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游历天下

“我打算效法师父，游历天下，乃至漂洋过海，遍访武术名家，以求武道之巅！”

“好！大凡宗师，皆集百家之长，创立身之道。以你如今的身手，也算得上一流。只是切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凡行事，切莫有违武德。”孙先生语重心长道：“既如此，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三个地方，你可一访。一个人是神枪李书文，外家八极拳高手，又使得一手好枪法。你的明劲巅峰之道，大概就应在他身上了。”

“师父，明劲巅峰是什么？”

“把全身之力拧成一个点，就是明劲巅峰。把浑身之气劲，捋成一条线，则可成暗劲巅峰。”孙先生给方扬细细解释道：“论明劲之道，外家拳术，更胜内家。况枪棒之法，刚柔并济，为点为线，更暗合明暗劲巅峰之道。若单论枪法，当今天下，恐无人出其右！”

“至于三个地方，一个是道教圣地武当山，一个是武学发源少林寺，还有一个则是天下名胜峨眉山。

余尝闻吾师云，形意拳创自北魏达摩祖师。至宋岳武穆王后，几乎失传。当明末清初之际，有蒲东诸冯人姬公先生，讳际可，武艺高超，经历有年，适终南山得岳武穆王拳谱数篇，融会其精微奥妙，后传授曹继武先生。

而太极、八卦皆传自武当山道教一脉，据言乃元末明初道人张三丰所创。

为师当年，亦有寻根朔源之举，可惜未尝如愿。

你若想在三大内家拳术上有所精进，此二处不可不去。

至于峨眉山，天下名胜，其间多有隐士高人，又兼林木深茂，实是探寻自然之道，师法百兽的绝佳之地。”

“再有，值此乱世，不必再执门户之见而敝扫自珍，唯有超脱师法樊篱，方可得悟武学之真谛！”孙先生遥望夕阳方向，长叹一声，“我泱泱中华，有多少武术埋没于历史长河？要传承，就要先丢掉那些陈旧的规矩。我老了，好在还有你们年轻人！”

“我定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必让我中华之国术传承有绪，发扬光大！”深施一礼，在先生的目光中，方扬转身，渐行渐远。

唯有那夕阳下的背影，如同是一座丰碑，直直地矗立在了先生的心中，直到很多年以后……

神枪李书文其人，一生走南闯北，了无踪迹。方扬打听到其曾在上海滩出没，便只身南下。

彼时的上海滩，那还是十里洋场，繁华璀璨，处处莺歌燕舞，岁月流金，和外面的战火纷飞，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在上海滩盘亘数日，却遍寻不到李书文的踪迹。无奈何，方扬暂时放弃了寻找李书文的打算，转而前往拜访了，此时上海滩青红两大帮派的龙头老大，有南北大侠之称的杜心武，杜先生。

闻得孙禄堂先生高足来访，杜心武先生欣然接待。

杜先生适值五十高龄，初一见，比之孙先生少了两分闲适，多了几分致郁。

言谈之间，杜先生隐隐透露出，对如今之军阀割据的疾愤和无奈。

“先生不必难过，我堂堂中华神州，历经劫难，始终屹立不倒，又岂会空无一人？自今往后，必能有得民心者，肃清寰宇，以正律法！孙中山先生的理想，也必能得以实现！”凭借着对历史的先知先觉，方扬这番话说得自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哈哈哈，到底是老了～”杜先生的神色间多有落寞，但却欣慰之色更甚，“就凭你刚才的话，当浮一大白！”

……

在杜先生的盛情相邀之下，方扬与之觥筹交错，畅谈了一番天下大事。聊到投机处，杜先生红光满面，仿佛年轻了十余岁。

席后，终因杜先生年前负伤，方扬渴望与之交手的愿望落空了。

随后，方扬又在杜先生府上小住了一二个月，期间交流武学经验自不必说。杜先生未曾让方扬执师徒之礼，却把自然门之功法倾囊相授，没有丝毫的藏私，实可见其之大度。

方扬在学武上的天赋，也让杜先生大为感慨，直赞其为一代武学奇才。

辞别杜先生后，方扬又启程前往河南少室山，欲要一访有着天下武学源头之称的嵩山少林寺。

这一日，方扬路过开封境内，在路边一家茶铺中小憩片刻。

一碗茶的功夫，官道上走来一个身背一根裹满布条的长杆，一身黑袍满是尘土，浓眉大眼，瘦瘦小小，上了年纪的庄稼汉。

以方扬如今的眼力，如何看不出，那老汉虽已年逾花甲，步履之间却是沉稳健硕，行走如风，架势十足，颇有几分龙行虎步的味道。

看样子，是个高手！

一时之间，方扬见猎心喜，朗声道：“此值盛夏，天气炎热，这位老先生，何不进来，与我饮杯茶，解解暑气！”

谁知那老汉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过去，恍若未闻。

虽然有些失望，方扬也没太在意，端起茶碗，正要喝茶。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茶碗，方扬匆匆结过茶钱，追出门去。

看这老汉赶路的方向，不正是神枪李书文的故乡，武术之乡，河北沧州吗？莫非他和李老先生有什么关系？

只这一会儿功夫，那老汉在方扬眼里就只剩一个模糊的背影了。

心里一咯噔，方扬脚下急踩八卦趟泥步，牟足了力气朝那老汉的背影追去。

待追到那老汉身后几十步远的时候，老汉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脚步瞬间快了两分，形如奔马一样，甩开方扬，再次远去。

方扬哪里甘心就此追丢？猛一提气，把八卦趟泥步发挥到极致，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如此，两人一追一跑，从日正中天，一直跑到了日落西山。

一番长途奔跑下来，方扬闭锁不住毛孔，精气神一泄，顿时就汗如雨下，累的气喘吁吁。

这时候，天也完全黑了。就在一个小树林前，那古怪老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脸上虽有微汗，比起方扬的狼狈，却是好了很多。

待到方扬缓过气来，老汉沉声问道：“你是何人？跟着我干什么？”

“呼～呼～，在，在下孙禄堂先生门下方扬，呼～，还未请教先生大名？”方扬拱手行礼道：“方才见先生武艺不俗，一时技痒，想要请教一二，却是唐突了。”

“你既想试试老朽的实力，那就请吧！”

老汉眼中精光一闪，猛一跺脚，地面一震，一个窜身，提拳就朝着方扬的面门打来。

拳未至，凛冽劲风先是扑面而来，吹在脸上有如刀割一般。

方扬脚下八卦步一动，扭腰侧身，这一拳擦着方扬的鼻尖打到了空处。方扬脚下一抢，挤进老汉裆部，一个当身炮拳砸向了老汉的胸膛。

那老汉不闪不避，一跺地面，一式劈挂掌，如同铁鞭一样，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凶悍无比地抽了过来。

“砰～”

拳掌相交，方扬只觉得拳头上一股巨力涌来，指骨疼痛欲折，连退了两步，一甩手，才把身上的劲力卸去。

吃了一亏，方扬再不敢和这老汉硬碰硬地怼上，只仗着八卦步的灵巧，闪转腾挪，避实击虚，一时间反倒是占了点上风。

交手几十招，未分胜负，老汉忽往后一跳，跃出了战圈。

“果真是名师出高徒！”

“先生功力深厚，在下佩服。”揉着早已青紫一片的拳头，方扬脸上哪里敢有自得之色，只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先生可是神枪李书文？”

“正是老朽！”老汉点了点头，询问道：“你寻我何事？”

“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不情之请”方扬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恭恭敬敬地说道：“我想学习先生的八极拳和枪术。”

“可以！”李书文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方扬好一会儿，忽然诡异地一笑，“不过，我的功夫可不是那么好学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天，方扬就明白了李先生昨晚诡异的微笑，是什么意思了。

外家拳术对于肉体的训练，较之内家拳术更为严苛。每日排打锻炼，从不间断。

李先生更是严于礼法，教习拳术之时，半点不留情面，更兼之精力旺盛，每晚只睡两个时辰。每到半夜，方扬都会被从床上拉起来，夜行几十里地，然后练习排打靠桩，风雨无阻。

在李先生的悉心指点下，方扬很快就掌握了八极拳架。在严酷的外家拳术锤炼下，方扬的筋骨力气飞涨，一点点的向着明劲巅峰迈进。

两个月后的一天，照例的夜行排打锻炼结束后，李先生解下了身后背着的长杆，一抖手，上面包裹着的布条纷纷抖落在地，露出了一杆乌沉沉的铁枪。

“今天我就教你六合大枪。六合者，内外三合，其基本架势有拦、拿、扎、劈、崩、点、缠、绞、拨、挑、缩等。其招式不过是在此之上的种种变化。”

李先生单手擒起大枪，在空中一划而过，其势若星河泻地，气势磅礴，再一抖，又如流行赶月，刹那璀璨。

细一看，枪尖上粘了一个小黑点，却是扎穿了一只刚刚飞过的蝇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