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卷着白珞的脚踝慢慢退去。薛惑粉衫的衣角被海水浸湿。薛惑抖了抖自己的粉衫,将沙粒从衣服上抖了下来:“叶光纪,你多久倒是也给我做一件不沾水的衣服啊。”
叶冥冷冷地看了薛惑一眼:“没那闲工夫。”
叶冥回头看着白珞道:“白燃犀,你说妘烟离要这七星君的灵珠来干什么?开天印对她有什么好处?”
白珞淡道:“应该问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开天印?何况不止七星君的灵珠,还有我的。”
叶冥:“风陌邶?”
白珞想起风陌邶便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薛惑恨道:“那个白眼狼,亏得白燃犀养了他数百年,还算他半个师傅。这小子取了摇光星君的灵珠不说,还想置白燃犀于死地,当真是狼子野心。”
“未必。”白珞摇了摇头。
薛惑瞪圆了眼睛看着白珞:“什么未必?他明明知道你重伤还带了那群天兵天将来要捉你回昆仑受刑,存的是什么心思?我看那小子是想把我们四方神全都灭了。”
白珞杀伐半生,面对的都是最强大的敌人,都是最凶险的情况。许多时候事情紧急,白珞全靠着自己的直觉做判断。那日在白狼夷看到风陌邶的时候,白珞心中便有些起疑。
白珞说道:“当日白狼夷一战,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风陌邶使出碎鬼时的样子?”
薛惑恨道:“怎么没看见!这不正说明在幻境里杀掉摇光星君的人就是风陌邶吗?”
白珞瑶瑶头:“但有些不一样。虽然都是用的碎鬼,但力道招式都有些微的区别。”
薛惑:“可那是在幻境里,有些差别倒是不奇怪。”
白珞蹙眉道:“也许吧。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管他。等我们回了昆仑,风陌邶的事再好好查查。”
现在的事情太多,等到姜南霜炼好灵珠白珞便要回昆仑去。天枢星君、妘彤,这桩桩件件事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地方,指向一个极度阴暗的角落,缓缓揭开阴谋的一角。这场阴谋不仅是昆仑,还牵扯了魔界。
还有宗烨。
白珞自嘲地笑了笑。事情既已至此,她与宗烨终有一战。
白珞抬头看了看天边,海天相接处泛起了鱼肚白,一道金光在缓缓驱散阴霾。白珞淡道:“叶光纪,时间差不多了。”
叶冥一挥手划开海水,三人便沿着水墙之间凹凸不平的通道向深处走去。
白珞抬起月白的衣袖轻轻一挥,冰棺的棺盖顿时被推了开去。冰棺里,天枢星君赶紧爬了出来。他半个身子都似瘫痪了一般,只能半个身子挂在冰棺边缘。他大口呼吸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呕吐。
白珞掩了掩鼻子,叶冥更是脸都要绿了。他伸出手轻轻一挥,海水涌来顿时泼了天枢星君满头满脸,顺便将那些污秽之物也清洗了个干净。
白珞淡淡看着天枢星君:“滋味如何?”
天枢星君恼怒地回头看着白珞。可以一回头看见四周黑漆漆的海水将他围了个严实,就似要塌下来再次将他掩埋起来,他又不由地害怕起来。
天枢星君哆嗦着问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白珞理所当然地说道:“保护你。”
天枢星君听见这三个字,一双胖手顿时抓紧了冰棺的边缘,一句“不要脸”卡在喉头又说不出,当真难受得紧!
这冰棺被海水掩埋,巨大的压力似乎随时要将那棺盖压碎。棺中空气稀薄,不一会儿便闷得人头晕眼花,若不是身为神族还有一身灵力,能被这冰棺活活闷死过去。更可怕的是那海底的咆哮并没有因为隔着冰棺而减弱半分,反而因为冰棺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震耳欲聋,直到现在天枢星君的耳朵里都还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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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珞瞥了天枢星君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你们七星君的灵珠五颗都被人拿了去,就剩下你与天玑星君的。天玑星君的灵珠在我手里,你的要是再被人拿去怎么办?我又不能杀你,只能把你藏在海底。”
天枢星君咬牙看着白珞恼怒道:“白燃犀!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白珞冷冷看着天枢星君:“那五颗灵珠是谁拿走的?”
天枢星君:“就算我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
白珞沉默地看着天枢星君。心中暗自思忖若天枢星君还是嘴硬的话,她还能用什么法子?这海底夜里可怕,白日里可美得很。想来想去恐怕只能把天枢星君吊在椰树上去晒着了,反正他胖,晒个两日应该没什么问题。
天枢星君看着白珞那神情,也不知白珞在打着什么鬼主意,骇得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差点又吐出来。天枢星君愤恨地看着白珞:“我就是告诉了你,你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去将我那五个弟兄的灵珠要回来?”
白珞淡道:“也不是不行。”
天枢星君:“那你便去要吧,那五颗灵珠就在风陌邶手里。若不是陵光神君当时救了我,我也要似在那场中秋之宴上。”
薛惑与叶冥对视一眼,果然是风陌邶!
白珞仍旧一言不发地看着天枢星君。天枢星君继续说道:“我并没有骗你。有人想重现数百前扶风那一场灾难。那一年我们兄弟几人按约定在琅琊相聚,摇光没能到。也许是那人从摇光那里知道了我们的十年之约。在我们聚会的时候突然出现,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天枢星君声音哽咽:“我们兄弟几人主文,论起武来丝毫不是对手,何况那人提前在酒里下了药,更是防不胜防。当时幸好陵光神君的及时赶到,将我救下。否则我也会死在那里。我们兄弟七人不能全都落在一个人手上,取天玑的灵珠也是不得已之法。”
白珞蹲下身在天枢星君胖胖的脸上捏了一下:“我原本以为你是易容。没想到你是真胖了?所以你除了这张脸是真的,到底是连句真话也没有。”
“什么?”天枢星君一愣,眼中的热泪原本就要流下来,被白珞一打岔却又收了回去。
白珞蹲在天枢星君身前冷冷看着他:“天枢,我给了你机会说实话,是你自己不珍惜。”
天枢星君:“我……我说的是实话啊!”
白珞冷道:“若真是这样,那为何天玑星君要逃?你与妘烟离为何有要去白狼夷寻天玑星君?我既然已经知道摇光星君为风陌邶所害,若拿走七星君灵珠的人是风陌邶,你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被白珞拆穿,天枢星君已是黔驴技穷。天枢星君看着白珞目眦欲裂:“白燃犀,你从来就没觉得这世界不公平吗?”
白珞绀碧色的瞳孔一凛:“这世道对你我来说已算厚待。”
天枢星君讥讽地笑道:“果然是个没脑子只知道打仗的蛮子。”
白珞倒也不以为忤,仍旧冷冷地看着天枢星君。这样的评价虽然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但在昆仑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白珞早就习惯了。
天枢星君见白珞并没有被他激怒,自己反而愈加恼怒起来:“白燃犀,你我同为天地共生之神,为何在昆仑我们却是臣?就连孟章神君与执明神君他们也敢动手振断他们的经脉,昆仑早已是个本末倒置的地方!何为尊!谁为臣!不应该重新正视这个问题吗?还有人界,现在人人皆可修仙。他们都成仙了,都飞升位列仙班了,谁还会敬我们?三界都乱了,难道不该重新定义吗?”
白珞淡道:“何为尊?谁为臣?呵,天枢,我白燃犀素来以自己为尊,向三界称臣!你以为薛恨晚与叶光纪是去受罚?是他们自己心中有愧。若不是他们自愿,戒律院那帮人能拦住他们?天枢,你心魔太重早已蒙蔽了双眼。向自己兄弟下手,就算这世间没有伏羲、祝融、神农,也轮不到你。你不配。”
天枢星君嘴角抽了抽,随即大笑起来:“但你也阻止不了了,三界毁灭之日即将来临,谁也阻止不了!不敬神明的人该去死,不分尊卑的神也该去死。白燃犀,你就算是监武神君又怎么样?剩下三成灵力你还想向天元之战那时一样力挽狂澜?!”天枢星君星君双目赤红地看着白珞:“你休想!”
天枢星君状若疯癫大笑不止。蓦地,他抬起头来看着白珞:“反正你也改变不了了,就算你想知道也未尝不可!你过来,我告诉你。”
天枢星君看着白珞,脸上的神情愈发狰狞。
薛惑警惕道:“白燃犀,小心。”
天枢星君挑衅地看着白珞。白珞紧皱眉头向着天枢走去。天枢星君贴近白珞:“白燃犀,我得死,你也得死,这世界才能有尊卑,才能有公正。”
白珞忽觉一道微风轻轻擦过耳际,心中顿时暗叫不好。但当白珞抬起头来的时候,天枢星君的手已然落在了自己的眉心之上:“散!”
似元神被一股巨力打出体外,天枢星君身后顿时散开数万星星点点的光彩。他散尽修为就为了打碎自己与天地共生的魂魄!
“天枢!”白珞惊骇地看着天枢星君,只见他的手已经垂了下来。
白珞扣住天枢星君的手腕,将金灵流灌注进去,但天枢星君的身上就像是开了一个洞一般,灌入他体内的金灵流又迅速流逝。
白珞把心一横,要破自己的指尖点上天枢星君的眉心从齿缝中吐出两个字来:“赎魂!”
薛惑站在白珞身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白燃犀!你又他娘的乱来!”
霎时间厉风骤起,席卷着四面海水如同惊涛拍案,似天地折叠倒悬,海水倒灌,若不是叶冥还在此处,只怕那四面深海筑成的水墙立时便会塌了去。
空中的曦光还未照透半边海墙,顿时又是风起云涌,海底的呼啸声如最沉重的战车轰隆隆地碾了过来。
呼啸声过去,只见白珞缓缓闭上双眼,点在天枢星君眉心的手也垂在了身侧。海底再次归于平静,只剩下薛惑、叶冥,和两尊如佛像一样双目紧闭对坐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