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选择

尤拉希尔飞快的在帝国境内穿梭。

这并不是传送术，这是基于天界的召唤术，作为天界使徒，她当然有被人召唤的资格，只需要刻下她的真名，也就是对应于她的“概念”，然后用召唤阵列，就可以把她呼唤到身旁。

这种召唤不能跨过空间的距离，准确的说，原理其实是利用她能量体的特性，将她拆开，然后再在另外一个地方聚合，对物质躯体来说这就是直接变碎肉，对能量体而言就根本不算什么，所以这个阵列时常还会用来召唤元素生物。

在帝国南边，靠近蛮族这边，也是圣城哈瓦尔临近的一个行省之中，正好卡在安略和哈瓦尔中间，在这里的一片山谷之中，有一座小镇。

镇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只有几栋简陋的民居，住着约莫一百多个“人”，除此之外的大部分建筑都是研究建筑，满满都放着许多设备。

在左边第一间的是图书室，书架和储物格整整齐齐的步列在墙上，桌椅摆放在房间中央方便走过去阅读，第二间是工作室，里面包括熔炉、风箱、精制工匠工具、炼金工具、工作台、以及其他各种用来制造魔法物品和炼金混合物的工具。

之后继续往下看去，有的地方是纯理论的研究，里面摆满了粉笔，黑板，笔记本，记录日志这些东西，还有一些方便示意理论的模型，例如某些星球仪，或者六芒星，有的地方则是储藏室，为了维持其他实验室的运作，购买特别的材料与施法材料，抄写魔法书，从事神秘的研究与奇物制造。

这里是一个学院派大学的微缩版本，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基本都有了，哪怕比较简陋，但这里仍然不失为一个优秀的研究驻地。

在此处的一间房屋之中，尤拉希尔的身躯聚合，随着四散的白雾，她出现在了这里。

才刚刚到，有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天界使徒迎了上来，看起来刚刚就是她主持的召唤阵列，把尤拉希尔拉到了这边来。

“欢迎，我们的大英雄！你很久没有过来了，我们攒了很多好消息给你，萨洛尼研究的最终成果出来了！他的气动力学有了新的进展，在理论上，我们设计的流线型飞艇其速度远远超越所有已知的飞空艇！”

“是吗？那真厉害！资料给我一份，我会争取说服那些飞艇制造商采用我们的技术，说不定可以让他们分润一些利润。”来到这里的尤拉希尔似乎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她立刻记下刚刚的话，高兴的追问：“还有吗？”

那个天界使徒立刻变得兴奋起来，马上说道：“当然还有！艾蒂改良了虹光喷射，这几年的研究终于有了成果，因为找不到规律，所以她用穷举法重复不同的公式，到前几天为止终于建立了正确的谐振，把虹光喷射的普通光改变为了相干光，射程从以往的20尺锥形直接扩张到了四里远！而且能让至少500尺内的目标全数目盲，不过耗能提升了不少，所以从2级法术变成了3级法术，现在她正在探究背后的原理，看看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效应，从结果逆推总结理论，应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成功！”

“真厉害！我只是半年没来而已，居然一次性有这么多好消息！”尤拉希尔面色欣喜，非常开心的样子。

如果陆恩在这里肯定会愕然无比，他所见到的尤拉希尔，从来都是那副看似妩媚妖娆，惹人哀怜，实则唯利是图，不择手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为某个事情开心，高兴，不在乎利益得失。

但其实……这才是对的，这才是天界使徒应有的样子，从诞生之初他们就是纯粹的思维，是神明的忠实护卫，他们依靠祈祷以及全身心地投入信仰来增强自己的力量，用永不动摇的信念武装自己，用信仰来驱策自己，受到自己信念的鼓励和那不可破坏的信仰的支持，他们会逊色变的强大起来，并且富有魅力和献身精神。

在信仰加持下的天界使徒，绝对是最可怕的狂信徒，无惧牺牲，无惧困难，反而是当初尤拉希尔表现出来的那种毫无操守的样子不太正常，一个天界使徒怎么可能没有信仰？没有信仰的它们应该直接崩灭，失去存在之基才对，现在看来，她并非没有信仰，只不过……为了信仰，她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这是殉道，是维持自己的纯洁，还是痛苦的堕入世俗，两难境地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那位天界使徒又对尤拉希尔说道：“当然，这些之外，还有很多别的成果，只是都没有那么重大，我能感觉到，我们就是在真理的道路行走，伪神之力对我们的影响越来越小了，世界的真理无穷无尽，但我们始终踏出了第一步。”

尤拉希尔微笑点头：“我深信不疑。”

“对了，这是这一次的账本，我们不太明白，也看不懂人类的那些货币汇兑，所以交给你了，辛苦了。”那位天界使徒拿出一个本子，交给了尤拉希尔。

这是她们的约定，真理之道并不容易，需要持之以恒的研究，投入，但投入不会凭空而来，资源也不会有人送来，所以要有同伴牺牲自己踏足真理的资格，去打杂，去后勤，去筹备这些东西。

而这个打杂的，就是尤拉希尔，所以陆恩当初杀她的时候，并没有遭到层出不穷的魔法装备，卷轴之类的物品，因为这些都是钱，而所有的钱，都被她拿到这里来了。

“恩，我去看看各个实验室，看看你们还缺什么，对了，上次我带过来了古代遗迹魔偶核心你们没有乱动吧？”尤拉希尔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当然没有，那东西可宝贵了，我们都看不懂，怎么敢去乱动！我又不是那些愚蠢的人类！该死，一想到那些人我就无法呼吸！”那个天界使徒懊恼的说道，因为这个遗迹魔偶核心原本有三颗的！他们发现了一个遗迹，为了里面的宝物所以去探索，为了地下城里所谓的宝物，一路横冲直撞毁掉了多少古代宝物，把一千年前，不知道是哪个法师所做的能续航千年，至今仍然能正常运作的精密魔偶砸烂了，熔成废铁做了一把锤子！还美其名曰上古宝物制成的神锤！

好在魔偶的核心被留了下来，几经辗转被尤拉希尔买下，送到了这边研究，不过这边也研究不出什么东西，因为虽然并不先进，但却自成一派体系，制造者对魔法的理解和天界使徒们完全不同。

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法术的施展是依靠一系列词语和动作，它们也是依赖于概念存在，这些词语和动作诱发某种概念，这些所有的咒语和动作，包括施法材料和阵列，都是为了让施法者能够按特定方式重塑现实的状态而设计的，一个人是否能达到重塑现实取决于他的技能和魔力的多寡。

大导师代达罗斯曾经召集过许多大法师、文化学家、数学家、符号逻辑学家和神秘学者从许多来源收集法术，识别和检验基本的原则，汇编出第一本有效的魔法教科书。在这样做的过程中，他们发现，魔法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基础规律可言，没有任何一条定律适用于所有的魔法，一旦他们发现一种规律，总有魔法会成为例外，不被这个规律所束缚。

这种机制代表了并非现代的东西就一定优越于过去，没有人真的知道魔法的背后是什么力量，人们只是使用它而已，解释魔法的理论有许多，但答案仍然难以捉摸，古代的魔法和现代的魔法几乎没什么区别，不过总的来说是现代比较强大，其原因还是因为代达罗斯成立的学院派在这千年时间不断吸收古代的知识，开创新的知识，但有一些千年前的老法师总是能留下点什么特别的遗迹，带着他们独有的技术和对魔法的理解，能对现代法师和学者们带来一些启发，或者让他们掉头发。

至于踢开魔法，纯粹研究技术手段……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学术研究都离不开魔法，几乎所有的尖端技术都建立在魔导技术上，魔力，对这里的人来说就和电力一样，不用电力或者魔力，什么设备都启动不了，更别说做研究了。

尤拉希尔一边阅读账本，一边和身旁的姐妹聊着最近研究上发生的事情，像什么测试压力阀，结果炸掉了锅炉，费尽心思做出的结晶剂放了一晚上变成了润滑油，研究了一个月没有休息结果端着乳化剂走着走着就失去形体融化了变成一团能量，乳化剂掺进了身体里导致无法接触油性药剂，项目停工半个月。

这些趣事听得她哈哈大笑，而她身旁的那个天界使徒也很高兴，只是……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到具体的操作或者里面的深奥知识，那个迎接她的天界使徒也很注意这一点，她尽可能的挑选那些生活上的事情来说，丝毫不涉及那些高深的理论。

因为，尤拉希尔她听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理论。

是的，她完全听不懂，她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智慧去学习研究这些，现在的她只听得懂委托经营，定性预测，债权凭证，关税配额，初级市场这些商业术语。

这里的所有天界使徒都踏上了真理之途，除了她。

这是一道高墙，她站在墙底，把所有的同伴都推了上去，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墙下，怎么也上不去。

她艳羡的看着同伴们专注于真理之道，废寝忘食，探讨着那些她根本听不懂的深奥秘密，听着他们互相交流，然后看见自己到来之后又慌忙的中止，又朝着自己走过来，仿佛自己真的没有听见似的。

大家都维持着这样的默契，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代表什么。

当初信仰尚未动摇之时，禁止一位天界使徒不能阅读神学经典，不能祈祷，甚至不能感知神明气息，这种刑罚被称为“流放”，那是极端的酷刑，比死亡更加可怕。

所以她不常来这里，只是现在……她不得不来。

不得不。

处理完了一些杂事，拿到了新的购物清单，这些是因为损坏需要重新购置的设备，或者是各类需要补充的耗材。

这是尤拉希尔每次来都会做的事情，她会定期来做一次，如果这里提前用完了，这边的天界使徒们就会召唤尤拉希尔过来更换。

而这里研究的成果，在以前，会直接提供给大导师代达罗斯，代达罗斯会提供报酬和经费给这块营地，以维持这里的正常运转，但大导师死后，灰夫人似乎并不想接手这块地方，因为她是坚定的人类至上主义者，对这些天界使徒极端的不信任，认为他们对神明的信仰不会那么简单就消失，他们都是间谍，或者说预备间谍。

因此，这块营地和学院派的合作已经停止了。

所以尤拉希尔的下一步任务就是找到一个新的合作者，她赚到的钱并不够支持这些，在往日，大导师给予的经费和她赚到的钱一起投入进去才能维持这里的研究，而且是经费占大头。

从事研究的天界使徒们并不在乎成果是否被用上，也不在乎有没有人买，他们仅仅是为了践行信念而行动，这些物质上的杂事，在天界一般是不需要管的，天界是纯粹精神的世界，而在凡间……负责这些的是尤拉希尔，她需要给这里的研究成果找到一个新的买家，获得能够支持其他人的金币。

她原本想的买家是辉光之厅，而这次的飞艇改良计划显然是很有商业价值的，能够提升一部分飞艇的速度，在物流和客运上都有明显的利润。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或许有另外一个选择。

魔物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