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考试
经过一上午紧张的考试,总算是考完了。
陈翠儿一出考场就找福宝对题,她有几算术大题没什么把握,想赶紧确认下,顾胜天王柱子几个男生倒是不太关心对题的事,反正考上考不上现在已经定了,操心也白搭,还不如赶紧趁机看看公社里长啥样。
王柱子兜里有两毛钱,他也动心了,想照个相。
陈翠儿拿着自己的草稿纸,一道一道地和福宝对,福宝倒是记得很清楚,给她说这道题最后得数多少,那道题怎么做的,陈翠儿一会儿庆幸,一会儿跺脚的。
生银却呆呆地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
她是彻底傻眼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次的考试根本不是她记忆中的那套题。
而她最近因为太有把握了,一直死死地对着那几套题复习,以至于别的都没看过,很多知识点她都忘记了,数学题也有几道没做出来。
其实如果她静下心来去想,本来不至于这样的,可当时她一看那些完全陌生的题就懵了,彻底懵了。
心乱了,后面就一团糟了。
正在这个时候,苏宛如问起来:“生银你考得怎么样?”
生银一怔,忙下意识地说:“挺好挺好的,应该不错。”
苏宛如放心了:“希望这次你们都考个好成绩,顺利上初中,这样咱们生产大队的小学也能顺利办下去。”
不过嘴上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却想起眼前的饥荒。
不知道闹饥荒的日子,是不是家长们更不愿意让孩子上学了。
从公社的中学出来后,霍锦云带着他们去了一家面馆,这个时代的面馆对于这群没出过村的土包子来说自然是新鲜又奢侈的,看着里面光亮的桌子和石灰泥的地,都不好意思踏进去。
霍锦云直接拿出来两块钱,给服务员要了七碗面,一碗面两毛钱,一共是一块四外加一些饭票。
别说苏宛如,福宝都不好意思了:“霍老师,我们有钱,临出发前我娘给我们钱了。”
苏宛如也说:“哪能让你花费这钱呢!”
又不是钱多了烧的。
说着就要往外掏钱。
霍锦云:“算了,我当了咱小学校长五年了,总算熬到第一届学生毕业,我想请他们吃一顿好的。再说我当校长,有工资,自己一个人反正也花不完。”
他这话说的有些动情,苏宛如见了,手顿住了,笑着说:“行,那让你出。”
心里却琢磨,是诶,他一个月十二块钱工资呢,怎么可能缺吃的,那不是饿的?
霍锦云要请客,福宝他们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霍锦云坚持,也就不说什么了,他们心里开始暗暗地计划着,手里的钱可以去照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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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国营的面馆,吃得是刀削面,里面还浇上了浓郁的汤汁。
这年头,能吃个小麦白面的面条都是奢侈,更不要说吃这种厚实大块的刀削面,几个孩子见到后,眼睛都亮了,埋头苦干,吸溜吸溜的,吃得那叫一个香美爽快。
霍锦云和苏宛如看几个孩子吃得高兴,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五年,五年的青春,他们终于培养出了第一批平溪生产大队的毕业生。
说不感慨是假的,两个人望着这群吃得嘴边带油的孩子,都不由笑了。
从面馆走出后,顾胜天还是不忘照相的事,被顾胜天叨叨的,王柱子也惦记起来了。
于是大家伙商量了下,就过去照相馆问了,一问,照一张相要两毛四分钱。
陈翠儿和王宝家摸了摸,带够了,唯独王柱子傻眼了:“我才两毛钱!”
顾胜天挑眉:“这没啥,我有三毛,可以借给你四分钱。”
王柱子顿时转悲为喜,搂着顾胜天的肩膀:“好兄弟!”
大家伙过去和人家照相馆的说了,于是挨个进去照相。
当轮到福宝的时候,照相馆的师傅眼前一亮:“小姑娘,你要不要照一个大的,就是可以放橱窗里的那种相片,还能带点彩色。”
福宝看了看旁边的价格,摇头:“我就照两毛四分钱的。”
她也是希望自己能有个相片的,两毛四分钱的就足够了,小小的一张黑白照片,很清楚。
那师傅一眼看出福宝的心思,笑呵呵地说:“小姑娘,咱今天照相不要你钱,给你白照,条件是你同意咱把相片挂外面橱窗上,可以吧?”
福宝顿时眼前一亮。
反正也没人认识她,他想把照片挂那里就挂呗,白照相,多好的事啊!
旁边顾胜天陈翠儿他们一叠声地说:“我们也要白照,我们也可以同意把照片挂橱窗!”
师傅:“……你们不行,只有她可以。”
顾胜天陈翠儿:“……”
这边师傅认真地给福宝照相,福宝也按照师傅的要求摆姿势,手里捏着一朵塑料花,举起手来,微微歪头,再咧嘴笑,后面的背景幕布也不是单纯的白色了,而变成了一个祖国山河一片好的背景。
“舔舔嘴唇,舔舔嘴唇!再笑一个。”
这个时代还没有口红什么的,舔湿了嘴唇,嘴唇微微反光,这样照出来就显得好看有精神。
福宝按照要求,舔嘴唇,笑。
照相师傅咔嚓一声,照下来。
仔细看了看,满意得很,这个小姑娘长得真好看,照出来照片摆在橱窗里是个门面。
苏宛如看着一群孩子们照相,忍不住笑:“小孩子们可真好玩,瞧他们高兴的!”
霍锦云看了一眼苏宛如:“你要不要照一张?”
苏宛如今年二十三岁了,估计自从下乡后就没照过相。
苏宛如忙摇头:“照啥啊,不照!不花那闲钱。”
霍锦云默了。
他知道苏宛如最近家里也出了事,所以条件没以前好了,她现在发的工资都直接寄回家里去,自己对自己很苛刻。
他犹豫了下,还是说:“照一张吧,我请你。”
苏宛如:“诶诶诶,那怎么好意思,你都请我吃面了,还请我照相,这债我都还不完了!”
霍锦云笑了:“也没让你还。”
这个时候福宝他们也听到了,跑过来起哄:“苏老师,你照吧,我这里还有剩下一毛多,胜天哥哥也有一毛多,我们给你凑一凑。”
苏宛如看大家说得热闹,干脆也就同意照了,不过她哪可能要他们小孩子的钱呢,坚持要自己出钱,霍锦云坚持要请她照:“我是校长,我说了算。”
苏宛如笑:“诶呀,你呀!”
听说今年因为大冰雹子的事,考试推迟了,但是为了能够下一届初中顺利录取并开学,老师们加班加点批改卷子,所以考试结束后过四五天就要出成绩。
对于这个成绩,霍锦云苏宛如等自然是期待,这是他们教学五年即将交出来的答卷,这场考试,不光是考福宝他们,也是考他们两个老师。
刘桂枝问过福宝和顾胜天,又按着头让顾胜天对了答案,知道福宝考得很不错,顾胜天也发挥好,就松了口气。
累死累活供养孩子们上学,当然是盼着他们能出个好成绩,这样脸上也光彩。
不然左邻右舍就开始叨叨了,说这么大孩子上啥学啊,赶紧去上工挣工分是正经,再说那福宝,早晚是要嫁人的,念书有啥用,还是在家赶紧学学织布缝衣裳,以后嫁了人也不受气。
这是农村人朴素的想法,也是为了福宝好,但刘桂枝听着不舒服。
她觉得福宝既然爱读书,那就得让她读书,福宝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就该能得到别人能得的,这么大故意恶人,不读书怎么行,总不能长大了当睁眼瞎,再说凭什么女孩儿就不能多读书。
刘招娣家三个孩子,现在都辍学了,早不读了,刘桂枝心里就不太看得上。
所以如果福宝和胜天能考出一个好成绩,到时候风光一把,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让他们别再叨叨了,这种“为了你好”的话,听多了也是心烦。
而就在刘桂枝盼望着成绩赶紧出来的时候,聂老三媳妇已经四处显摆了。
本来聂老三老口子也和村里其他人一样,觉得上学不上学什么的无所谓,但是这两年生银学习不错,弄得不少人夸她家生银好。
这几年发生的一些事,可真是糟心透顶了,特别是把福宝给了顾家,简直是恨得一口老血喷出来,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几巴掌,也没少被人笑话。
现在生银竟然能够争气,她当然是高兴的,她现在就盼着生银能够一下子得个第一名。
“一定得把福宝给压下去,怎么也不能比福宝差!”
聂老三媳妇咬着牙这么说。
“嗯,我知道……”
生银心里忐忑,觉得没底,但是想想,好像也不至于太糟糕,那些题目她也都会,只是匆忙之中没有什么把握,运气好的话,还是有可能比福宝好的吧?
福宝再怎么样,最近也没好好复习。
这么想后,生银心里就暗暗地存了一丝希望。
聂老三媳妇想想这事,心里得意极了:“你考个第一名,把福宝压下去,回头他们饿得心慌,咱自己家里粮食堆成山,随便吃,多好!到时候也让这群傻子看看,咱这日子过得才叫好!至于福宝——”
管她是不是能带来福运,反正顾家也是照样要挨饿!
这么一想,聂老三媳妇得意极了,一得意了就忘形,难免和人说起来,于是这天正在田里锄草,聂老三媳妇就说自家生银学习多么多么好,这次肯定能考个好名次。
别人一听,忍不住撇嘴:“人家福宝学习才好呢,比你家生银不差!”
聂老三媳妇:“那算啥啊,她肯定不如我家生银,我家生银这次考得好,她都说了,每一道题都对!”
周围听到这话的,就不太乐意了,有那锄草的,擦了擦汗,笑着问聂老三媳妇:“哟,老三媳妇,你家日子越过越好啊,我听说你家提前就囤了粮食?”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眼里泛起酸来。
粮食,粮食,这是大家心里的痛。
如果他们提前知道会有这场灾,肯定得先去囤点粮食啊,这几年风调雨顺,大家日子都过得不多,多少也攒了一点点钱,去黑市里买点粮食还是可以做到的。
结果人家知道提前囤,自己不知道,为啥?肯定是人家事先得了啥消息。
可人家怎么会事先知道啥消息呢?
周围锄草的,一个个都打量着聂老三媳妇,那眼神里就有点不对劲了。
聂老三媳妇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