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开始,仍然没有关于涉污调查进展的丁点消息,就好似市环保没从金峻岭区要人似的,但区环保局却又留存着明晰的相关手续。
在大多数人看来,没消息其实就是有消息,就代表着市环保局要压事、要保人,要给金峻岭区不识时务者颜色看。
与之相反的是,关于“捅马蜂窝”一说却是越传越火,越传越逼真,甚至已经传言上面要收拾罗程等人了。
做为主要当事人,罗程当然不可能完全不关注这些传言,但也只能听之任之,既不能解释更不便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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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进入十一月,迎接应急署初检才是重中之重,也是区应急局所有工作围绕的中心,因此早上一坐到桌后,罗程就又仔细检索起了迎检方案。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过,孙圆方敲门进了屋子。
听出脚步声有异,罗程抬起头来。
“局长,市应急局来人了。车已经到了楼下,好像有上次来的郑组长,其他人没看清。”孙圆方说着话,来在近前。
“提前没接到通知呀,干什么来了?”罗程疑问之后,不等回复,马上又说:“你先去吧,听走路声已经上楼了。”
孙圆方“哦”了一声,快步走出屋子。
到底干什么来了,不可能是应急署初检吧?时间还没到呢。
罗程狐疑着站起身来,随即又坐下了:既然不打招呼上门,自己还是应该装作不知才对。
“噔”,
“噔”,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直至响起敲门声。
罗程说过“请进”二字,仍旧盯着迎检方案。
“吱扭”一声,屋门推开,郑组长站在门侧。
“是郑组长呀,欢迎欢迎!”罗程好似刚发现般,快速起身,满脸笑容绕过桌子,“我还以为是局里老程他们呢。”
郑组长没理罗程的寒暄,而是抬手示意着:“姜局长请!”
姜局长?新调来的常务,看来不是应急署初检。罗程脑中对上信息,也看到了当先进屋的人:圆脸,大背头,中等身材。
“欢迎姜局长莅临指导!”罗程微微哈腰,迎上前去。
姜副局长根本就不伸手,而只是鼻子“嗯”了一声。
罗程本已做好握手准备,此时只得尴尬地换成“请”的手势:“姜局长请坐!”
“直接说事吧。”姜副局长并未搭理罗程,而是转头看着郑组长。
郑组长答了声“好”,然后严肃地冲着罗程说:“马上召集班子成员开会。”
开什么会?罗程尽管狐疑,却也不便追问,只能应答照办。
姜副局长坐都不坐,直接一转身出了屋子。
罗程稍一迟疑,跟了出去,在经过办公室时要孙圆方通知开会事宜。
径直把一行人引到第二会议室,罗程又是上茶又是上烟,可姜副局长连看都不看。从这人的整个表现来看,今天绝不是什么好事呀。
副职们很快就到了,也立时感受到了现场的压抑气氛。
这种氛围下,郑组长也就没再介绍区局这些人,而是转头请示着:“姜局长,您看现在……”
姜副局长微微点头:“开始吧。”
清清嗓子,郑组长做起开场白:“金峻岭区各位同仁,今天姜局长到区局检查指导工作,下面请姜局长讲话。”
好像程序不太一样呀。现场诸人全都心头一沉,但还是热情地拍起了巴掌。
姜副局长开门见山:“我分管辖区各局等级评定迎检工作,从目前来看,大多数区局准备的都比较充分、认真,但个别局就差的远了。这个局只做表面工作,制度、规则倒是罗列的齐全,也花了大笔金钱购置设备设施,可却不注重实际工作,甚至在关键时期顶风违规。”
“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应急署即将正式初检之时。在这样的敏感时刻,就应该谨小慎微守好治下安全,而不是满不在乎,更不是没事找事。如此重要时期,你一个局胆大妄为越界胡为,毁的不只是你自个,毁的是全市应急系统,毁的是十多个同僚部门,毁的是……”
我靠,是来兴师问罪的呀。区应急局众人都不禁惊疑,既震惊于姜副局长的“直言不讳”,也怀疑市局的动机,还怀疑此人到底代表个人还是组织。
罗程想到了被问罪的可能性,尤其在接触此人后预感更强烈,但却没想到会这么直接,任何铺垫都没有,只不过“金峻岭”用“个别局”代替而已;他也没想到其人用词如此武断,既不客观,也非拉偏架,几乎等同于为涉污企业“洗冤”代言。
果然,姜副局长在扣了一顶顶大帽子后,直接拐到了具体事项上:“应急综治局的核心职能就是保一方平安,为辖区内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服好务、保好驾,确保公务人员、企业职工、广大居民的安全。企业做为社会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做为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更应该是我们服务的重要对象,可我们是怎么做的呢?”
“兄弟区局也是合作与倚重的重要力量,应该互相尊重、互相配合,而不是互相拆台使绊,更不是超越职权凌驾其上。这还不算,还跨行业鼓动效仿,性质太恶劣了。想干什么?包打全市呀。”
看得出来,姜副局长绝对是兴师问罪的,仅靠好态度根本换不来理解,于是瞅准对方换气机会,罗程接了话:“姜局长,这次跨区调查虽有不妥之处,但也是形势所逼……”
“我最清楚,我来说。”甄敬军打断罗程,抢了话。
罗程明白,甄敬军这是“引火烧身”,是在保护自己,但自己绝不能明哲保身。
可甄敬军却不给罗程插话机会,在扯过局长衣襟示意后,已经侃侃而谈:“当时峻岭内河污染严重,甚至侵渗到饮用水系统,不但污染环境更危及人民群众身心健康。可面对我们的电话、函件,艾河区相关部门要么置若罔闻,要么阳奉阴违,任由污染日益加重,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吗?”
“哼,你是甄敬军吧。身为应急局常务副局长,又曾以常务副局长身份主持应急局工作,难道你就不明白职权管辖的意义,就不知道正确的操作步骤?”姜副局长说到这里,扬头示意,“老郑,教教他。”
教教他?听到这样的措辞,区局众人都不禁愕然,甄敬军更是气的黑了脸。
郑组长也多少有些为难,语气也尽量婉转:“老甄,即使艾河区相关部门反映迟钝,即使你们急着查找污染源,也应该知会对方,以对方为主才对,最起码也得请对方相陪呀。”
甄敬军很不客气:“老郑,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呀。你知道吗?峻岭内河水质已经是五级、四级了,可等我们过了艾河区界以后,一路看去,整个冰面竟然没有任何取样痕迹,竟然……”
“竟然什么?那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罢了。凭什么就说艾河区没准备,凭什么就说艾河区没有任何举动?难道非得时时向你们汇报才算数吗?”姜副局长说到这里,在文件包里掏出几份信件,“啪”的一下掷到了桌上,“看看吧,人家是什么没做吗?”
区局人等纷纷拿起面前信件,原来都是艾河区同僚的,有应急局的,有环保局的,有水务局的,有城建局的。这些信件全都冠以“情况反映”标题,其实一是编造事实诉苦,二是对金峻岭同行的控诉。
“你们调查了解了吗?他们说的是事实吗?”甄敬军直接掷下了手中信件。
“难道就你们说的是事实?有你这么跟上级说话的吗?”姜副局长沉声质问到。
“他们全是一派胡言、颠倒黑白,反倒说我们跋扈越权、不予知会,真是岂有此理。函件先不说了,我们都留有底样,他们那里也肯定有存根,想看随时可以。就先听听这个吧。”甄敬军说着话,已经取出手机,在上面连续点了几下。
很快,手机里传出对话声:
“柯局,我是金峻岭区甄敬军呀。”
“有事?”
“经过我们再次检测,峻岭内河有害物指标上升迅速,各点均比四十八小时前高了百分之五十以上,个别指标甚至翻了一倍还多。”
“甄副局长,现在可是八小时以外,可是周末了,我还得听你指挥?”
“……”
“……”
听着听着,市应急局人们便明白了,这是甄敬军给柯正行打电话,柯正行不鸟甄敬军。
“二十三点?三十三点,五十三点也别想等到回复。”
在录音中柯正行给出最终回应后,甄敬军按下暂停键:“大家都听到了吧,柯大局长根本不予配合、不予履职呀,之后不但没有任何回应,更是没有丁点配合或帮忙的举动。”
没人回应甄敬军,屋子里静了下来,但人们的心境却不相同。
区局的人都在想:这回看你们怎么说?罗程、甄局能不留后手吗?笑话。
市局诸人则想法不一,有看热闹的,有瞧笑话的,有跟着起急的,也全都在关注着姜副局长做何反应。
在十数双眼睛注视下,姜副局长神色变了几变,笑了:“好,好,真厉害,用心良苦呀,若是把这心思都用到工作上……”
咦,什么意思?怪罪反了吧,是艾河区不作为的。
就在区局众人头大、不解之时,姜副局长猛的站了起来,神色也迅即森冷:“今天会场录音设备在哪?”
“会场哪有?”区局众人急道。
“哼哼哼……你们会放过可能抓住上级把柄的机会?”姜副局长冷笑着,扬长而去。
市局其他人立即跟着出了屋子。
区局好几人都想好言挽留,罗程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送了出去。
没有握手环节,没有任何寒暄,也根本不等区局众人近前,市局两辆汽车便扬长而去了。
“人死屌朝天,爱咋咋地。”甄敬军来了这么一句。
“爱咋咋地。”罗程也跟着回道。
“爱咋咋地。”
“叮呤呤”,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罗程笑着道:“该不会跟咱们一样吧!”
果然,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了程局报怨声:“罗局,可麻烦了。市局刚才来了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通雷烟火炮,根本不听解释,饭也没吃就走了。”
在程局长之后,又是几通电话,全是“难兄难弟”打来的,全都遇到了兴师问罪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