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福妞整个人都错乱了,但是,贺笙笙同学可什么都不知道。
小荷包,她也就那么装在兜兜里玩了一天,这会儿吃的饱饱儿的,也该睡个呼呼的大觉啦。
福妞觉得自己还有机会,那可是大清龙票和历史上最珍贵的邮票啊。
不论怎么说她都得想办法给偷过来。
当然,就这样偷是不可能的,得回到燕支胡同以后,她再慢慢想办法去偷。
燕支胡同的街坊邻居们听说有个德国工程师要来,是从俞老书记和县上几个领导一直守在胡同口等贺译民开始的。
王区长和秦三多在这件事情上压根儿就排不上号,被领导们挤在外头,当然,陈月牙全家,这会儿也没法进自个儿家,领导们得先进她家视察一遍再说。
“译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从国到家,咱们国家的富强民主和兴盛,可全由你来展示了,这半个月你得从头到尾的陪着汉斯,记得多邀请他到你家坐坐,吃吃饭什么的,一句话,一定要向汉斯那个资本主义展示一下,咱们社会主义国家的勃勃生机,和老百姓的安居乐业,明白吗?”领导语重心肠的说。
贺译民一路说着明白,一路说着好好好,请领导们放心,打了不知道多少的保票,才把一帮子领导给送走了。
“译民家居然要来外国人,白的还是黑的,译民,我觉得你家伙食一般,这样,我家还有两吊子过年时候的腊肉,我现在就送过来,挂在门上,让人家觉得咱足够富裕,好不好?”秦三多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觉得腊肉才是富家之本,于是说。
王区长摆手了:“腊肉是咱的乡味儿,说不定外国人吃不惯呢,这样吧,过年的时候我们发了一大箱子的方便面,我全送来,到时候万一外国人到你家,你得顿顿吃方便面,让人外国人知道,咱们县城不但不穷,而且富裕的不得了。”
说实话,这些全是泛泛的空谈。
毕竟汉斯那个工程师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人是鬼,是骡子是马,到现在大家还没个定论呢。
“领导们,我保证把任务完成漂亮,行不行?”贺译民给大家吃定心丸:“要是汉斯走的时候对咱们清水县,或者咱们国家有一句的不对,到时候你们找我,处罚我,让我写检讨,行不行!”
事实上,比起让一个外国人高兴,贺译民更关注的是恐龙蛋的走私。
要真的汉斯就是要跟王进义,金换进行恐龙蛋走私的不法分子,管他绿眉毛还是红眼睛,贺译民一样得把他办到监狱里去。
当然,因为有个外国人要来家里,好处那是大大的,而且还是实实在在的。
县领导们派人送来了几床崭新的铺盖,还是一水儿的,花色一样的,甭提多新鲜多漂亮了。
就这些东西,雪白的棉花被子,崭新的染花被套和床单,在这个年月,领导家里,没个年也置办不齐全。
有人欢喜有人忧,还有人啊,羡慕的不得了。
“大嫂,你就说说二哥家这运气,你不眼红吗,我都快眼红死了。”邓翠莲洗着被套,啧啧叹着说。
刘玉娟瞪了邓翠莲一眼:“你可省省吧你,老二家所有的旧被套,旧被面全给你一个人了,贪心不足,你咋不吃头大象呢。”
“那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多看点电视学学吧大嫂,你现在整个儿就是一文盲。”邓翠莲哗一声把水泼胡同里,得意洋洋的说。
“嫌我文盲,搞得你能认得几个字似的,把那条被面给我留下,我家还要用呢。”刘玉娟说着,想抢一个被面。
但邓翠莲刷一把就给抓走了:“等你能当上服装厂的经理再说吧。”
这老三媳妇,已经没人能管得住她了。
超生倒是有床新被窝,但是床上铺着一床光褥子,躺在被窝里,正在玩自己的小邮票。
“妈妈,杨奶奶真的好可怜哦!”玩了一会儿,超生说。
陈月牙正在重新掸棉花,给贺帅兄弟缝新被子,嘴里咬着针说:“妈妈发了玉米面,明儿一早,加上糖精、大枣儿、核桃仁儿和花生,蒸一锅软软的玉米面发糕,你给她送过去,好不好?”
“好啊,我还可以住在老炮儿伯伯家,跟杨奶奶多玩一会儿呢。”超生打着哈欠说。
正好贺译民送走了领导们回来,陈月牙就把有个老奶奶给了超生一张邮票,以及,还给了些花花绿绿的票子的事儿,跟贺译民讲了一下。
贺译民坐在床沿上,看着被窝里的闺女。
小丫头伙食挺好的呀,但就是百吃不胖,跟隔壁那脸盘子大的像个饼一样的福妞,隔壁胡同里小腿比腰粗的苏娣来完全没法比。
她混身的肉肉都长在屁股上,脑袋大,脖子细,身上除了两个圆圆的屁股蛋子就没啥肉,往被窝里一钻,光剩两只圆轱辘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杨奶奶给我哒,不对,我用羊肉汤粉换哒!”得意的捧着一只小荷包儿,超生说。
小丫头皮肤嫩的跟那春天的水萝卜似的,白皙皙的,滑溜溜的,怕冷,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个圆圆的脑袋,看起来那叫一个得意。
“一张邮票,来,给爸看看……”贺译民接过邮票先就愣了一愣,看枕头上还飞散着几张大清龙票,手都抖了:“这玩艺儿,一老太太能给你?”
“这是啥啊,你咋这个脸色?”看贺译民的脸色铁青了,陈月牙停了针问。
贺译民的手再抖了抖,说:“前阵子我办过一个案子,就牵扯着一张大清龙票,你知道交易金额是多少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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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
“18888块。”贺译民说。
现在的钱是个什么概念,所谓的万元户,有真正万把块存款的人家,在北京估计都不多,望京就更少了,清水县城里,就钢厂的书记宋清明,都不敢说自己家里有几千块,更甭提万元了。
一张龙票,居然能值将近两万块?
而且还能牵扯上人命?
陈月牙想拿,超生立刻握紧了:“不给,这是我的。”
“你拿它干嘛,攒嫁妆啊?”陈月牙问超生。
超生神来一句:“对啊,我就攒嫁妆,将来嫁给陈月牙!”
“你……”陈月牙手指指上闺女的鼻尖,超生立刻亲了她一下:“然后咱们一起把爸爸给赶走,让他走的远远儿的。”
贺译民作势一巴掌拍过去,超生一只软软的小脚丫蹬进他手掌心里,攥个圈儿,狠狠把爸爸的手踢飞:“我妈妈是我哒,哼!”
人都说闺女亲爸爸,但在贺家这一点是不存在的,无论贺译民怎么努力,只陈月牙在,她就是超生心里最完美的女神,永远都是。
当然,等她睡着之后,邮票和龙票就全给陈月牙收拾起来了。
“那杨奶奶也真是可怜,明儿一早,我再带着超生去看看她吧,要实在不行,联络一下福利院,让她去福利院住着吧,老给个养的白眼狼欺负着,真不是个事儿。”陈月牙说。
贺译民侧首,轻声说:“好!”
顿了顿,他又说:“陈月牙,你这个女人可真有福气,举世罕见的大清龙票,怎么就会到你手里呢?”
“胡说,那是我闺女的运气好,龙票是老太太给她的。”陈月牙锁好了龙票,把钥匙压到了床底下说。
“闺女运气再好,她也是你生的,那还不是你的运气?明天把人龙票还回去,这东西咱不能要。”贺译民笑着一搡,就把妻子搡躺到床上准歪歪了。
“不是说要来个外国人嘛,你咋还耍流氓啊你,赶紧起来,这几天咱们分开睡吧。”陈月牙悄声说。
香喷喷的,软乎乎的妻子,贺译民真是越揉越喜欢。
他悄声说:“外国人在这方面,可比咱们时髦多了,人家来,要咱们分开睡,人家才觉得有问题呢,别动,躺好了,今天我给你玩个新花样。”
……
贺译民俩口子计划的好好儿的,那不正好还要盯梢卖恐龙蛋的王进义,第二天一早,俩口子也没带孩子,拿着小荷包,就准备到望京找杨奶奶去。
结果早晨刚一起来,就听见外头有人在敲门。
贺译民打开门一看,进来的居然是局长耿卫国。
“译民,你们家最近这风头够劲的啊,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耿卫国进门就说。
贺译民嘴里还叨着牙刷呢,一口牙膏沫子:“什么大事儿,耿局您慢慢说。”
耿卫国想进屋子,刚踏到门口,差点踩到一个穿着小棉袄,头发炸的跟只小鸡窝似的小糯团子,肘起来一看,这不超生嘛。
把孩子抱起来,进了门,自己捅炉子,添煤,等煤热了起来,烤热了冻僵的手,他才说:“昨天,你们去望京了吧,还去了趟毛纺厂的家属区,是不是?”
……
“有个叫杨胜宝的小伙子,昨天晚上报案,说你家这小闺女是杀人凶手。”指着怀里头发炸的像鸡窝,睡眼惺松的超生,耿卫国又说。
贺译民俩口子同时大惊失色,但更惊讶的还是超生,大早晨起来才刷了牙,要添饿的瘪瘪儿的肚子,她居然成杀人凶手啦?
“咯!”打了一个冷咯,超生接过妈妈递过来的,热腾腾的玉米面发糕咬了一口,眼睛瞪的比刚刚出生的小猫眯的还大:“哇哦!”
小小人儿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是多么复杂的局面呐。
耿卫国吓了这小丫头一顿,因为看她害怕嘛,也是不忍心,接过陈月牙递来的,热腾腾,楦蓬蓬的玉米面发糕咬了一口说:“毛纺厂的杨胜宝,是个有名的流氓混混,天天打老人,赶着老人给自己讨饭,在望京,那是人人说起都恨不能唾一口黄痰的臭流氓。昨儿晚上,他家那个杨奶奶,据说吃了一肚子饱饱儿的羊肉,回家之后睡了一觉,半夜就归西了。那杨胜宝打听了一下,听说给杨奶奶羊肉的人是你,贺译民家的小闺女,当时就跑到市公安局报案,要抓超生个杀人凶手。”
哟,这得是多混蛋一小伙子啊,他自己整天打老人,不给老人饭吃,饿着老人,虐待老人,他有理。
好容易有人给了老人一口饭吃,让老人在死之前吃了个饱肚子,他居然敢报孩子一个杀人凶手?
“杨胜宝人呢,我得去会会他。”贺译民的愤怒已经压抑不住了。
耿卫国笑着说:“昨天晚上望京的公安就实地勘察过了,老太太百岁高龄,属于自然死亡,死前能吃顿饱饭,于她来说是好事儿,反而是那个杨胜宝,整天跟着一帮混混往来,是咱们公安重点监察的对象。这事儿你就甭管了,但是那杨奶奶的丧事吧,译民,现在摊你身上了你明白吗?”
这意思是,杨奶奶的死倒没啥,但是,现在死了硬在家里无人料理后事,因为超生送了她一碗羊肉,现在,贺译民给讹上了,得替杨奶奶发丧后事?
贺译民沉叭了片刻,刚想说龙票的事儿,陈月牙抢先说:“我们发丧就我们发丧,我闺女给一个快饿死的老太太给了一口羊肉吃,我一点都不后悔。要人人都能翻着白眼,看一个百岁的老奶奶饿死,这世道就没天理了。”
说着,她拽了贺译民一把。
什么邮票,大清龙票,那些东西她也不准贺译民说出去。
那就是属于超生的,不论它值多少钱,是杨奶奶给超生的。
龙票换一碗羊肉汤粉,一口棺材,一个孝子,一桩体体面面的丧事,事实上,杨奶奶给超生龙票的时候,那怕她自己老糊涂了不清楚,但冥冥中老天自有指引,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
所以,利利落落的,陈月牙从抽屉里直接掏了200块出来,出门就去喊邓翠莲和刘玉娟了。
杨奶奶,她非得风风光光发丧了不可。
‘杀人凶手’陈超生可不知道自己面临着多么险恶的人生呀。
今天于她来说,可真是奇妙的一天,因为,总是在家里的妈妈出门啦,反而是永远在外面忙碌的爸爸,今天居然奇迹般的留在了家里。
不上学的日子,给松鼠梳毛,给兔子按摩,教画眉唱歌,围观一下哥哥们和邻居家哥哥们的斗志斗勇,就是无比幸福的人生啦。
“超生,你们家的外国人来了吗?”七妹手里举着一大只烤红薯,小心翼翼的掰了半个递给超生,笑眯眯的问。
超生接过红薯,舔着小嘴巴儿的等着,等七妹在上面又给她洒了一层亮晶晶的白糖,舔了一口说:“还没来呢,我也正在等哟。”
“我听我爸爸说,他从报纸上看啦,看起来太年青,不像是个工程师哦!”七妹又说。
超生给红薯噎的喘不过气来:“真的吗?要是像小盛哥哥一样帅,我也会喜欢他哒!”
“那咱们就一起坐着等吧,说不定他马上就要来啦。”七妹又说。
超生坐到了石头凳子上,拍拍旁边的小凳子,示意七妹也坐。
大冬寒天,十一腊月,雪白的墙壁,青色的砖,枯枝弯成月牙的形状,青石板的路上干净的,连一根枯枝儿都没有。
清亮亮的天际,带着寒意的阳光照着整个胡同,清透可见。
俩小丫头肩并肩,就在等着她们这辈子第一次见的,一个年青帅气的歪国人啦。
当然,现在超生的脑海里浮现的那个歪国人,还是小盛哥哥,盛海峰的样子呢。
当然,帅斌炮对于马上要来的外国人也充满了期待。
贺帅一门心思,要抓个国际化的大坏蛋,保护恐龙蛋。
斌和炮的想法就朴实多啦,他们只想知道,外国人来,会不会带不一样的糖果,能不能美美的,让他们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