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里出来后,肖陆生既没到区里休息,也没让区里人陪,而是连夜返回了新新市。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区里人们自也是各回各家。
经过差不多两小时的颠簸,越野车进入区城范围,罗程顿觉身上乏累的不行。二十四小时了,不但丁点没睡,而且就没闲着,确实很是疲乏。
汽车没有奔去区府,而是驶入另一个方向。
“不对吧。”罗程提醒着。
邢俊回复道:“送您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不去不去。”罗程连连摆手。
“那怎么行?腿都成那样了。再不快点治疗的话,非弄厉害不可,很可能就留下后遗症了。”邢俊依旧驾车向前。
“没那么邪性,白天晚上我不一直不停走动吗,否则早不能动了。”
“正因为那么长时间没休息也没救治,已经有些耽搁了,必须得住院治疗静养。”
罗程很为对方的固执高兴,但他确实不愿去医院,于是换了说辞:“时间太晚了,我想回去休息。如果明天起来有状况,咱们再去医院不迟。”
“可……这……我觉得还是早看早好。”
“我那里有这方面的药,你也不用再给我买,今天就这样吧。”
“好吧。那可说好了,明天上午去看。”
邢俊勉为其难地答应后,打方向去往区府大院。
离着区府不远了,罗程忽的问道:“对了,今天有人调用你没?”
“车队闻班长打了两次电话,要我回去。”
“具体说说。”罗程追问着。
“唉。”邢俊打着唉声说,“闻班长打了两通电话,非说有出车任务,非得让我出车。第一次打的时候,我说跟您在一块,他说了声‘快点回来’就挂了。第二次再打是下午一点多,语气很生硬,态度很坚决,限我半小时回到区府。”
“我说我跟您在村里,半小时根本赶不回去,而且村里事还挺多,您也肯定还要考察别的地方。他一听火了,说我自由散漫,反正大帽子扣了一大堆,后来还说要按脱岗、不服调度处理。我看他实在难缠,就跟他说‘要不你找罗区长,有罗区长吩咐才行’,他好像说了句‘以后休想派车’,就气咻咻的挂掉了,后来也再没找我。”
罗程“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汽车驶进区府大院,稳稳停在楼前平台上。
罗程推开车门,抬腿下车,一阵剧痛直冲心底。
邢俊适时来在车旁,伸手相搀。
尽管疼的厉害,但罗程还是笑着摆手:“别弄那么邪性,让人笑话。”
就这样,罗程忍着疼痛,面带笑容上楼而去。
支走一路跟进屋子的邢俊,罗程找出小药箱来,开始给小腿消肿止疼,一直弄了半个小时才完事。
睡到早上八点多,罗程又起来了,继续忙着抗震救灾的事。
时间不久,邢俊就到了副区长办公室,专门验看过伤情,觉着确实见轻了不少,才没提去医院的事。
新新市、东域基地的各种援助来了,救援人员、医疗专家、抗震保暖物资、吃喝等必须品应有尽有,迎来送往占用了罗程很多时间。
仅在区城待了两天,罗程便又开始下乡,相比接待寒暄,他更愿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而且整个救灾工作本就需要落实很多具体事项。
一走一过,有感动、有温馨,也有不满和遗憾,令人恼怒之事也时有发生。也无怪罗程恼火,有些镇的抗震工作实在一塌糊涂,和申家坝镇相比简直差三四个层次。
相比而言,从地震次日开始,应急局的救灾节奏就快了好多,不知是幡然醒悟还是担心步某人后尘。只要认真做事就行,罗程倒是没去深究原因,也未吹毛求疵,更没故意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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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震开始,区警局工作就做的很扎实,从局到队、所再到基层警员基本都能恪尽职守。警员们的辛苦,罗程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对袁冬鹏印象不错。
相关驻区单位表现也很积极,消防、通信等部门效率都非常高,许多企业还向灾区表达了爱心,真正体现了“一方有难,多方支援”。
综合对比起来,救灾物资的发放就操蛋多了,民政局很教条,必须要正规文字版报告,少一个签字也不行。依规办事当然是应该的,但民政局显然有报复之嫌,他们对“被牛肚峪摆一道”一直耿耿于怀,一直在报怨好心没好报。
在有心人的推动和暗示下,一些物资到位缓慢的单位竟然对罗程颇有微词,当然牛肚峪丁大柱也是被指责之人。罗程很快就知道了这一情况,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经过全区上下共同努力,在基地、市及社会各界的关心、支持下,艾河区抗震救灾工作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在过去的一周多时间里,五点八级地震一次,四级多三次,三次以下余震几十次,但并未发生死人现象,全区伤势最重两人一个断腿、一个断臂。不过受伤的也不在少数,而且好多并非因为地震本身,要么次生灾害、要么救治不及时所致。
所幸的是,大多数人伤势不重,经过简单治疗便没事了。这其中,遭埋时间最长的是黄金山一家,妻子、女儿、母亲都是三天就出了院,他也在第五天办了出院手续;除了他胳膊处擦伤还需要一周时间恢复外,四口人都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根据多方评估、论证,近期很大概率不会发生中强震,有感地震也很少,艾河区抗震工作主要进入善后救助助阶段。民政、扶贫都是尤金宇分管,罗程不便过多插手,但副指挥长兼办公室主任职责仍会认真履行。
在这期间,罗程还曾关注一件事,就是那两台清障设备费用的事,但一直没见到相关票据,他也没向邢俊询问。
在到任将近十天时,罗程第一次参加党委班子会议。
可能是时间稍久远,可能是忽视了,阮钧钢并没有例行的介绍、欢迎新成员程序,便直接主持起了会议议程。
前三项都是文件学习、精神传达等内容,读一读、讲一讲再提几点要求,程序大同小异。
用了将近两个小时,前三项议程结束,这也是提前知会的正式议程内容。
在做出几点指示后,阮钧钢喝了两口水,然后神色严肃地说:“下面我们来做两个表决,一是冒领功劳,二是华而不实、对抗灾物资发放把关不严。地震当天,在牛肚峪的时候,当着市长及市、区众多公务人员的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影响非常恶劣,市长也很是震怒。本来应该及早表决,只是这些天大家一直忙于抗震救灾,人员一时很难凑齐,这才推到了今天。当天大家都在现场,过程就不细说了,下面进行表决,同意对蒋才龙进行撤……”
“笃笃”,敲门声忽起。
阮钧钢一皱眉,收住了话头。
党委秘书长恭欣赶忙起身,几步来在门口,拉开屋门。
“急件。”门外快递员递上一个邮件。
“怎么送这来了?”恭欣不悦地接过来。
及至看清封皮上标注,恭欣不再说什么,而是快步转身进屋,到在阮钧钢近前,递上了邮件。
“这是什么?”
阮钧钢没有伸手去接,但却读出了封皮上标注内容:“来自人民的声音,请区委领导们速看。”
“哎呀,看的慢还不行呀。那就马上打开吧。”
接到书记指示,恭欣很是利落地撕开封口,取出一页纸张递了过去。
瞅了几眼纸上内容,阮钧钢抬手示意着:“是写给大伙的,那你就念念吧。”
“好的。”恭欣应答之后,干咳了两声,宣读起来,“尊敬的艾河区委各位领导:你们好!近日听说了一件事情,仅是因为副局长冒领小功便要撤职,不知是否属实?我们不认识这个副局长,也不特别清楚事情具体经过,但从听的消息来看,觉得这么处理非常不妥,也与相关法律法规相悖。根据《东域基地公务员法》第二十……”
仅听了部分开头,人们就不禁暗自嘀咕起来: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个东西,什么意思?什么人弄的?
恭欣花了差不多十分钟,才读完这份人民的心声,也读出了写件人身份——知法懂法爱法护法的普通公民。
人们都暗自笑了:时间火候把握的这么准,而且竟能这么顺利的敲开会议期间的屋门,这些所谓的普通公民能量不小呀!神秘快件也来的太及时了。
“去,问问什么人写的。”阮钧钢吩咐道。
恭欣去了屋外一趟,很快便回到会议室,汇报起来:“快递员已经走了。门外值班人员刚才拉肚子上厕所,没看到来人。”
“那你看到了吧?”
“快递员戴着头盔,我也没看到他的脸。要不我调监控查查。”
“查到又怎样,人家就是个送件的,也不可能知道具体内容与详情吧。”阮钧钢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看看这事怎么办吧?”
怎么办?人们都没吱声。
“都说话呀。”阮钧钢催促起来。
“要不我说说?”江鑫焱试探地开了口,“谈一点儿不成熟看法。”
阮钧钢点头示意:“好,怎么想就怎么说。”
“我觉得吧,先不管这些人真实身份是什么,也不管他们是否有其他目的,但从信件本身来看,确实有一些道理。刚才上面一共说了五款法规,第一款是来自《公务员法》……”
江鑫焱唠唠叨叨地阐述了一堆,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意思却表达出来了:这上面说的对。
“那你到底什么意见?”阮钧钢追问起来。
江鑫焱道:“做为党委机关,更应该知法守法。”
“别绕弯子,说明白了。”
“如果……如果上面说的对,就应该听。我是说‘如果’,具体的还需专业人士论证。”
“你的意思是,应该先核实喽!”
“应该核实,应该核实。”
阮钧钢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征询起了意见:“谁有不同看法,可以表达一下。”
没人应声。
“谁有不同意见,举手。”阮钧钢提高了声音。
自然不会有人举手的。
“那就是没有不同意见了。恭欣你记录一下大家的态度。”稍稍停歇了一下,阮钧钢严肃地说,“那就尊重大家的意见,暂缓表决,先从法规上论证其合理性。不过,必须先对蒋才龙停职反省,绝不姑息。”
说过“散会”二字,阮钧钢当先起身离座。
看着那个正气不足的背影,人们又满有深意地笑了:神秘快件的能量不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