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话语传出,苍穹之上的那三条巨尾蓦地晃动,仿佛巨蟒似的在空中游弋,片刻之后被甩向远方,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狐狸面孔。
贺景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对方,或者更应该准确地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到底是何模样——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那双巨大的湛蓝色眸子给吸引住,完全分不出心神去看其余部位!
三尾灵狐横亘在空中,它没有理会无关人士,只是眼神冷漠地盯着地面上的几位蝼蚁,语气透露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寒气。
“奉尊上之命,我来人间度化同族,不欲干扰世俗秩序。”
“但你们数次窥伺我的子民,实在触及底线,若再不出手,岂非堕了青丘之名!”
话音落毕。
瞬间,苍穹之上,云雾涌动。
灵狐的那三条巨尾蓦地绽放出夺目银华,将整个天空渲染成一片灿烂的光海!
而在光华笼罩的领域之内,无论是超凡人士还是普通民众,眼神均是变得恐惧万分,但身体却都保持静止不动,仿佛灵魂被禁锢在了躯壳当中,而躯壳则成为他人手中的提线人偶!
三尾灵狐眼中闪过漠然,喉管清微颤动,吐出一句真法灵言。
“虐我狐族,自断十指!”
话语一出,所有人眼中闪过一丝诡异光芒。
他们全部猛地低下头颅,似乎是在思索自己有没有虐待狐狸。
片刻之后,绝大部分人没有动静,但也有极小部分人做出反应,他们先是十指握拢并高抬双臂,然后迅速下蹲,借助下蹲的惯性将虚握成拳的十指猛地砸在地上。
一时间,这些人就像是在做广播体操的三好学生,动作整齐划一且丝毫不拖泥划水。
这些人没有惨嚎,没有痛哭,有的只是砸碎十指的机械性动作,有的只是骨头断裂的嘎嘣脆响。
但这并没有消减三尾灵狐的怒火。
“侵我青丘,自碎双膝!”
话语一出,参与围堵行动的所有特事所也陷入癫狂状态,一个个竭尽全力地原地调高,随后又弯曲双腿跪坐落地,反复几次直至难以再度站起来之后,他们才停下动作。
然而饶是将众人惩治到了这个地步,三尾灵狐的怒气还是没有消散。
它蓦地转头看向远处寂静的琉山,狭长的眼眸愈发冰冷,三尾轻轻挥动,其绽放的光芒越发明亮,且光芒聚焦的地点也愈发集中,最终将整座琉山主峰给完全锁定。
到了这时候,不再受光芒笼罩的诸人,也终于能够再次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还能保有清醒的意识。
那些断掉十指与碎掉膝盖的人,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苦楚,在大脑的保护机制下直接晕眩过去。
而清醒过来的人,其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脸上的神情满是恐惧!
失去对身体的主导,成为被任意摆弄的人偶;眼睁睁地身旁的人疯狂自残,哪怕鲜血淋漓也完全没有丝毫反应;还有空中那诡异的妖狐之面,宛若巨蟒的三根长尾
试问,有谁能够直面这些事件而无动于衷?
贺景铄也情不自禁地全身颤抖。
此刻,他的心中早就没有了最开始发现超凡现象的紧张兴奋。
他望着远处全部以跪倒姿势立于地上的昏迷众人,心中想发出惊恐的呼喊,然而喉咙却像是被人给扼住了似的,怎么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眼前骇人场景的缘故,但更大一部分则是之前人偶术法的后遗症。
就在此时,远处的琉山有了动作。
一座布满了皑皑白雪的神山从空中浮现。
紧接着,不似凡间人物的姑射山主从中走了出来。
刹那间,十里之内寒霜遍地、万千雪花绕满其身,同时大量的凛冽寒气也迅速向四周扩散,既抵消了侵蚀琉山的惑心银华,也让所有人摆脱了身不由己的诡异状态。
三尾灵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身躯猛地绷直,随后仰天发出一声清啸。
瞬间,云开雾散,天空再次挂上月牙。
与此同时,一缕银色雾气渐渐成型,从九天之上迅速坠落。
它的光辉远比之前三尾光芒要黯淡,但气息却是更加纯正浩瀚,这不是兽法人术,而是引动的一丝天地之力!
这一刻,无论是天空飘荡的雪花,还是地上蔓延的寒霜,在银雾的辐射下,全部如同春日冬雪般尽数消退。
姑射山主面色凝重。
祂首次使用那位所遗留的权限,调动琉山附近所有的自然气机。
草木生发之炁、山石厚重之炁、清湖凝然之炁万事万物,皆将其蕴含的一丝本源之炁抽调出来,并融汇成一枚透明炁团,迎着银雾飞升直上。
两者的撞击无声无息,轻柔得仿佛只是两滴水的交融,但它们引发的冲击却宛若天灾。
一股无形气浪以撞击点位中心,径直向四周蔓延开来,只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已经横扫方圆十里。
无法避免的,所有人畜都被吹飞,而那些相对纤细的树木更是被拦腰折断,即便是扎根地底深处的柔韧杂草也免不了被连根拔起的命运!
三尾灵狐深深地看了眼能支配琉山气机的姑射山主,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山顶上倒伏在地的清净山人,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它没有再继续发怒,而是选择适可而止,微微摆动巨大的三尾,将昏迷的蓝狐以及翛尘山人带离此处,徒留现场的一片狼藉。
整座琉山陷入黯然。
附近的喧嚣闹市也像是被消音,无人敢发出声音。
直至数分钟过后,众人在确定那头横亘于苍穹的妖狐确实已经走远,这才发出哀鸣与啜泣。
或许是有人开了个头,始终保持噤声状态的所有人,简直像是被传染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哭泣哀嚎起来,仿佛是要把刚才的恐慌一股脑儿全给倾泻出来。
“冷静,冷静,自己要冷静。”贺景铄耳畔充斥着部分围观群众的哭声,心中同样也很是惊惧不安,但他明白现在不是宣泄情绪的时候。
贺景铄思绪百转。
明明存在超凡现象,并且最近更是流言纷纷,但明面上始终没有发出相关通知,唯一有点关联的还是推进道门文化繁衍的语焉不详的公告。
显然,上面不愿意公布这一事实。
甚至刚才围攻道士的那群人,就是上面为了维持现有秩序而专门成立的打手组织!
贺景铄心中一跳。
不得不说,他的脑洞有点大,也许与事实完全背道而驰。
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当务之急,他应该尽快脱离现场!
想到这儿,贺景铄也顾不得去理会旁边那些战栗的路人,立马转身离开,没有停留地奔向自己停在酒店车库的座驾,直接离开琉山市。
一路匆匆。
贺景铄没有走国道也没有走省道,直接沿着周边乡镇的马路流窜,并在开了近乎一天一夜的车后,最终在灿烂夕阳的照耀下,停泊在一处看上去很是普通的山城边缘。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略微松懈下来。
他整个身子往后面的座椅倒去,两眼愣愣地盯着车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贺景铄忽然掏出手机。
这次事件不比之前,不仅出现了极为轰动的异象,而且还造成了实质上的人员伤亡,且波及人数和波及范围都不容小觑。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上面还能将事情压下来?”贺景铄喃喃自语,迅速打开各大社交平台,并查看相关讯息。
但出乎意料的是,热搜前排并没有出现相关词条。
贺景铄眼中闪过迷惑:“这怎么可能?”
他拉动至热搜榜单底部,眼睛忽然一亮,发现最下方的热搜趋势倒是有一个“巨尾”的话题,然而刚点进去一看,却发现里面的内容一片空白。
他不信邪地刷新了一下热搜榜单,发现又有一个全新的“huli”话题登上榜单末尾,立即再次点进去,却再次发现里面同样是一片空白。
这
一有曝光,立即封锁?
贺景铄抿住嘴唇,心中若有所思,转换思路,开始在搜索框内键入“琉山”二字,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页面显示出“根据相关xxx”的文字。
他皱着眉头退出扎浪网,转而前往其余社交平台。
所有平台都是一片平静。
贺景铄神色茫然。
之前经历的那些事情,简直就像是一场梦,醒来过后还是很懵懂。
他蓦地像是想起什么,转而打开微q私人通讯软件。
刚一进去,他立即接收到无数信息:有母亲惯例的每日问候,有酒肉朋友发来的聚会邀请,还有真心朋友发来的视频,更有数个显示有“99+”的聊天群
贺景铄先平复了下心情,考虑再三,最终按照往常语气平淡地回复了自家母亲,随后无视邀约,转而点开真心朋友所发来的聊天对话框。
贺景铄不点进去还好,一点进去,立即倒吸口凉气。
视频里正是昨晚琉山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从夜市之中的双方对峙到天空之上的巨大灵狐,这整个过程虽然并不是非常完整,但大致能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画质的清晰度,简直和经过了无数次压缩的电影资源没有区别。
尤其是在灵狐发动术法的片段,所有场景全部成了近乎马赛克的模糊画面,像是受到了某种能量场的干扰。
贺景铄见状心中一动。。
他连忙打开自己的录像设备,赫然发现相关镜头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除此之外,蓝狐与围堵人员对打的画面也同样如此。
贺景铄深呼口气,眼神一转,点开那几个消息数量为99+的聊天群。
这几个聊天群的名字都很有意思。
要么是“和谐社会共同奋斗群”,要么是“考古学者交流群”,一个比一个正能量。
但其聊天的内容却并非那么一回事。
贺景铄看着里面的聊天信息,瞳孔猛地一缩。
aajhg:各大平台都没相关内容,着实厉害。
钵钵鸡:有什么用?咱们聊天群还不是交流得飞起,而且据我所知,琉山市第一医院的床铺都已经铺满了,全是断手断脚的人
孤渡轮船:真的假的?竟然断手断脚
旧城光阴:大家别造谣,实事求是,他们的伤势只是断手指和碎膝盖,虽然只有几个字的差别,但还是还是有很大不同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iiread】
alhabk: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旧城光阴,求内幕!
旧城光阴:没什么内幕我就是那里的护士,了解的也有限,而且领导不允许我们随便泄露病人的资料,我能告诉的也只有这些
摇了我吧:不是吧,你这样勾人胃口又不说,就很机车诶
aajhg:算了吧,都是一个群的,不要随便逼迫别人,咱们聊聊别的,比如外网炸了
摇了我吧:外网炸了?
乔公子:可不是,现在国外所有社交平台的第一热度话题,要么是“元国”,要么是“狐狸”,又或者干脆是“元国狐狸”,而且上面的视频到处都有流传
aajhg:确实,现在咱们国家面对的压力蛮大的,国外好多网友直接在咱们大使馆的下面发评论,说要求还他们一个真相
钵钵鸡:滚犊子的,他们自个儿的暴乱都没理顺,还踏马来插手我们的家事,给爷爬!
aajhg:说是这么说,但压力确实存在,其实不只是网上的社交平台,就连一些国家的正规电视媒体,也直接播报了这一条新闻
乔公子:大家可以去扎浪上看看亚历山大·索克的发言,他好像是一位常驻元国的国外记者,他刚刚发文说咱们元国拒绝了多国记者想要召开记者发布会的联名要求,并表示很气愤
钵钵鸡:他号没了
乔公子:
旧城光阴:最新消息,那些伤残病患的家属正堵在市政厅,要求上面给他们一个说法
孤渡轮船:这什么操作?
旧城光阴:有很多病人付不起治疗费用,而且大多数碎了膝盖的人很难完全康复
aajhg:也是可怜
旧城光阴:呵呵,不一定,这里面有个本地大学的大学生,我记得他好像因为虐待小动物上过新闻,这里面说不准有什么因果联系
乔公子:吃瓜
钵钵鸡:撑了,但我还要
看到这里,贺景铄没有继续关注下去。
事情闹大了。
虽然网络上有在防止消息外泄,但看那层出不穷的“巨尾”“huli”等热搜名,以及各个私人聊天群爆炸的消息数量,民众们显然已经窥出了世界的隐秘一角。
他心中摇晃不定的石头突然就落地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即便抓住了他,对眼下局面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相较于抓住像他这样逃离的人,那群疑似来自官方机构的人群,此刻或许更加关注怎样应对压制不下的舆情,以及国际层面所施加的种种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