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乌发出最后一声鸣叫之时,曲笙已经出手。
她不知道金乌在紫覃羽毛的影响下,会做出如此刚烈的举动,在被震撼之于,她也不能放弃这次金乌们用生命换来的机会,在金乌打破伏姹的结界的同时,整个魔界陷入黑暗的一刹那——
她几乎将最好的御风符都贴在了身上,用一种超出她极限的速度来到夏时身边,想尽快将夏时从这里带走。
然而噬血花花林需要人间气息,伏姹的空间和结界接连被金乌打破,此时人间气息外泄,魔气汹涌而来,使得这些噬血花全部枯萎……它们没有消失,只是花瓣全部凋零,剩下黑色的枯枝依旧顽强,尤其是那棵人形花树,仿佛将夏时禁锢得更紧了。
曲笙抱住夏时一扯,却没想到这种花根须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竟是不能将夏时带走!
曲笙还待想办法,却不想耳边划过刺耳的风声,她仗着御风符的速度险险躲过,心知这时候默不作声出手的,定然是离夏时最近的伏姹。
曲笙立刻大喊一声:“不好,有人要抢天魔血脉!”
真魔中立刻若有人喝道:“伏姹,尔敢!”
真魔们对伏姹的气息可比对曲笙的熟悉得多,他们立刻向着伏姹的方向出手,曲笙趁这个机会,终于祭出雁门盾,庞大的关城将这些真魔全部挡在雁门关外,然后她一不做二不休,定军枪挥出那一招“横扫千军”,将连带噬血花的一整块土地都挖了起来,秋浮君从灵兽袋中跳出,嘶鸣一声,驮着这方圆足有二十丈许的土地向前方飞奔。
“这里有人间之人!”
“是她放出了圣羽王孔雀的气息!”
“杀!”
真魔们手段频出,雁门关根本无法抵挡,曲笙将身上所有的攻击法宝、符箓、阵盘全部丢了出去,这些晏修所赠的好东西几乎都是金丹期所能使用的顶尖法宝,其中不乏保命之物,里面有一件法宝乃是柳昔卿所炼制的极品法宝,名为“天圆地方”,更是无视修为境界的规则法宝,哪怕这些真魔都拥有大乘修士的战斗力,也被这件天圆地方释放出的光罩阻了一瞬。
这一瞬便足够曲笙逃跑了。
在法宝和符箓的狂轰滥炸下,她用了最好的逃遁法宝,一鼓作气地追上了秋浮君,将留下的上百张隐身符箓全部祭了出来,然后道:“这隐身符可以暂时藏住咱们的气息,在来与非城之前我已查探过,因魔物作乱,所以真魔将所有魔物都赶到了北方黑崎州,他们一定想不到人间之人会去魔物横行之地……咱们便去黑崎州!”
夏时初来魔界时,引发了魔物作乱的异象,而黑崎州因为居住真魔稀少,现在便成了魔物的栖息地。
秋浮君辨识方向,一路飞驰,终于在隐匿符的作用消失之前,带着曲笙和夏时进入了黑崎州地界,幸运的是,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封闭的山洞,曲笙一掌将那山洞轰开一个口子,带着那一整块噬血花的土地进了山洞,用碎石掩盖住洞口后,再用材料布下一个简易的阵法。
之所以只用简易的阵法,主要是因为高阶阵法需要的灵力太大,且运转的灵气过剩的话,更容易引来魔物,当然,曲笙阵法造诣不高,也没办法布下那种可以隐匿灵气运转的阵法。
秋浮君回到她身边,仅仅是在逃跑过程中,秋浮君离开了曲笙那么一瞬,曲笙因为魔界魔气的侵蚀而脸色苍白,双唇几乎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忙完这一切,才发现秋浮君担忧的目光……他在这黑暗的山洞中,放着银白的光芒,给人一种柔和安定的力量。
“秋浮君,多谢。”
秋浮君摇了摇头,他化作一缕轻烟,又重新回到了曲笙的灵兽袋中。
没了秋浮君身上的光芒,山洞完全陷入黑暗,曲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盏小小的长明灯放在一边,打量了一圈山洞。
确切地说,这是一座溶洞而非普通山洞,因此才有足够大的地方放进噬血花连带的土地,山洞下方是死寂的水潭,那块土地刚好漂浮在水面上,上面已经枯萎发黑的噬血花在长明灯幽暗的灯光下,像一个个狰狞的魔爪,而夏时在那魔爪的正中央,双手各被树枝死死缠住,如背负枷锁。
无论发生什么,他依旧是垂着头,似乎已与外界绝缘。
她心头一酸,踉踉跄跄地跑回夏时身边,把他抱进怀里,带着哭腔道:“阿时,我终于把你救出来了,你不是在唤我吗?我来了啊……”
夏时身上都是浓重的魔气,曲笙拿不准他还能不能服用人间的丹药,只能握起他的手,微微渡过一点灵力给他。
那灵力进入夏时身体后如泥牛入海,曲笙心中一喜,只要不是排斥便好。
幸亏她从苍梧带了两瓶元婴期的丹药,晏修所赠的物品中也有上好的灵液,她先是往夏时的嘴里滴了两滴灵液,又喂下去一粒丹药,然后去看他胸口处被放血的伤口,果然在慢慢愈合。
“还可以吸收灵气,怎么可能不是人间之人?你是骗我的……快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家,你说好要带我去见师父师娘,还要去见阿爹阿娘……”她捧着他的脸,轻轻地啄吻着,含着泪低声对他倾诉道,“其实算见不到也没关系,你在人间,我便陪你在人间,你在魔界,我便陪你在魔界,生要在一起,死也在一块。”
他的眼眸低垂,脸色惨白,嘴唇是一种不正常的黯紫色,曲笙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打湿他的脸,甚至还有一滴落在了他的唇上。
曲笙只顾在他耳边换他的名字,并没有看到夏时的双唇轻轻动了一下,那滴泪水瞬间润泽了干涸的唇,带着温热的思念和微咸的伤怀。
融合成了一种苦涩的味道。
夏时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在曲笙越哭越难过,泪水越发汹涌,几乎哽咽不能成语的时候,她听见他低声说道:“是梦吧……”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阿时?你醒了?不是梦……不是……”
“你肯亲我,我才信。”
曲笙毫不犹豫,将唇贴了上去,只是轻吻他的唇瓣,却是用尽自己的全部柔情来安抚他。
他的唇贴着她的,声似呢喃地道:“是了,你在梦里不会亲我,阿笙是怪我的,我知道可能会被你恨一辈子,也或许你忘了我才是最好……但我还是不停的梦到你,哪怕你已不再亲近我,我也想看到你……”
“你若是能这么样,为什么不也想我的心是否与你一样?算心里再怎么责怪你,但我依然想看到你,所以我才来魔界,我……”
她还欲说下去,却发现夏时突然离开了她的唇,仿佛刚刚清醒一般,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刚要说话,却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曲笙急忙顺他的心口,只听他哑声道:“我没想到,你真的追过来了,若是如此,我……当初定然另有一番计较。”
也许被关进罗浮两界门,也好过看心的姑娘陪自己跌堕地狱。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的掌门大人追过来了。
那么,他……
夏时绷紧了身体,身后的噬血花树发出吱嘎声,他低喝一声,双手各掐剑指,挥出两道剑意,将这些妖树全部斩了个干净,那块被曲笙不得以一起挖过来的土地,也因为失去了盘根错节的妖树支撑而瞬间崩裂!
他揽过曲笙的腰肢,带着她飞到那盏长明灯旁边。
在灯盏跳跃的火光中,即便一身血衣也难以掩盖他的风华,亦未因魔化而染上魔类应有的邪佞,他这样幽深地凝视她,目光深情绵长……但曲笙隐约觉得夏时与从前有些不同,却来不及多想,因为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夏时吸引了过去。
他将她拥在怀里,用手轻轻抚摸她因为长期处于危险幻境而紧张得无法放松的脊背,然后道:“阿笙,跟我讲讲,我进魔界以后发生的事,好不好?”
“你的身体没问题了吗?还有,我们现在是在黑崎州,外面都是魔物,我……”
“不妨事,说吧。”他微微看了一眼洞口,挥手将曲笙布下的简易阵法撤去,然后在那里罩上一层幽暗的结界罩,“我们现在很安全,有我在,不要怕。”
曲笙安心了,伏在他怀里,将近日发生的事一一详述与他听。
待她说完,夏时问道:“夜刃何在?”
曲笙拍了拍灵兽袋,将夜刃唤了出来,口中还道:“之前夜刃也很着急你的,大概是怕打扰我们,才一直没有说话。”她脸上染上了一层羞红,刚才并未隔绝灵兽袋的神识,想来都被秋浮君和夜刃看了去。
夜刃一出来便盯着夏时看了半晌。
她对夏时的声音并没有对曲笙那般亲和,只问道:“月刃呢?”
“琉璃石。”
“放我进去,我陪他。”
“好。”夏时大大方方地打开琉璃石,面露微笑,“谢谢你这次鼎力相助。”
夜刃不置可否,只是她在进去之前,对曲笙传音道:“进入魔界后,我便没什么用了,你好自为之,且保管好我主人的信物,祝你好运。”
当夜刃进去后,夏时重新将她抱在怀里,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灵兽袋,方道:“终于只有你我二人了。”
曲笙本敏感,她注意到夜刃最后一句并没有说话,而是用了传音,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心神一乱,并没有注意到灵兽袋也被夏时封上。
她有些担忧地道:“咱们该怎么离开魔界?夜帝王的信物一直没有反应,阿时还可以打开魔界大门吗?”
夏时凑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像是贪婪的野兽在识别侣的气味,而后他将头靠在她肩上,轻声道:“魔界大门岂是那么好打开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现在所得的传承有限,等进一步发掘血脉,总有办法的……”
一提及血脉,曲笙有些严肃地拉开他,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桓在心中的问题。
“阿时,天魔血脉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次,你不能再敷衍我,我一定要你亲口告诉我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