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哪儿去?”踞天犼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最后想四处转转。
“去外界,古尊战场之外,不在血神空间。”
吴骇对它说:“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踞天犼哀伤的瞳眸瞬间绽放光芒,又迅速暗淡下去。
大量生灵死在古尊战场,亡魂被困,无法自然消散。重新聚集后,诞生全新的灵智,才能幻化实体。
哪怕是兽尊级的魂魄在外界很难单独存活下来,只有在在这片战场,它们才是无敌的。
残损一时,日后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对它们而言,古尊战场就是全部。
除了冒着被禁制灭杀的危险,前往战场更深处,它们没办法前往别的地方,甚至无法想象这空间之外还有着怎样的世界。
踞天犼说:“你在开玩笑,除非你是时空境大领主,甚至时空境以上,否则没办法带我出去。”
“我说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吴骇说,“还记得之前和我一起去远古殿堂的那个高大俊美、魂力高超的人类吗,他也是实体化的魂魄,并不受制于这片战场。他能出去,你也一样能。”
吴骇说:“就问你想不想。”
踞天犼激动了,那位魂体实体化的强大人族还站在它背上过,和吴骇一起,仅仅是只言片语,很难相信,但一想到那位,踞天犼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它当然想!能出去谁不想出去!
“外面的世界有我们这里大吗?”
“大多了。”
“外面有什么?”
吴骇说:“应有尽有。”
“出去之前,你得进一个地方,进去之后,最好安分点。别在里面闹事。”
踞天犼一个劲点头,表现得相当温顺。
吴骇把它收进元种空间,顺便将放有青叶钥匙的盒子拿了出来。
而踞天犼来到一个全新的空间。
方圆千里,上方有朦胧元雾笼罩,如同白云一般。
吴骇的元力消耗过度,还没来得及补充,原本应该是液体圆球的元力,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雾气。
除此之外还有星星点点的亮光,这是精纯的魂力,吴骇炼化兽魂后多出来的一小部分,储存在这里。单独的魂力不如凝聚成型的魂魄稳定,储存在元种空间,却很容易消散,也不知道被什么给吸收了,剩下的寥寥无几。
一页金纸照亮了整个空间,如同刺眼的太阳,给白云状的元雾镶上金边。
这里满是它喜欢的气息,元气无法自主吸收,金纸让它忌惮,最让它惊讶的却是这个可以容纳魂魄的空间。
“你是时空境大领……嗷呜!?”
话没说完,正在欣赏空间奇异景象的踞天犼突然间长毛炸开,尾巴竖直,猛地跳出千米,目光死死盯着刚才在它脚边的某物,如临大敌,惊恐万分。
随着它突然发作,凶煞之气引动元力雾气,白云相继溃散,金色纸张绽放万道金芒,镇压这个杀气腾腾的外来兽魂。
踞天犼威势暴涨,形成防御光罩,与之抗衡,可金光毫不费力地将它洞穿好几个大孔,踞天犼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腹部冒出的窟窿,庞大的躯干轰然倒坍,瞳眸满是震惊与悲愤。
它不明白,吴骇为什么要这样对它……
“叫你安分点!别一惊一乍!”元种空间遭到猛烈撞击,吴骇正好打开装有青叶钥匙的盒子,突然如受重创,手一抖,盒子没拿稳,飞了出去。
就在半空中,一簇火苗凭空冒出。
青叶钥匙自焚,连带着那个精致的盒子也以很快的速度燃烧成灰。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
青叶钥匙没了?!那他怎么出去。
“怎么会自毁。”
“蜃叶林起火是征兆,青叶也会燃烧,难道是血神树出了问题,封锁了这片空间……”
不止吴骇,同样的事情一样发生在其他地方的人族身上。
青叶钥匙能在空间戒指等任何地方燃烧成灰。就算强行滴血,也照样出不去。
有身份背景的大势力弟子一出远古殿堂,就动用别的独门手段,或以血神树幼枝为媒介,带着当众立誓、愿意为他们效忠的强者,火速离开了古尊墓地。
像是预料到或者恐惧些什么潜在的危机……
剩下被困在元种空间的大多数人陷入恐慌之中。
没有什么,比未知的危险更让人胆寒的了。
“难道血神树又打算上演活人血祭吗,它这是在人族地盘,就不怕被人族连根拔了。”
“我听说过一些事,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脸色发白,“如果是真的,我们都得死。”
“怎么没动静了。”吴骇分出心神探查它元种空间,不看还好,这一看,吴骇瞠目结舌。
元种空间一团糟,踞天犼瘫倒在地,无比忌惮地从一个方向,看向另一个方向的金纸。
“它怎么也在。这又是什么……你想杀我,何必多此一举。”踞天犼都要哭了。
“你只要别露出杀气,就不会被金光攻击,”吴骇心烦意乱,倍感怀疑地问,“这东西,是我从血神树本体处带出来的,已经认主了,你认识?”
“认主!?怎么可能!”
踞天犼所说的那个“它”,就是吴骇随手搁在空间边缘角落的藤蔓。
一截枯槁的藤蔓,有着好几粒猩红小芽,左右排布,明明是肉眼可见的生机,但整体生命力低下,毫无灵性可言。
就好像有点心机的废枝为了搏出位,故意把仅有的生命力暴露在外,还特地把枝体伪装成血神树幼苗的颜色。
可是你再伪装,长得弯弯曲曲,明显不同物种。灵性植物中的智障,还透着点可怜,不外如是。
那时候,要不是谢宇策说要了,不说吴骇,是个人来都不会收它。
而此时,吴骇疑惑了,心念一动,将藤蔓放到踞天犼脚边:“有这么可怕吗。”
踞天犼一个弹跳,嗷地一声蹦出好远,它相信吴骇收了这东西,但骨子里的惊惧让它战栗:“别过来,血神树,该死的血神树的气息!”
“这是血神树?不会吧。”担心踞天犼一出来就会不听解释地逃离,吴骇干脆让它在元种空间狂奔,顺便跟它交流。
有吴骇的意识为主导,那页金纸就没再显威过。
只是藤蔓仍旧躺尸,没有半点反应,要不是踞天犼的惊乍不似作假,吴骇都不会怀疑它在装。
“你是血神树!?”吴骇将藤蔓拿出,语重心长地对它说,“跟你商量件事,好歹我是你主人,我中途差点死了好几次,你都没帮过半点忙,你要是能让我出去,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需要什么,以后我帮你找。”
小幻没弄错?谢宇策说得没错?得不到最强的就找最弱的。
在万千血神树树苗中找出一根废枝,不容易。
干枯的藤蔓还是没有回应。它的沉默,显得吴骇就像个白痴。
想想一下画面,昏暗阴森的古尊战场,枯骨遍地,一个青年,在对着一截枯枝自言自语。
“你确定没认错?这真是血神树?”吴骇问。
“放我出去!”踞天犼心里有气,尽管有可能是它误会了,但吴骇什么都没说就把它收进这样危险的空间,而且说好了很快就能出去,到现在还没动静。
“我还在古尊战场,暂时出不去了。也罢,你就安心待着吧,谁让你自作自受,被洞穿了好几个窟窿,我不得帮你补全。再瞎嚷嚷,我就让藤蔓与你作伴……”
“别!”踞天犼略感动,确切地言明,那就是血神树的气息。
它在这片战场生存了这么多年,别的认不出来,但血神树气息就算隐藏得再深,它也能察觉到,更何况这还是不是一般的血神树气息。
虽然远不如扎根远古殿堂的血神树本体强大,但非常不一般。
吴骇把藤蔓放在手指、手腕上绕啊绕。
再不给个回应,信不信我把你折了。
轰隆!
地面不稳,吴骇晃悠了下,悬空而立。
双耳轰鸣,如同大脑被夯了一重锤,眼前出现五颜六色的光,流星如火雨般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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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吴骇喃喃道。
有一束正好落在距离吴骇十米远的地方,肉眼可见的白光下,层土寸寸湮灭,转眼间就出现了二十米方圆的大洞,深可见底。洞的边沿一直延伸到吴骇脚边,凌厉骨屑迎面扑来,吴骇闪身躲开,劲风如刀割。
一眼望去,无数火雨划过天际,时不时就会有几道落下。
这里不安全。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有大能在攻击空间界壁。”
“空间外激战!”
空间遭受攻击,里面的人很不好受。
“天穹”,也就是空间壁垒,在可怖攻击下变得透明。能看到外面的激战场面,远远不是他们这一级别的人能够达到的高度。
攻击的一方至少是时空境大领主,或者拥有一方小世界的域主。
同样有个空间投影,小世界相互撞击,导致血神空间内部不得安宁。
“又是这样。”听说发生了什么,踞天犼很平静。
它经历过不止一次了。
而自古以来的经验告诉它,一旦遭到攻击,血神树就会遁走。
这种级别的攻击每经历一次,古尊战场的兽魂就会消散大半,之后是漫长的恢复期。
谁都向往外面的世界,渴望自由,为此就算付出代价,哪怕结果不如兽意,踞天犼想,那也是值得的。
如果吴骇出不去,那样也好,他俩联手,必定所向披靡,横扫古尊战场。
千年以后,定能成为战场深处一方巨擘。
远古殿堂下陷,缩在里头的强者全被转移到战场中,经历新一轮浩劫。
“没有青叶钥匙,出不去。”
“除非现在、立刻突破轮回境尊者!”
“突破轮回境尊者就会被古尊墓地排斥,会直接转送出古尊墓地。”
“去找有望突破轮回境的生死境巅峰强者,这样就能在对方被传送出去的瞬间,跟着一起出去。”
最终浩劫将至。
被困在内的其他人都在思忖对策,有的生死境圣人巅峰强者不惜强行突破,就算有后遗症都顾不上了。
吴骇加快速度再原路返回,赶往隐蔽的藏身之地。
一方空间。
当初,吴骇就是在这儿见到萧忆地。
空间还是老样子,只是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原先满溢出来的天然火池少了一半,还剩更浓稠的岩浆沉在下面,浓缩的才是精华,热浪不加收敛,反而比之前更可怕了,只是吴骇已经突破进阶,身体强度高了不少,能够抗衡。
吴骇刚进去,明显感觉到手上缠绕的藤蔓骤然一紧。
同时,元种空间内,那件灰扑扑的法杖挪了个位置,并持续抖动。
这还是它头一次有动静,吴骇顿生惊喜。
那个顶端五色菱晶镶嵌着的法杖,威力惊人,但吴骇试过各种办法,都没能让它聚能。
吴骇一度以为它是禁器一类,使用次数有限,用完就废了。
不是就太好了!一道杀芒的破坏力用来对付生死境巅峰圣人都觉得浪费,搞不好能重伤轮回尊者!
吴骇把它拿在手中,便感受到了强大的吸引力,指向天然火池。
法杖脱手而出,插在天然火池中。
源源不断的热浪朝着法杖所在处聚集,其中一枚暗淡的赤色菱晶隐隐发出红芒,吴骇看得分外惊奇。
“你怕这个?我把你按进去!”吴骇把缠绕着藤蔓的手臂,往火池附近伸,他突破七级武者后,能更靠近火池一点,但要站在火池边沿,估计皮和骨头都得被烤熟。
藤蔓动了动,并没有多余的表示,但吴骇明显从这个宛如智障般毫无灵性的枯枝上,感受到了一丝鄙夷。
吴骇:“……”鄙夷什么,你认我为主了。
“我不用靠近火池,就能对付得了你。”现在不是在商量,也不是讨价还价,吴骇没那个心情开玩笑。
他跟萧忆地约好了。可就算没约好,他也不想在血神空间浪费个几万年。一直到死,他突破不了轮回境尊者。也就是说不能凭自己的手段出去。
可如果不出去,这片死气沉沉的,还在血神树掌控的空间,没有成神的可能。
而且,谁知道这个小空间能撑多久。
照外面的形势,出了这个小空间,就会面临外界攻击造成的各种危险……
他必须出去。
“一物降一物。看到天然火池,你就紧张,如果是全部呢,”吴骇已经很没耐心了,而此时天然火池已经见底,底部漆黑一团,火焰波动已经没有了,吴骇拿出法杖,入手依旧冰凉,赤红菱晶微微亮,吴骇将魂力探入其中,发现里面仅有一道赤红色光芒。
大半个天然火池吸收殆尽,居然只生出一道赤红色光芒,略微比之前两道中的任何一道都要亮些,但一道也就意味着,只能施展一次。
吴骇用法器威胁它:“我的法器,你见识过了,它吸收了火池的余威,倾力一击用来对付你,你觉得你挡得住吗?”
藤蔓似乎毫不担心,让他试,只要他舍得浪费两件宝物。
吴骇:“……”你特么大智若愚啊,我还真舍不得。
吴骇又喜又悲,喜的是这藤蔓还真是宝物,悲的是宝物太聪明,根本不听他的。
“别逼我让你自爆。”主人能让认主之物强行自毁。
“自爆太浪费了。”吴骇又想。
“小幻,吞了它。”吴骇祭出一道闪电。
幻光紫电消耗过度,已经足够暗淡,体型也缩小到三寸。
“呲,呲呲,呲呲!”小幻略抗拒。
“你是说,它请你吃好吃的,你不好意思吞它?”小幻成长后,吴骇能听懂它的部分意思,顿时背脊发凉。灵性生命背着他进行交流,这藤蔓居然还会收买小幻。什么时候的事。
“呲呲!”
“你替它保密,还带它出来,算是扯平了。现在它欺负我,你帮谁?”吴骇说,“好,你不要,我就毁了它。”
魂力沟通脑内印记,正因为认主魂印弱得不行,以至于约束力也很弱。藤蔓本身并不担心,但幻光紫电并不知道,以为真就没了。
那多浪费。
幻光紫电还是挡不住诱惑,果断来到藤蔓旁边,试探性地朝它伸出一根细小的闪电分支,试图扎进藤蔓中,却被藤蔓灵活地躲开了。
藤蔓环绕着吴骇的手臂快速移动。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没本事,不配合,那要你也没用。”吴骇掐着它,喂给幻光紫电,“你再不想办法让我出去,或者告诉我要怎么出去,大不了一死,而你肯定会死在我前面!”
眼看着闪电刺进藤蔓枝体中,藤蔓猛烈挣扎:“愚蠢!”区区一道古级紫电,根本不及它潜在价值的万一。
原以为这人是个废物,走后门进的血神树本体所在空间,没想到还是个狠角色。
轰隆一声巨响,外界猛烈撞击之下,整个空间又是一震。
而吴骇所在的这一方小空间,壁上出现裂纹,有木屑灰尘簌簌落下。
就这一下,闪电和藤蔓再度错开……
眼看着小空间马上就要解体,吴骇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血神空间要突围,血神树本体即将遁走了吗,他该不会回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