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不到泰山,不知道山有多高。
二斌自打生来,以为自己总是要跑第一的,可是没想到,等到结果出来,他居然只是第四名,第一来自加拿大的本约翰逊,而第二,则是本来夺冠的大热门刘易斯,第三名,就在出来的那一刻,二斌的眼泪刷的一下,差点没流出来。
日本选手桥本太郎,正好在他前面,夺得了第三。
在一片欢呼声中,二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看到本约翰逊在绕场欢呼,看到桥本太郎站在他的对面,用日语大声的说着什么,叫着什么。
二斌从86年开始加入体校,在国家体育队整整训练了一年,因此,就连文化课都停了,心里当然自以为自己至少能拿个第三的,可是,他居然拿了第四。
“9秒79,这是人类历史上都没有过的成绩,这个成绩是人类创造的奇迹,将很难被打破,哦,天啦,我们的中国选手好像在哭,他年纪还小,很可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只获得了第四,那是日本选手桥本太郎,他走了过来,他试图抱住我们的中国选手,想要安慰他,这是国际间的友好示意……中国选手甩开了日本选手,不对……他们好像要打架,又被教练拉开了,好了,今天的比赛,就为大家转播到这里。”然后画面一转,没了。
老八还抱着天线呢,满脸希望的望着大家:“我二斌哥跑赢了吗?”
“走吧走吧,回家吧,不得不说,这日本电视就是好啊,可真清晰,人都跟真的似的。”有人说。
还有人说:“散了吧散了吧,明天咱们来看中国女排,那是妥妥儿的大热门,绝对能夺冠。”
老八扔了天线,跑过一扬起头,看着贺雷:“哥,斌子哥是不是输啦?”
这孩子还披着红旗呢,眼看大家都走完了,不敢相信二斌真的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赶紧回家睡觉去”小帅摸了把他的脑袋说。
老八又看超生:“姐,我二斌哥真输啦?”
“你二斌哥是第四名,这个成绩已经很好啦,别的选手个头都比他高,身体素质都比他好,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了,老八,回家去。”贺译民站了起来,把老八拎起来,扔到了贺亲民的怀里。
“想想三炮当初一鸣惊人,一把算盘打的日本选手满地找牙,怎么到了二斌这儿,就输给日本人了呢?二斌还输不起,怎么就打人了呢……”贺亲民嘴里嘟嘟囔囔,贺译民顿时就生气了:“你不看看外国选手的体格,再说了,那个桥本太郎也不定说了什么刺激二斌的话,二斌不可能随便打人,亲民,你是孩子的叔,可不能因为在电视上看到点啥,就四处乱说。”
“行吧哥,我们走啦。”贺亲民于是说。
事实上,有三炮和小帅在前,二斌的压力本身就是非常大的,而大家对他的期望也特别高,眼看见他在电视上和日本选手差打起来,贺译民全家当然只为二斌揪心。
但在媒体,在别人的眼睛里,却是二斌输不起了。
陈月牙看天色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把家里的插鞘收进了屋子,出门看超生拎着一把小扫帚,弯着腰,正在扫地,胡同里只有路灯,小丫头一个人默默的扫着,扫了会儿,就轻轻叹了口气:“唉!”
“怎么啦闺女?”陈月牙问。
超生说:“妈妈,我想给我二斌哥哥打个电话。”
“越洋电话呢,咱们打不出去,只能等对方打过来,更何况,咱们都不知道二斌的电话是多少,你就甭操心啦,他要连一块奖牌都拿不到也没关系,咱们国家到现在,不就只拿了一块吗?”陈月牙于是说。
超生轻轻哦了一声,把扫到一起的香烟壳,瓜子壳儿,糖纸儿全扫到了一块儿,拿簸箕一撮,倒到垃圾桶那儿去了。
“快回家吧,这胡同里没人了,现在不安全呢。”陈月牙于是又说。
超生进院子的时候,看他哥正在门口站着,于是说:“哥,你咋还不回家?”
贺帅指着墙上说:“看着没,咱们这门框上只画了两个符,今天变三个了。”
这意思是,二斌正在外面比赛,那帮搞邪教的人,刚才很可能就潜在人群中,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又往他们家的门上画了一个东西?
这种事情是很能让人毛骨悚然的,毕竟我在明敌在暗,而且人家还逼到了家门口,连超生都吓了一跳,所有的小须须全缩到了一起。
“我比咱爸厉害你信不信?”但是,小帅反而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悄声说:“明天这案子我就能给你破喽,不过你咋不高兴?”
有一帮子能文能武的哥哥,人身安危超生是真不操心,哪怕去上学,小老八每天小学一放学,小流氓一样站在实验中学的外面等她,每出来一个女孩子,小老八两手叉在裤兜里,就要给人家打个口哨,而男孩子们呢,说实话,十二三岁那种,论凶论狠,论力气大论嗓门大,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所以,还真的,超生啥也没怕过。
“我想给二斌哥打个电话,但是不行,妈妈说了,咱们打不了越洋电话。”超生于是又说。
妈妈没办法,但是小帅哥哥有的是办法啊。
“多简单的事儿,跟我走。”小帅从兜里掏了一把钥匙出来,在手里摇了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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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来的,打越洋电话的地方?”超生问小帅。
“这多容易啊,百货商场就有越洋电话,这会儿百货商场的人都下班了,走,咱们打电话去。”小帅得意的摇了摇手里的钥匙说。
“好呐,但人家会不会把咱们当小偷哇!”超生悄悄问。
“不会的,我跟盛海峰打电话,经常用他的钥匙跑去呢。”小帅可蛮不在乎。
爸爸妈妈那点小情趣,孩子们现在拿捏的透透的,尤其是家里就只有他们俩孩子,明天还是周末,爸妈就更不管了,这会儿已经……哎呀,小帅只想塞上耳朵,他得说一句,他这辈子都不会谈对象。
18岁的小帅看起来发育的很好,个头高高,白白瘦瘦,漂亮的跟个大姑娘似的,但是,他心理发育的其实很晚,到现在都觉得,谈恋爱,把时间浪费在女孩子身上是件很讨厌的事儿。
而且,这么大的孩子,正处于否定父亲的时候。
小帅对于邪教组织的头目已经有了眉目,而他爸呢,居然在卧室里跟他妈俩认真的聊,关于妈妈是不是多长了几根白头发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儿。
所以现在,小帅已经觉得,爸爸不如自己了。
大哥哥带着小妹妹,骑着自行车儿,一路跑到位于王府井的,崭新的百货大楼门口,跟地下室门口守夜的保安打个招呼,进了门,往里走,一路找到电梯,上了电梯,路简直走的熟的不能再熟了。
他打开一间房子的门,超生进去一看,哇,大板台,大书架,桌子上还有个漂亮的,就连她们学校都没有的地球仪,桌子上摆着三部电话,小帅直接拿起一部,就开始打电话了。
“这是盛伯伯的电话呢。”超生说。
“我跟盛海峰打电话,一直就用这个。”小帅说着,按照当时教练留的,有急事就可以给二斌打电话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俩孩子等电话拨通的时候,心里其实特别着急,就怕万一这号码不通呢,接电话的人不认识他俩呢,或者二斌换宿舍了呢?
但是,当二斌接起电话,用鳖脚的韩语喊了一声一卜赛哟的时候,超生捏着电话,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哥,桥本太郎当时是不是骂你啦?”
电话里,二斌没说话。
超生就说嘛,虽然电视上没有转播声音,但她看桥本太郎的口型,就是在骂二斌,而且还骂的是:东亚病夫!
这种骂法,二斌不打人才怪呢,但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脚,二斌被日本选手给骂了,而且俩人还起冲突了,这些,只有二斌一个人在面对,就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被罚了?”超生又问。
小帅耳朵紧贴着电话,也在听,俩孩子在等二斌的回答。
“因为对方没有投诉,所以我没拿到红牌,但是超生,哥可能明天就得回国,因为后面的比赛教练都不让我参加了,对不起。”二斌于是又说。
“报110米跨栏,哥,你跟教练说说,就说别的田径赛你不参加了也可以,毕竟每一个参加的选手,都是有力的金牌争夺者,你不行,人家就不让你上了。但是,我看新闻上说,咱们国家没有选手报110米跨栏的,去报那个,那个没人跟你竞争。”紧握着话筒,超生重复了一遍。
二斌没说话,哐的一下把电话给挂了。
显然,这娃对于金牌的渴望,对于参赛的渴望胜过一切,今天因为日本选手的挑衅,他给教练罚了,但他并没有沮丧,只要给他参赛的机会,他还是力所能及的要去抓住它。
小帅看超生挂了电话,一把就揪上了超生的妹妹头:“小丫头,你咋想到的”
“我没你聪明,但是我了解二斌哥哥呀,他不止跑的快,他最厉害的是轻功无敌!”超生这会儿也乐了,笑着说。
她了解每一个哥哥的长项,也看出来了,田径赛场上,那些欧美选手的爆发力确实强大,强大到,超生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一种非人力能达到的力量。
但是跨栏就不一样了,它需要跑的快的同时,还需要身体的灵活性,需要对抗一道又一道的跨栏,于二斌来说再合适不过啦。
“走吧,哥带你会会那个搞邪教的王八蛋去。”小帅拽着妹妹的手,一阵风似的,把超生从盛成的办公室里给拽出来了。
当然,这是一个后知后觉,到了18岁才准备反抗父亲权威的,叛逆少年。
带着超生,他一路走,一路说:“记得不,咱奶和咱爸被车撞了之后,当时是福妞的大伯张盛偷了咱爸的钱吧,然后,他给判了8年刑,当时吧,他坐了五年应该就出来了,不过,他出狱之后再没回过胡同吧?但是,你记得不,有一回,宋小霞给车撞断了腿,然后就瘫痪了,我记的清清楚楚,那会儿,就是张盛出狱的时候。”
所以,宋小霞的腿,是丈夫张盛撞断的?
“我也是听人说的,张盛出狱回家,估计看到啥不该看的,然后,就把宋小霞的腿直接给撞断了。”小帅又说。
超生现在还处于傻瓜状态:“啥不该看的呀哥哥?”
“闭上你的嘴巴,风这么大,不怕吹进肚里肚子疼?”小帅回头说。
“那咱们上哪儿找张盛去?”超生坐在大杠上,麻着腿,颠着屁股,时不时脚后跟还得给夹一下,但居然乐之如饴。
“当然是找张盛啦,你以为她为啥来跑来跟你说这个,那肯定是因为,她看见她大伯干了啥不该干的事儿呗。”
贺大帅,智商永远在线,逻辑永远清晰,重要的是,他很可能,比他爸更加聪明!
不是可能,小帅觉得就是。
他的警察梦,一直都在做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