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
苏微云回长安。
洛阳的雄狮堂已然整顿,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洛阳不再需要苏微云。
他在帮钉鞋解去箭毒之后,便悄然离去,打算回到长安继续当厨师。
纵然朱猛与高渐飞的确是他的好朋友,但他也实在不愿意参与到大镖局与雄狮堂的无止无休的争斗当中。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桩麻烦,而且无太大的意义。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实在不忍看到当高渐飞得知心上人竟是朱猛最爱的女人蝶舞时,高渐飞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微云最终临走时,只问了高渐飞一个问题:“如果你发现你的心上人,其实是我最喜欢的人,你会怎么样?”
高渐飞笑着说道:“不可能的。这个问题不成立。以苏老哥你现在这样的德性,根本不可能爱上女人的。”
“嗯。”
满天夕阳之下,苏微云出发远行。
有许多许多困扰着人们的问题,其实都不成立。
但人们却始终逃不开这些问题的困扰。
长安居,大酒楼。
自从长安居旁边又新开一家茶馆之后,这里的生意居然越来越好起来。
长安居的老板本来以为那些进大酒楼的“贵客”们是不愿意同五花八门、三教九流的各类小人物相隔一墙吃饭的。
但是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所以苏微云回酒楼的时候,他还很客气:“呦,苏大师傅回来了?快请快请,如今酒楼的生意越来越火爆,厨房忙得不可开交,你能回来是再好不过的了。”
苏微云换上一身崭新的大厨服装,一路走到后面的厨房。
长安居老板还道:“你不知道,酒楼的生意能好,还要多亏你,要不是你让司马夫人在旁边开了一间茶馆”
苏微云听到此处,便知道大镖局的卓东来等人并未声张吴婉与他之间的那件事情,反而还一定下了封口令,所以连长安居的老板也不知道。
长安居老板接着道:“我是万万没有料到,那些贵客们居然更愿意来酒楼了,而且还往往要故意坐在靠着茶馆的位置。”
后厨。
苏微云进门,洗锅,刷碗,扫地,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他一边打理,一边笑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有些‘贵客’往往就喜欢看比自己更卑微,更低下的人,因为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们的自我感觉一下子变得良好很多。”
长安居老板笑道:“是是是,还是苏师傅看得通透,我便不打扰你了。待会儿有什么菜要上还是由小张来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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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便退出去了。
苏微云麻利地点火,热锅,淘菜,他的心情忽然比在洛阳城的时候好得多了。
“唉,总之雄狮堂的事已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至于朱猛和高渐飞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苏微云决定不再去想,不再去自寻烦恼。
二月十一,阴。
苏微云这一天特别地忙,因为好多的长安客人听说他回来后,都专程赶来,要一尝他的手艺。
从中午一直到晚上,苏微云都一直在厨房中忙碌,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长安无事。
大镖局知道洛阳雄狮堂那边的消息之后,竟没有任何动作。
唯一一件值得人奇怪的是在长安城外突然升起了一股红色的烟气,随后又消失不见。
二月十二,雪。
苏微云此日要稍微轻松一些,虽还是辛劳,却过得充实而有趣。
司马超群和卓东来在长安居中摆开宴席,大肆铺张,三道主菜中有两道都是“苏大师傅”做的。
他们别无他意,真的只是客客气气地来吃了一顿饭。
而且卓东来还专门赏给“苏大师傅”三百两银子,长安居老板亲自将银两送来,对苏微云大大地鼓励夸奖一番。
凌晨。
长安城外,又现血烟。
二月十三,晴。
苏微云算是放松很多,他每一天都会保证拥有足够的时间来修行内功,阅读秘籍,学习毒经。
今天春日初上,积雪欲融,苏微云更是兴致一来,寻到无人之处,好好生生地打了一套七禽掌。
他自觉掌法又有所进步。
长安除了第三次升起的血烟以外,还是风平浪静,大镖局对洛阳似乎鞭长莫及。
二月十四,晴。
又是晴天,太阳尤暖。
早晨,苏微云趁着空闲的工夫,跑到隔壁的茶馆里喝了一盅茶,悠悠地听起说书。
“话说玄德公那一日受吕布所攻,从沛城出逃,真他妈的是凶险万重,险象环生。”
“那吕布骑着赤兔马,摆开方天画戟,朗声笑道:‘大耳贼,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我手上杀过的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今天就算是真的天王老子来了,也他妈的救不了你!’”
“刘备闻言”
时值日初,天气犹寒。
茶馆中的客人还不算很多。
苏微云突然出声打断,笑道:“等一等,刚才那番话,到底是吕布说的,还是你自己编的?”
说书人停下来,挠挠头,尴尬着道:“嘿嘿嘿大爷莫生气,这的确是小人编的小人这样说不是更凸显吕布的杀机之大吗?”
苏微云哈哈笑着,从前日卓东来送来的三百两银子中拿出一锭整银,抛给了说书人,笑道:“编得不错,你继续说吧。”
说书人双手接过银子,眉开眼笑:“是,是,大爷听好,接下来的故事更精彩”
苏微云摇头失笑,起身欲走,突然背后感觉到一股气机锁定住自己。
一股强烈的杀机!
在这股气机的窥视下,他不敢有一点乱动。
苏微云虽未看到是谁,但已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卓东来,更不是司马超群。
无论是司马超群还是卓东来,都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气势和杀机!
他还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来杀他的!
这个人说不定比司马超群和卓东来加起来还难对付!
苏微云心念急转,忽的想起高渐飞对他说过的话。
“从长安到洛阳八百里,共有六位高手”。
最后一位高手是那个平凡的提着箱子的人。
于是苏微云没有回头去看,而是朝着长安城外走去。
他走在路上,神色非常认真,一步一步地、踏踏实实地走着。
平常人看着他,只觉得他就像是在邯郸学步,走路姿势十分古怪。
但在高手眼里,就不一样了。
苏微云此时此刻,浑身上下,竟无空门,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长安大门,门外便是城郊。
城郊的泥土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与城内景象大为不同。
苏微云从茶馆走到城门,竟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日至正午,太阳高悬。
苏微云出城门后,又走了五里路。
这五里路他又走了一个时辰。
然后他才停下来,回转过身
按道理说,以苏微云的内功之深厚,照这速度而行,莫说走五里十里的路,便是走上一天一夜,也未必会觉得累的。
但当苏微云回头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汗流浃背。
那些步子他走得实在很艰难,很苦累。
但他终于看到一直在他身后的那个人。
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一个提着箱子的平凡人。
他身上唯一“不平凡”的一点,是他在这样的寒冷天气里,居然也是满身出汗,微微喘息!
苏微云忌惮他,他同样也在忌惮苏微云!
苏微云叹道:“你这一次是来杀我的?”
平凡人点头承认:“是。”
苏微云道:“我和你有什么仇?”
平凡人道:“无仇无怨。只不过我是一个杀手,一个叫作萧泪血的杀手!”
苏微云皱眉道:“萧泪血?”
萧泪血道:“不错,因为我叫萧泪血,所以当出现‘死令’时,江湖上就有一位极重要的人物将亡命在我的手上。”
苏微云道:“死令又是什么?”
他一边说话拖延时间,一边趁机运行内功,恢复体力。
他知道萧泪血必然也是作了这样的打算,但是他自信他的“嫁衣神功”的神妙绝不会输于萧泪血所修的心法。
萧泪血道:“长安城外的血火红烟便是勾魂死令之信,江湖中曾有人形容此令是‘阎王令’。‘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苏微云道:“看来死在你手上的高手一定不少。”
萧泪血淡淡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苏微云又问道:“那今天是不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我?”
这个问题居然令萧泪血沉思,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是我直到现在认为的武功最高,最难杀的一个人。但你说的,今天大概还是不会有误的。”
苏微云内功已运行过一个周天,状态极好,他忽然身形展动,高高飞起。
剑出光绽,白茫茫的一片,与地面的雪地交相辉映!
“可惜我从来就没有要等着天王老子来救我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