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海风拂过容徽的脸,她看着水中倒影陷入沉思。
——哪个才是你?
识海中突然蹦出一个问题,叫容徽愕然。
重生至今容徽没想过这个问题。
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容徽进入渡劫期之时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将三个分身投到各个小世界。
于容徽而言,那些都是分身。
分身的喜怒哀乐本体有所感知,它们各有各的性格和机遇。
容徽对哲学问题从不深思,多思多虑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麻烦,她的神魂在哪儿,她就是谁。
几乎不用思考,容徽便回答意识的提问。
——你不害怕吗?
水面如镜面。
容徽看着水面上出现的本体模样,她神色冷漠,如出鞘利锋芒逼人,那双清澈凌冽能看穿人心的锐瞳此时十分迷茫,仿佛陷入某种困境难以自拔。
倒影没开口,疑惑的声音自然而然出现在容徽识海中。
“害怕,恐惧,愤怒只会让我迷失。”容徽不动声色凝出木剑,“战胜恐惧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
携带锐金之气的木剑电光火石劈向湖中倒影。
湖中荡起一层层涟漪。
倒影并未消失,它随扭曲,细长狰狞的影一层层荡向远方,直到湖水尽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容徽。
水桥相接之处激起一层白浪,好似张牙舞爪的鬼手扑到容徽脚踝上,想将其拉进水中。
路过的剑灵派弟子驻足许久,他们看着面色苍白,精神萎靡的容徽生怕这位传奇的练气境长老一头栽下去。
“前天五长老打碎了驻地的所有铜镜,昨天她站在水缸前突大发雷霆,今天有炸湖,五长老这是怎么了?”
“兴许是梦魇了,出现幻觉了?”
“看样子像,三长老今日去请紫薇剑派他谭长老来给五张来探病,也不知五长老能不能好起来,别疯”
王石一进门便看到发呆的容徽和两个奉命保护容徽的筑基弟子在嘀嘀咕咕。
弟子见到王石,忙行礼溜走。
跟在王石身后的谭博轩神色凝重,“王长老,容长老这种状态持续多长时间了?”
王石愁眉深锁,叹息道:“从鬼城出来,到现在已半个月了,五师妹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心绪不佳,神色恍惚,总说自己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还看到另一个自己。
我查过她是否是被夺舍或者影响到神魂得到的效果不佳。
医修圣地繁花谷自十年前升仙大会后便关闭了山门,谁也不见。
谭长老是琼州最好的医修,劳烦你帮我师妹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容徽和王宏宇去过鬼城之事瞒不过王石,他是元婴大能,魂魄出现异像自然有所察觉。
逼问这种事王石不会着容徽。
王石故意夸大进出鬼城的负面影响,吓得单纯无知的王宏宇什么都招了。
王宏宇留了个心眼,保留自己在鬼城看到王石的凄惨记忆。
病人面对医者不能有所隐瞒,王石简略的提过容徽去鬼城,谭博轩瞬间猜到容徽去的原因。
谭博轩静观片刻,“我派掌门人提过鬼城禁地,城主是凶悍至极的恶鬼,修为至少在出窍境之上,不知五长老是否和他交过手,具体还得和她谈谈。”
王石也是这么想的,他走到容徽身旁,笑道:“五师妹,我今日得了一坛好酒特邀紫薇剑派谭长老一同畅饮,一起?”
顾忌容徽的情绪,王石没说自己邀请谭博轩给容徽看病。
“喝酒误事,师兄和谭长老对饮谈心就好。”容徽收起木剑,扯回深远悠长的目光,“我要把它抓出来。”
王石愁苦道:“它是谁?告诉师兄,师兄帮你抓。”
容徽成竹在胸道:“它在暗处挑衅我,我要亲手将它抓出来!对了,师兄修为比我高,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未曾。”
“没有?”容徽面露惊讶,“它刚才那么大声在你耳边说话你都没听到?”
她的音量很高,让人觉得她在训斥王石。
王石左看右看,此处只有他们三人,连鬼怪的气息都未有。
五师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王石比容徽高一个头,他伸手揉揉容徽的脑袋,苦笑道:“大概是有吧,我可能没听见。”
五师妹为救自己变成这幅模样,王石深感自责。
“五长老能跟我说下那声音的特色吗?”谭博轩拿出准备好的花送给容徽,“这些花具有清心凝神的功效,大多是琼州独有的品种,送五长老。”
谭博轩的声音有种特殊的力量,瞬间安定容徽烦躁的情绪,“它挑衅我时语气高高在上唯独独尊,讨好我的时候唯唯诺诺,看得人很想打她。”
王石茫然。
谭博轩认真听容徽对不存在的幻影描述,配合她的语境做出相应表情,好似他也能看见容徽的本体一样。
“谭长老相信我说的了吗?”容徽指着他背后,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勾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和本体的幻影较劲角逐,“她极其危险,修为在大乘期之上半步飞升,她说要杀了谭长老。”
谭博轩配合的道:“她在哪儿?”
容徽收起笑容,冰冷的声音好似催命符,刺进谭博轩的身体,扎在他心脏,“在你身后。”
谭博轩笑容一僵,一股凉意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扭身,一道细长的影子落在他身后,影子的主人是容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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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徽背光而立,影子恰巧落在谭博轩的身上,他转身,影子便落在他身前。
容徽竖起中指比在唇上,担心惊扰道什么,小声道:“吓到了吧。”
谭博轩温文尔雅道:“嗯,对。”他的声音温和有力量,令人如沐春风。
王石看着疑神疑鬼的五师妹,眼眶一热,他突然意识到五师妹真的有问题,大有问题。
之前容徽多嚣张,现在就多温顺,连精气神都没了。
“谭长老里边请。”王石伸手去拉容徽,“一起吧。”
温暖的掌心传到容徽冰凉的指尖,烫得她心头一哆嗦,乖顺跟在师兄身后。
进了门,谭博轩便看到一封血书躺在玉石桌案上,他喉咙一紧,瞳孔缩成针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