他对付你！”秦烈榕的传音如在耳畔。

吴骇回头看向圣城城墙：“放心，我还健在，你们先走。”他把谢宇策的手按在自己腰上，继续高声说：“不是我不想回，是他不放，我挣脱不开。”

“……”谢宇策一时无语，复又问道，“你让他们撤退？”

吴骇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我，是很显然的道理。赢不了，谁还恋战，当然是逃命啦。宝物都打包好了，保证萧王朝赢了也只能得到空壳。总之这一战，两边不讨好，所以你就别管那几个人奴的死活了，跟我走好不好？”吴骇放软了声音。

还没开战居然就想到了逃跑，是他高估了这边人族的骨气。

谢宇策琢磨了下，说：“好，等我拿回肉身。”

吴骇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肉身？”

“谢宇策！还不快杀了他，莫非你想背叛主上！”胡狁大领主怒斥，愤怒中带着点抑制不住的欣喜，心想谢宇策竟对敌对阵营的人手软，终于抓到这人的把柄，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谢兄弟，主上已经醒来，你别在最后关头犯糊涂。”颜孽大领主也传音道。

“谢宇策大人，您快动手，擒获敌方帝医，必是大功一件。”

萧帝出言提醒：“各位别忘了，空间戒指还在他身……”

话音未落，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拍向他后背，白光一闪即逝，萧帝只觉像被谁重重推了一把，头重脚轻，身体朝前一个趔趄。

吴骇却清楚地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就在萧帝的声音戛然而止的同时，身上出现了双重浮影，竟是魂魄和肉体分离！神似萧帝的虚影往前一步，身体向后软倒。

“罪过，罪过。”面带慈悲笑容的光头男子适时接住萧帝的身体，扬手将他魂魄收入袖中。

萧帝的魂魄刚被收走，身体倒在散灵身上，头朝外，两眼无神地睁着。不朽圣主伺机而动，并指如刀，割开萧帝的脖颈，大片鲜血喷洒，头颅还未落地便轰然粉碎，肉末骨屑乱飞，溅到毫无准备的尊者将领脸上、身上，引起一片惊呼。

“啊啊啊！是、是陛下的脑袋……”

“谁让你这么做的！”颜孽没注意到他先前那一推，却亲眼看到他收魂。

“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忌于光头男子乃兽祖人奴的身份，尽管亲眼见他杀了萧帝，也没有人立刻出手攻击。

光头的散灵僧人嘿嘿笑道：“还用问？自然是主上的命令，萧帝罪有应得。”

不朽圣主也说：“主上让我们动手。”

“我也听到主上的声音了，胡狁大领主，你呢？”颜孽面露亢奋之色。

“我也！”胡狁大领主同样目露精光。

既然是主上的命令，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杀！以人族的血，迎接主上降临，管他敌方我方，是人都该死！

萧王朝阵营一下子混乱起来，对面城墙上秦烈榕等人不明所以，都很诧异：“居然自己打起来了，自相残杀？什么情况。”

“背叛人族的萧王朝党羽活该被屠杀！兽族反复无常，与兽族为伍的代价，该！”

“内战，这种时候内战，简直天助我也。”

“萧帝一死，这群乌合之众立马变成一盘散沙，必定会沦为兽族手下亡魂，陛下，可以确定是兽族作祟，已经可以通知万国联盟。”

“嗯，去吧。”秦烈榕说完，若有所思，“恐怕没这么简单，一头兽族大领主就能轻易摧毁一座城池，萧王朝那边的人不够它们杀，等兽族残忍屠杀了自己阵营的人族以后，就轮到我们了。而且突然反水，很可能还有后手。”

秦烈榕死死盯着吴骇所在的中央空地，内心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但他的情绪异常冷静，道：“萧帝已死，萧王宫内部空虚，立即派人进攻萧王宫及萧王朝城池！”

虬髯大领主等秦王朝至高层以保护商越帝医为由，迅速撤离此地。

秦烈榕以及周边其他王朝派来的大领主，依旧不死心地站在城墙上，想亲眼见证战局变化。

秦烈榕心情极其沉重，他在想，兽族临战前反水的理由呢，难不成与战前对方捏碎的那枚镇封珠有关？

秦烈榕眼力过人，他笃定自己没有看错，战前胡狁大领主捏着的那东西，的确是镇封珠。

为什么要在此地捏碎最后一枚镇封珠，莫非兽族镇封地就在这里？兽族千方百计针对秦王朝的理由……

无数个疑点牵成线，秦烈榕猛然醒悟，表情惊悚：“不好，快走！”

就在这时，一根白皙的骸骨从天而降，无比突兀地掉落在地，哐当一声，落在谢宇策和吴骇左侧不远处。沙石骨屑乱飞，谢宇策揽过吴骇的腰，往旁边退去。

“怪事，天上下白骨。”圣城城墙上的强者们头皮发麻。

秦烈榕突然面如死灰：“完了，晚了。”已经不能再撕裂空间。

其他大领主同样发现没办法撕裂空间，都大惊失色。

他们乃是时空境，同在时空境的兽族大领主在时空上的领悟有限，封不住同境界人族的行动。

可他们却走不了，只能说明可能有更强大的存在，封锁了空间。

时空境之上，世界境域主！

兽族域主降临，哪里还有活路！这些大领主们通通都慌了：“没听说萧王朝队伍里还有域主，秦帝陛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烈榕嗓音干涩，说出了可怕的猜测：“兽族封印地，封印地的开口很可能就在这里。”

森白骸骨徐徐坠落，空气中弥漫着若有所无的血腥味，紧接着又是一道血肉瀑布，赫然出现在上空！

伴随着轰隆声响，海量巨兽尸骸与鲜血碎肉混合形成的骸骨瀑布，顷刻间呼啸而下，景象极其骇然。

阴风，暗云，风起云涌，地面猛烈震颤起来，恐怖的空间波动形成肉眼可见的强烈波纹。

咔嚓。

一声脆响仿佛直入脑海深处，让人灵魂战栗。

紧接着圣城上方虚空犹如巨大的镜子裂开一道黑色缝隙，缝隙犹如蛛网般从中间像四周迅速延伸。

轰！

一根曲着的利爪戳穿中央最脆弱的界壁，猛地探了出来，紧接着又是第二根，第三根。

巨大的兽爪犹如小山般，坚不可摧的空间界壁在这道凭空出现的利爪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不知名庞然大物轻易将时空缝隙往两边撕裂，哗啦扯开一道狭长的裂缝。

嘹亮的龙吟响彻云霄。

巨爪几乎将天穹撕成两半，远古巨兽真实形态显露出来，万道金光璀璨逼人。

“龙，龙爪！”

“是寻常龙兽，还是……不对！”

远远凌驾于寻常域主级的威压，强大血脉波动降临，犹如巨山当头压下，让人油然而生出一种难以匹敌的无力之感，禁不住瑟瑟发抖。

“快走，秦帝陛下，再晚就来不及了。”这些大领主只能指望秦烈榕。这里是秦王朝领地，只能借秦王朝域主级的一方小世界撤离，机会仅此一次。

“吴骇，”秦烈榕喊道，“吴骇，回来！”

而此时的吴骇不由自主地拽紧了谢宇策的衣袖，耳边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的注意力被眼前可怖的景象所吸引，激动得恨不得跳起来，一个劲地给谢宇策传音道：“快看！是龙！龙！真龙！我第一次看到活的神龙啊！”

那条占据全部视野的龙，极具视觉冲击。吴骇目露向往，如果能摸一摸神龙的龙鳞，就真叫不虚此行了……

“主上！恭迎主上降临！”胡狁大领主等兽族欣喜若狂，恨不得热泪盈眶。

“这是多少颗镇封珠？”不明所以的萧王朝皇族在地上发抖，嗓音也抖个不停，“不是一百零八颗么，一百零八颗镇封珠打开的封印，怎么会跑出五爪金龙来！”

“当然是五百一十二颗，”胡狁大领主大发慈悲地告知真相，“远古封印地全开！半神兽会在各地破关，不止这一处！”

“这一封印地剩余兽族不多了，但留下的必定是最强。”

萧王朝残存强者哀莫大于心死，逃无所逃，全成了兽族大领主爪下亡魂。

一边倒的屠杀并未持续多久，就以兽族的绝对强大而胜出。

残存的人奴都战战兢兢地匍匐在鲜血淋漓的地面上，磕头求饶。

最终还站着的人类，也只有不朽、散灵、雪妖、浮屠、雷霓儿等五人，作为龙神的人奴，他们承受的龙神威压会减半。

“人族好日子到头了，占了兽族的地盘，终于要吐出来。”兽族兴高采烈。它们这一拨辛苦数千年，终于迎来了这一天，内心不可谓不激动。

“只要真神不降临，单凭兽祖就能横扫半个人族领域！”

以半神兽的实力，一记摆尾，就能掀翻半座城，胡狁大领主及麾下兽族均虔诚地静候接下来的神迹。

可五爪金龙出现后，却只是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

肉身干瘪，千疮百孔，恐怖威势叫人不敢直视。

谢宇策拿出空间戒指，随手往上一抛。

十余枚空间戒指上升到一半就融入虚空，下一刻便出现在五爪金龙爪子中，转瞬又消失不见。

五爪金龙也拥有体内空间，空间戒指里的所有灵珍收入体内空间，就能以极快的速度炼化，可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金属性空间里堆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石碎片，无尽岁月后灵气都已经耗尽了，碎得只剩下粉末。

空空荡荡的体内空间里，仅有一座金精炼制而成的绝壁巨山和一柄锈迹斑斑的神枪。神枪之上附有干涸的鲜血，呈现诡异的色泽，静止不动，四周时空却被影响得微微扭曲。

尽管送上了宝物，但谢宇策既不下跪，也不说话，直接把它们为兽祖准备的珍宝往上一丢，行为极其无礼，仍是引起了兽族大领主的强烈不满。

胡狁大领主道：“主上在此，你还不跪下！”

谢宇策微微侧目，看向说话的胡狁大领主。同时，那静静疗伤不动的五爪金龙也睁开黑红色的眼睛，看向胡狁大领主。胡狁大领主浑身毛都炸开了，头皮要裂，血脉压制下，动弹不得。

可就是这一对视，胡狁大领主终于发现不对之处：“主上的魂力波动……”忽略可怖的血脉威压，五爪金龙显现出的魂力波动，和谢宇策的灵魂波动，极为类似。

与其说类似，不如说，一模一样……

“杀光他们。”谢宇策眼皮都没抬，说话的语气很随便，就像“倒杯茶”那么自然。

不朽圣主等人单膝跪地：“遵命，主人！”

主人！？主上的人奴，怎么称呼谢宇策为主人！？什么时候？人魂竟然可以占据兽祖的肉身？

“你找死！”胡狁大领主的表情扭曲，纤长的漆黑毛发刺破面皮，身型猛然拔高，转瞬出现在谢宇策面前。

空间骤然静止，庞然大物的利爪伸到近前，再难前进分毫。

而他旁边的吴骇在扑面而来的狂风中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胡狁大领主狰狞的大脑袋下，被漆黑皮毛覆盖着的褶皱……纤毫毕现。

啪！

五爪金龙轻描淡写的一爪挥过，隔着虚空抽在黑炎天犬肉身。胡狁大领主庞大的躯干如受重创，顿在半空中。龙爪虚握，黒炎天犬的肉身像被拧碎了一般，骨头不自然扭曲，惨叫着从半空跌落。

“主、主上……不，你不是龙神兽祖，你是……”颜孽大领主目露惊骇，心惊肉跳，对这种前所未见的诡异手段感到无比恐惧和胆寒，“谢宇策！？”

胡狁的惨状让他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而他的血脉不如胡狁，在龙神别具震慑力的威压下，竟是连恢复原形逃遁都做不到。

吴骇的表情早已僵在脸上，脖子僵硬地转过头，却发现身边的谢宇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另外半道魂魄虚化后融进了五爪金龙肉身之中，五爪金龙炼化了灵液，干瘪的肉身有了原本的光泽，涌现出蓬勃的生命力，震撼心灵。

“快看，五爪金龙又有新的变化！”

无尽金光笼罩的威武龙躯逐渐缩小，凝练成一道人躯，依旧是谢宇策的脸，气质却与没有存在感的魂体全然不同。

阴风刮过俊美的脸庞，及至后膝的长发掩去金芒回归漆黑，目光如炬，神情冷傲，如一尊神王，威严不可一世。

谢宇策落地，黑袍下的身体，有了鲜活的体温和呼吸，拥有强劲的脉搏、心跳，他拉过处于震惊中头脑发木的吴骇，朝着圣城摇摇欲坠的城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