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陌邶是伏羲风氏的小儿子。也是伏羲氏那一代最聪明的一个,风千洐隐有让风陌邶未来继承伏羲氏,对风陌邶也算是倾尽心血。
也正是因为风千洐对风陌邶寄予厚望,在风陌邶小的时候,才将风陌邶送去了昆仑墟。
那是风陌邶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但却是白珞觉得最恼人的一段日子。
白珞十分讨厌小孩。她在昆仑墟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小孩这种生物真是比凶兽可怕千倍万倍。也不知道风千洐那些人怎么想的,自己小孩自己不管教,偏偏送到她的昆仑墟让她管教。总是觉得严师能出高徒,也不想想昆仑墟里有多危险。
一起送到昆仑墟的除了风陌邶之外还有己君澜和姜轻寒。虽然祝融氏与神农氏也都认可伏羲氏在昆仑做大,但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输给风家。
白珞还记得风陌邶、己君澜和姜轻寒被送到昆仑墟的那一天。
白珞因为很讨厌小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睡过了。风陌邶、己君澜与姜轻寒在昆仑墟外的小竹林里站了两个时辰。
当然还有他们身后站着的各自的父母。
日上三竿白珞才想起昨日风千洐还特地让人送了信到昆仑墟来,说今日辰时会将少主送来昆仑墟。白珞看了看窗外的日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
白珞出得小竹林便见到了被称为昆仑三少的三个人。彼时三个人都还只是半大孩子。风陌邶比己君澜与姜轻寒年龄稍大点。风陌邶虽不像姜轻寒那样粉雕玉琢,但是五官深邃,小小年纪便能看出骨骼极好。
白珞赏识地看了风陌邶一眼。毕竟筋骨好的孩子能抗揍,管教起来也要方便些。哪里像姜轻寒那个小怂包,眼睛红红的显是方才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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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姜轻寒要哭。小的时候姜轻寒作天作地,仗着自己长得像个粉团子颇受人喜欢,就自己作到了昆仑墟来。
白珞连问都没问他是哪家小孩,就一脚将他踹进了昆仑墟的坑里。想起当年姜轻寒滚下昆仑墟的镇魔坑时,咕噜噜的像个小圆球,白珞还觉得颇为好玩。不过现在姜轻寒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蜷成一团就是个球状。这一点白珞倒是颇为遗憾。
不同于姜轻寒,风陌邶看着白珞时是有些傲气的。毕竟身为伏羲少主,比之己君澜与姜轻寒地位由高出一些。在昆仑他们伏羲、神农、祝融三大氏族是主,而白珞是将。论理,白珞应当向他们三个行礼才对。
当然,白珞从来没有要对他们行礼的打算。
自白珞走出小竹林,还是风千洐开了口:“还以为我们来早了。后来一想监武神君让三个孩子等着,让他们知道师徒尊卑,这是极好的。”
白珞看着风千洐,心中默默吐出两个字——“虚伪”。
白珞冷脸看着风千洐:“不,我是睡过了。”
风千洐一肚子话被压了下去,好不憋屈!
倒是己君澜的母亲姜南霜爽快:“监武神君,君澜实是顽劣,我等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将君澜送到昆仑墟。”姜南霜看了看己君澜咬了咬嘴唇,又接着说道:“君澜交给神君,无论出任何事都是君澜自己的造化。”
姜南霜是己君澜的母亲,也是姜轻寒的姑母。己君澜不仅是祝融氏的少主,还是已经定下的风陌邶的未婚妻。
己君澜没有风陌邶的傲气,也不像姜轻寒那般胆小,一双眼睛看着小竹林滴溜溜地乱转。小竹林后偶尔传来两声野兽的吼叫,她脸上顿时毫不掩饰地露出兴奋的神色。
白珞冷冷看了性格迥异的三个人一眼:“你们三个进来吧。住的屋子自己砍竹子搭,要是手脚慢了今夜可就只能宿在竹林里了。”
“你!”风陌邶从小锦衣玉食的,哪里受过这种怠慢?
白珞懒得理他,转身往小竹林里走了回去:“对了,我每日都会睡到巳时,你们别来烦我。”
风陌邶气不打一处来,倒是己君澜当先跟进了小竹林。己君澜回头看了风陌邶一眼:“你该不会是自己不会建屋子吧?”
风陌邶怒瞪了己君澜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就只有姜轻寒不肯跟着进小竹林。姜轻寒的父亲姜濂道怎么劝,姜轻寒也不听。倒是姜南霜泼辣,拎着姜轻寒的胳膊硬把他扔进了小竹林。
姜轻寒嘴巴一撇就想哭,看着己君澜与风陌邶正看着他,他又生生憋了回去,委委屈屈地跟着白珞进了昆仑墟。
小竹林在昆仑墟的边缘,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小竹林里的竹叶就会响个不停。所以无论小竹林里有人进来或者有凶兽跑出了昆仑墟,白珞都能听见。
白珞住的小竹林半点不像神祗,一座孤零零的小吊脚楼,吊脚楼二层放着一桌一椅一榻,就这样简单。
吊脚楼的一层放着几坛子酒。白珞拿出一坛子酒将盖子拍开,伸手轻轻一拂,顿时一股强风将一根竹子压下。白珞拎着酒坛子就躺在弯曲的竹子上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己君澜笑靥嫣嫣地看着白珞:“神君,你这招好看,可否教我?”
白珞冷冷扫了己君澜一眼。这丫头模样长得好看,模样随了她的母亲。祝融氏普遍的生得蛮壮,阔口大脸。若是个男子还好,可若是女子生成那般模样的确不怎么好看。幸好己君澜没有随了她的父亲。
白珞淡道:“你想学?”
己君澜一脸期盼地点了点头。白珞垂下头来扫了己君澜一眼:“小丫头你再不赶紧建房子,今晚你可只能睡在竹林里了。”
己君澜骄傲地看着白珞:“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打个赌?”白珞绀碧色的眼眸闪了闪,这么多年要跟她打赌的己君澜还是第一个。“你赌什么?”
己君澜看了看日头:“我若是在日落之前造好了自己的小屋,你是不是就可以教我这门武功?”
“好。”白珞淡淡地算是应了。祝融氏锻造天下神兵,修建一个小小的竹屋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日落之前时间却是紧了些。
己君澜见白珞答应,转身就往竹林里走去。风陌邶站在一旁看着己君澜与白珞说话,脸上分明是艳羡的神色,但却不敢跟白珞讲话。
己君澜看着风陌邶狡黠地说道:“我学的时候你可不准偷看!”
风陌邶冷冷看着己君澜,一言不发地走了。
己君澜看着风陌邶的臭脸顿时生起气来:“姜轻寒,我们走,我帮你砍竹子。”
白珞看着三个少年少女,品了一口酒。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样子,自己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
白珞躺在竹子上闭着双眸,耳中却听着竹林里的动静。
竹子极韧,看着纤细,实则难以砍下。若不是掌握了一定技巧,到天黑时砍下的竹子也只够做一个竹筏的,遑论搭一间屋子。
竹林里起初一片砍竹子的杂乱之声。渐渐地那些声音多了一种规律的声响。白珞勾起嘴角轻轻一笑,这帮小孩也不像是初次见时那般愚笨。
己君澜不愧是祝融氏的女儿,很快便学会了如何快速又省力地将竹子砍下来。何况己君澜与姜轻寒是两人合作,很快就将两人搭建小屋要用的竹子都砍够了。
反观风陌邶那边,知晓自己不得门道但又不肯向己君澜请教,光凭一身蛮力砍着竹子,等到日头快要西斜的时候也没够修建屋子的材料。
己君澜不仅很快掌握了砍竹子的诀窍,还在日落之前建好了小竹屋。与白珞的小竹屋一样是个小吊脚楼,甚至比白珞的更精致,窗户还别有用心的用较细的竹子做了兰花的图案。
己君澜娇俏地跑到白珞身旁:“神君,你看我搭的好不好?”
白珞赞道:“不错。”
“那你可要教我那门工夫,你是怎么睡在那竹子上的?”
“好,今日晚了,明日便教你。”
“好!”己君澜又美滋滋地去帮姜轻寒搭他的小竹屋去了。
另一边风陌邶砍来的竹子长短不一,眼见着日头已经落了下去,他还是没有搭好。
己君澜忍不住说道:“我来帮你吧。”
风陌邶累得已是一身的汗,天蚕丝织的衣衫被汗水浸湿,还染上了污泥。风陌邶赌气似地说道:“不用!”
己君澜恨道:“谁还想求着帮你吗?”
白珞看着风陌邶的背影淡淡一笑:“今夜可有大雨。”
风陌邶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又走进了小竹林里。
到得夜里,风陌邶总算是搭了一间简陋的小竹屋,不是己君澜搭建的那种吊脚楼,只是四根柱子,一个屋顶,周围用稀疏的竹子围住,算是能挡个风雨。
可他低估了昆仑墟的风雨。
昆仑墟一旦落雨就像天空中破了个洞,大雨如瀑布般倾盆而下,砸得小竹屋擂鼓似的响,那风声像是猛兽穿过山间呼啸而来,又像是昆仑墟的猛兽齐齐从昆仑墟中逃了出来。
那雨砸得小竹屋响得烦人,那风也似要将小竹屋生吞活剥了一般。这种天气白珞不喜呆在小竹屋里,一个人从小竹屋跃了出去,站在竹林的竹尖上。任那风吹得竹子如何左摇右晃,她却浑然不觉似地,稳稳站在竹叶之上。
那三个初到昆仑墟的小孩哪见过这样的风雨?无论是天池还是昆仑悬圃、五城十二楼或者炎火之山,若是遇到这样的风雨,定会将薛惑请了去驱风散雨。
但白珞觉得,这世界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有何必要费力去改变?
三个小孩对世界的认知还只是仙界的锦衣玉食,小仙的阿谀奉承。
最惨的当属风陌邶。他的屋子原本就搭得简陋,现在被风一吹几乎就要散了去。那屋顶看似还能挡挡雨,实则他捆绑竹竿的方式不对。雨水断了线似地落在他的小屋里。那四根撑着屋顶的竹子晃得几欲要断了去,顾得着这根就顾不得那根。
风陌邶抬头看着立于竹林之巅的白珞,心中半是佩服又半是不甘。
己君澜推开窗户对风陌邶喊道:“风陌邶你先来我的屋子避一避吧!”
风陌邶伸手稳住竹竿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还是冷冷的样子。己君澜碰地一声将自己的窗户关上:“好像谁欠了你的!”
白珞垂眸看了风陌邶一眼,这娇生惯养的小孩气性还不小。他生气归生气,但却从没抱怨过一句。相比起来,姜轻寒好似才是娇生惯养的那一个。
一夜风雨,直到快要天明时才停了。风陌邶挣扎一夜,浑身浸得湿透了,衣服上也沾满了泥,鞋子里也积了水,但好歹是把他那个破破破烂烂的小竹屋给保住了。
风陌邶折腾一夜,雨一停便蜷在自己破败不堪又积了水的小屋里沉沉睡去。
白珞走回自己的小吊脚楼,照常睡到巳时才起,起身时便闻到一股清香的白粥味。
己君澜已经在院里为白珞盛好了白粥:“神君,白粥刚刚熬好。”
白珞端起碗试了一试:“不错,用了什么?”
“昨夜不是下了雨吗?熬粥的水都是从竹叶上采的。”己君澜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风陌邶那处看了看。
白珞淡道:“你不叫他?”
己君澜脸色一红:“谁要叫他。”
正巧这时风陌邶醒了过来。他醒来时顿时一愣。己君澜的披风正盖在自己身上,搭在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之上。
姜轻寒赶紧从厨房舀了一碗白粥来:“风陌邶来喝点粥吧。”
风陌邶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用。”说罢,他一把掀开己君澜的披风,走出自己的小屋,又往小竹林里走去。
姜轻寒呆呆看着风陌邶:“这是己君澜熬了一上午的呢。”
风陌邶顿了顿,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竹林。
己君澜从姜轻寒手里端过碗,将粥倒回锅里,气道:“谁要给他吃!”
白珞喝着暖暖的白粥,听着竹林里又传出了砍竹子的声音,嘴角轻轻挑起一个笑来。
小孩子果然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