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人在楼。
唐独看见门开的一刹那,仿佛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又回到了那个让他尽情陶醉,无忧无虑的天上。
但是下一刻,他又从天上掉了下来。
“是你啊,你怎么又找上来了?小姐出去了,不在家里,你改天在来吧。”
开门的是铃铃。
铃铃说了一连串的话,连一点给唐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又关上了门。
唐独犹不死心,继续敲门,问道:“你家小姐去哪里了,能给我讲一讲么?”
门里面铃铃的声音传来:“小姐的事,我们丫鬟怎会知道?你还是下次自己问她吧。”
唐独既落寞,又极不甘心,忽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快告诉我,你家小姐是不是还有个妹妹,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那种。”
“我不清楚。”
铃铃只回答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大概可以理解为“其实没有”。
若林仙儿真的有个同胞妹妹,住得还不远,平日来往,铃铃又怎会不清楚?
但唐独听到“我不清楚”四个字时,却欣喜若狂,直接跳下了小楼,来到苏微云面前,呵呵笑道:“你瞧瞧,我说吧,仙儿一定是有个妹妹!”
苏微云平静地道:“刚才那个丫鬟并没有说是。”
唐独道:“可是她也没有说不是!”
苏微云道:“你若真的要确认究竟,现在回去找那间木屋还来得及。”
唐独却一拂长袖,大步流星,打算回去,说道:“我不用去确认了,我相信仙儿,等下次我好好问她才是情人之间最坦白的方法。”
他恍然之间,迷迷蒙蒙,好似得到了什么爱情的真谛一般。
“师尊,我们回去练剑吧!我一定帮你打败李寻欢的弟子!”
苏微云叹息道:“好,我们回去练剑。”
剑似银光,月斟凉酒,天中星河颠倒;长歌有曲,浮尘大醉,凡俗休来搅扰。爱也苦恼,怨也苦恼,为谁又成惊弓鸟?世事罢了,不如一声大笑!
剑光如水。
剑光果然与月光交相辉映。
唐独这一日的领悟能力竟是出奇的快,一夜连学了夺命十三剑的六、七、八式,仍不知疲倦,精神抖擞。
他本打算还要再多学两式。
苏微云却拒绝了他,因为夺命十三剑的第八式“地狱夺命”乃是效仿地藏王菩萨当年三入地狱,发下宏愿,正是清除杀气的一招。
这一招必须要耐心苦练,仔细体会才能修成真正的正果。
否则到了后来修到高深处时,若无足够的武学修为和内功支撑,便会陷入魔障,不能自拔,沦为杀人机器。
唐独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师尊,您瞧我今日可还用功?”
苏微云道:“你一日顿悟,突飞猛进,令为师甚是欣慰。”
他瞧着唐独的神情中却流露出一丝忍不住的可怜和同情之色。
唐独杀人不算少,在江湖上行走也有不少年头,除了老婆跟别人跑了这件事情以外,他好像也就没有其它什么特别的惨遇了。
但也许这就恰恰是他的弱点。
从这一点上来讲,唐独和初出茅庐的阿飞,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他想从林仙儿身上补偿回来,而林仙儿确确实实也是一位能够给予男人最大补偿的人。
一夜无话。
次日,苏微云起床之时,唐独已在院中练剑。
苏微云不闻不问,打坐吐纳一个时辰之后,方才起身,前去指点他的剑法。
唐独时而自己翻开剑谱,用心琢磨;遇上难以理解,不能修通的地方,就去向苏微云请教。
“师尊,我认为我可以修习接下来的剑式了。”
“不行,地狱夺命这一招乃是重中之重,你至少先练一年的时间,然后接下来一气呵成,一连修成后面的五剑也许都没有问题。”
“可是师尊,夺命十三剑本就是一门以杀戮立道的剑法,若消了杀气,去了杀意,灭了杀性,那还怎么杀人?怎么发挥得出剑法最大的威能?”
他这个问题竟然将苏微云有些问住。
苏微云想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杀气伤人又伤己,我们练武功最好还是以不伤自身为妙。”
“”
“”
一来一去,竟又过了七日之久。
此时,李寻欢已没在酒馆喝酒,而是出城寻人去了;天机老人依然神鬼无踪;上官金虹的金钱帮也意外地沉寂了下来,没有什么动作。
无波无澜,一切好像又归于平静。
直到第七天的夜里。
夜黑风高,有月无星。
唐独借着月光,又悄悄起身,摸索出门,跨上一匹好马,飞快地向外奔去。
他在临走之前,还轻轻地唤过苏微云几声,他以为苏微云睡得很沉,不会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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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就在他走后,苏微云便已走到门口,盯着他的背影感慨。
“也罢,我慢行一步,等你和她有个了断。”
以前苏微云收唐独为徒,只是为了找个合适的高手和李寻欢弟子对决。
但是在林仙儿事件发生之后,唐独回院,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改变,突然展现出过人的天赋和毅力,剑法一日千里,进步神速,刻苦用功的程度连苏微云都为之吃惊。
所以苏微云现在是真的想要好好地培养一下这个弟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无论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出于师徒情分,他毕竟是不能不管的。
天边鱼肚白。
苏微云轻轻赶马,踏在山间,等他赶到“停车爱醉枫林晚”的时候,天空已蒙蒙亮了。
楼上的灯光早已灭掉。
窗子并没有被染成粉红色,这里看上去就是一间再正常不过的小楼。
可究竟有多少英雄豪杰醉死在这里,从来也没有人知道。
纵然有人曾发现过林仙儿有别的男人,但那些男人到底是谁,各自在何处,已是不可能调查清楚的了。
林仙儿不但美丽,恶毒,而且一定极擅长经营。
只有懂得经营的女人才有可能做到将一大堆男人都玩弄得团团转,而不失方寸,不会乱阵。这种精明的女人除了上官金虹那样的男人以外,还很难有谁能与之博弈了。
苏微云慢慢地走到楼上,轻轻地敲了敲门。
木门稍稍一碰,竟便向里面开去,门竟然是没关的。
苏微云皱起眉头,闯入门中,却连一个人都没见到。
只见到了两件衣服盖在一滩血污一样的东西上,黑乎乎的,十分黏稠,气味极其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