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八卦趟泥步

脚下要牢，脚掌似扣非扣，如同鸡爪着地，一收一放之间，把地面牢抓在脚心。

精气神似紧非紧，紧不是紧张，而是内敛，如同千斤压体而岿然不动。缓慢来回拉扯抖擞全身筋骨，把力气都抖出来。

要站出生机，身要含胸拔背，头要虚灵顶劲。力从地起，节节拔升，贯穿脊背，如惊蛰破土之势，从头顶而出，才能凭空生出精力。

于内，要提肛锁喉，把精气锁留在身体里，丹田腹息，用丹田小腹自然地呼吸，蕴养气感，内壮腑脏。”

服用nzt-50后的大脑，飞速地转动起来。似懂非懂之间，方扬把孙先生的话语和身上细微的动作相结合，再加上原本的知识，终于是产生了一丝明悟。

再次蹲下身子，方扬一边回忆孙先生说过的要领，一边调整自己的姿势。

舒体凝神，一呼一吸之间，把浑身的筋骨肌肉都带动起来，轻微地抖动拉扯。到后来，就连体内的脏器都在随着呼吸缓缓蠕动。

又是十几分钟，方扬只感觉四肢鼓胀，手足发热，气血运行间，如灌铅汞。热气自脚底升腾，行腰脊，达全身，包括脏腑都在微微发热，如同泡在温泉之中，舒爽至极。

每每气力消耗殆尽之时，方扬浑身猛地一振，又有一股力气从脚底心长出，如同芝麻开花般，沿着脊椎节节拔高，直冲头顶。一股欲要顶破天空之势，弥漫方扬全身。

这不过片刻，已经是蹲的有模有样了。

就连孙先生在一旁看了，也是暗暗点头。

再站了有半个小时，方扬只觉身体里气力充盈鼓胀，但却一阵阵的头晕眼花，肚子里也是翻江倒海，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练武之人首重心胸开阔，宜缓不宜急。你一味想要把力气提上来，但又冲不破头顶那道坎，力气在你身体里积压，得不到宣泄，徒然劳神伤气。”孙先生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把精气神放轻松，眺望远方。观想滚滚长江、涛涛大河，将之纳于己身。内家拳术偏重观想之法，因其可以焕发精神，让身体容纳更多的气力。”

孙先生之言让方扬茅塞顿开，依法施为。果然，眼前一亮，方扬胸中郁结之气一吐，天地之间，陡然开阔。

再有一个小时，方扬只觉两耳鼓胀、头皮发炸、须发怒张，浑身热意蒸腾、气息沸然，几乎都要闭锁不住了。

“站桩切忌死持一式。待到气力练饱满了，就各桩法交替轮换，方可无有偏颇。”方扬在站桩，孙先生也在一旁站桩，不过是环抱太极，显得云淡风轻，“下面我就教你三体式。”

“三体者，形意的入门功夫，讲的是要把上中下三盘合一，浑身之劲拧成一股，开合相宜，阴阳争济，上下联通，内外如一，从而一举一动者，皆圆满无缺。

形意拳之功夫，乃至各路内家拳术，虽变化万端，然其势不离三体，故有‘万法出于三体’之说。

这三体式和马步桩，一动一静，有相通之处，也有相左之道。”

孙先生说话间，双目微瞪，并腿而立，旋即右脚以脚跟为轴转出半圈，左脚跨出一步，沉腰半蹲，双臂起于胸，左掌前推，右掌后拉，腿臂弯曲处如弧月张弓，饱满有力，双掌推拉之间又如撕棉扯絮，似断似连。

“三体式是为动桩，动桩需静站，静非静止，乃是时时刻刻，都把三体之势贯穿身形动作之中，做到似动非动，心静如水。

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以肩摧肘，以肘摧手，以腰摧胯，以胯摧膝，以膝摧足，形体合一，谓之外三合。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随身形而动，不可有心御气，谓之气与力合。如此内外交合，贯穿一线，谓之六合。……落脚时前踩后蹬，虚实转换……出掌要如推山，收掌要如拉江……”

讲解完三体式的要领，已是日上三竿，先生一言不发，飘然而去。

至于方扬？却是早已沉迷在了站桩带来的那种气力增长的快感上了。

马步桩蹲到气力鼓荡，就换成三体式，把气力拧成一股，举手投足之间，旧力消磨，新力澎湃，于是，复又蹲起了马步桩。

如此反复，直到日薄西山，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大叫，方扬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再看四周，哪里还有孙禄堂先生的影子？

苦笑着摇了摇头，方扬也不在意，匆匆解决了饥饱问题，又钻进林子里站桩，直到月过中天，才回客栈休息。

如此，日复一日，方扬勤练不缀，不觉十余天就过去了。

这天清晨，方扬踩着朝露，又是匆匆来到中央公园，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已经静静等在了那里。

孙先生看见方扬迎面走来，眸子微亮，已是发现了他的不同之处：“好！步伐沉稳，行走之间三盘合一，内外一线，看来，这三体式和马步桩你都已经小成了。”

“师父，您来啦！”方扬见到来人自是大喜过望，快步走上前去，弯腰行礼，“前次我练功入迷，怠慢师父了。”

“你我暂无师徒名分，你叫我一声先生便可。”孙先生见状微笑着点头回礼，随即柔声说道：“习武之人，不必拘泥小节。你能在短短十天之内，把桩法融于行走之间，着实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或许真就只有入迷，才说得通了吧。”

“这桩法练入道了，行止坐卧皆为桩法。所谓桩法融于拳法，不重其形，而在气机的鼓荡牵引。既然你的桩法已经小成，我就再教你点新东西。”

话音刚落，孙先生双脚分开，缓缓弓腰展臂，如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关节处“噼啪”作响，整个人瞬间就拔高了几寸。

“所谓抻筋拔骨，在各种桩法之中皆有体现，我加之整理，编成了这六式伸懒腰之法。

不同于马步桩的抵，也不同于三体式的调，这抻筋拔骨重的是张。把气通过延展筋骨，贯透内外，洗去僵拙，达到身似水流，柔若无骨的内家拳术境界。”

说话间，孙先生把六式撑筋拔骨法一一演示完毕。

随后，方扬照之练习，反复几遍之后，但觉浑身筋骨舒畅，却是没有那种关节处“噼啪”作响的景象。

略一思考，方扬没有再继续练习，而是改蹲起了马步桩，缓缓积蓄气力；再变三体式，把内外调成一线；直到感觉浑身气力鼓荡，几乎要控锁不住了，这才舒展筋骨，做起了抻筋拔骨之法。

下一刻，方扬只觉得浑身鼓荡的气劲，如同找到了宣泄的渠道，纷纷涌入关节之中，隐隐间，有了“噼啪”声声，和筋骨贯通的快感。

“哈哈，好，好！这么快就能摸到抻筋拔骨的关键！”孙先生见状抚掌大笑，甚是欣慰，“走吧，我再教你八卦趟泥步。”

随着孙先生一路走来，绕过牌坊，穿过树林。不久，方扬眼前一亮，只见不远处，翠绿色的草坪上，竖着一圈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木桩。

“梅花桩？”

“不错，梅花桩。”看着这圈木桩，孙先生抚须微笑道：“本来这八卦趟泥步，在平地上练习即可。不过我见你悟性颇高，怎样，可敢直接一试这八卦梅花桩？”

“但请先生指点。”

孙先生走到一根一人多高的梅花桩前，纵身一跃，形如飞鸟般冲天而起，稳稳地站了上去。

方扬皱了皱眉头，也学着先生，用尽全力，一跃而起，谁知脚离着桩顶还差几寸的距离，就开始回落了。不得已，伸手在桩顶一撑，方扬才借着力，摇摇晃晃地落到了木桩上。

“八卦趟泥步，是练习八卦掌的基础。其行走落脚之间，暗合道家九宫八卦的至理，练到高深处，需对道家经典有所参悟。不过这基本的腿功练习，只要能明白架势就好。”

孙先生说完话，沉腰半蹲而下，右腿擦着左腿缓缓抬出，右脚明明是悬在空中，却像是搓着地面，又像是趟泥涉水般缓慢而沉重地迈出，落在了下一个木桩上。

如此，孙先生沿着弧线在木桩上穿行而过，不多不少刚好九步。每一次落脚都像是精心算计的，不差毫厘。如果把先生落脚之处都连接起来，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圆形。

如此数圈之后，先生右脚在左脚前面一个扣步，扭腰转身，复又逆行数圈。

“这八卦九宫步，有提踩摆扣，进退跟撤，开掰插闪等步法，翻转如鹰，步踩游龙，虚实分明。

有歌诀云：两腿形似剪，行步如泥，前行如坐轿，出脚要摩胫。内脚直进，外脚内扣，两膝相抱，不可敞裆。

落脚之处始坎，次兑，次坤，次震，复息于中宫。自中宫至巽，次乾，次艮，次离，一周毕矣。

又有九宫歌云：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待到熟练之时，便可不依此法，心随意动，落步之间自含九宫八卦之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