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外待了不久,两人便回了洞中,秦不赦与陈武桥早已睡去。他俩又如昨日一般共同睡在石床上,只是已没了先前那些担心和顾虑,两人便只是相拥着,香甜的睡了一夜。
洞外,只有海浪之声与那闪烁的星光。
第二日卯时刀雪客照常醒来,见秦不赦早已坐在洞外打坐吐息,便起身请安道:“多谢前辈昨日苦心传授我功力。”秦不赦没有回头看他,仍在自顾自的呼吸吐纳,运转周天。刀雪客便也席地坐下,运起功来。只觉今日已与往常大有不同,内力更为精纯,在体内的运转也更加流畅,待一个周天运转完毕之时,楚轻安从身后环抱住了刀雪客的脖颈。
刀雪客微微一笑,看向了身旁的秦不赦,秦不赦早已调息完毕,徐徐说道:“小子,你若想将这功力完全化为己有,还尚需时日。今日我便将这血意失心刀的口诀传授给你,能领悟多少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罢便抄起身旁的竹竿,飞身而起,在那两道岩壁之间飞跃横走,只见那竹竿在手上转动,秦不赦的小臂上青筋涌现,白发狂舞,残影连连,红光涌现,那秦不赦宛如鹰击长空,又如长蛇出洞,好似下山猛虎,又似恶狼扑兔。
秦不赦猛然落在河中,他的身型较为矮小,那河水直没过膝盖,他将竹竿搭在小臂上,横在身前。那无神的盲眼珠微微转动,秦不赦抚着花白的胡须说道:“小子,你记好了!正所谓刀行霸气,剑走轻灵。刀法向来不过稳,准,狠,拿刀要稳,进攻要准,出招要很,刀本厚重,不如长剑轻盈,故而易被拖慢速度。但亦不易弯折,更为刚猛。若能在兼顾刚猛的同时改善速度,则其威力便能更上一层!”
说罢又飞身而起,一竹竿向前劈去,又在空中后退半步,一个转身,斜向上砍去,那竹竿带起狂风涌现,红光乍起,风起云涌,风生水起!秦不赦口中亦念念有词:“客雪山庄的风雪十三刀,乃是配合自身武功心法的寒霜真气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出刀,并用步法阻止敌人后退闪躲,若漫天飞雪,似风雪凋零,其速度有余但迅猛不足,且局限过大。这一套血意失心刀则是兼顾速度与刚猛,出招狠辣,另对手防不胜防。”秦不赦一个筋斗翻身又落入水中,但湍急的水流并没有阻止他的步法,那错开的双脚若下山猛虎一般步步紧逼,似乎只有攻势而并无守势,又转身跃起,竹竿点破水面,半蹲下来一杆劈出,一刀红光射入水中激起一丈高的浪花。“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你且记住:气自腰间起,腕中藏暗劲,飞身若擒龙,俯身似伏虎,血气腾腾破四海,杀意滚滚战八方,指尖回转有诛灭,转身探寻破风云!”秦不赦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反而越来越快,已然看不清竹竿,只见漫天红光残影。
楚轻安生怕刀雪客看不清那刀法路数,便高声喊道:“秦老头,你倒是慢一些呀!”
“这刀法一起,如何能慢的下来!”秦不赦大笑一声。
那刀法极为狠辣,平时独自练武看不出来,但一到兵刃相交,则能见其威力。一时间:红光作云刀气飘,杀意为刃夺命牢,风起云涌长空裂,不见血流怎回鞘。震动山河惊海起,劈破流星激火星,地动山摇皆唯心,一刀在手天下行。
刀雪客越看越觉得置身事外实在难以领会这套刀法的精妙,便抽出寻叶刀飞身而起,欲在和秦不赦比武之间领会刀法。秦不赦也知道他的用意,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倒是那楚轻安有些惊慌,生怕刀雪客受了伤,不过又相信秦不赦定会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秦不赦亦飞身而起,那矫健的身姿和出招的凌厉完全不像一个盲人该有的状态。刀雪客也丝毫不客气,寻叶刀出鞘,那寒光聚在刀剑一点,转身杀出,秦不赦却用竹竿一挡,手腕转动,那竹竿便搅动了寻叶刀,又猛然弹出,贴着刀雪客的脖颈划过。若是秦不赦用的是兵刃,那刀雪客方才已然气绝身亡。刀雪客也知道自己并非秦不赦的对手,却没想到自己的刀法连一招都没有接住。
刀雪客忙弯曲手臂,横刀在胸前,踏出一步,飞出半个头转身一刀劈下,秦不赦方要用竹竿去迎,刀雪客借势踏住竹竿,一个后翻身,那刀刃便向秦不赦腰间削去。秦不赦冷笑一声,竹竿向下一撇便轻松挑开,又反手向上抬去,直冲那刀雪客面门。刀雪客忙用脚掌勾住秦不赦的肩头让自己翻过身来,虽然躲过方才那一招却让竹竿贴着头皮而过。转眼间已是两招极为狠辣的杀招,虽然秦不赦已是明显的退让,但刀雪客仍没有接下。
两人又过了数招,刀光连连,刀雪客却一直处于下风,转眼间身上各处已然捱了十几道竹竿,刀雪客虽有进攻却屡屡被打成守势。刀雪客实在招架不住
,便回到岸上,不禁已然开始流汗,气息也有些杂乱。
秦不赦的要领和口诀皆已告知刀雪客,便也落回岸上,大笑道:“小子,你还要多多练习,至于能记住学会多少,全看你自己了。”
刀雪客忙说道:“前辈的刀法虽然迅猛,但实在是过于狠辣。刀刀皆是杀招,似乎是有意置人于死地,恐怕,恐怕实在不是江湖正派该学的。”
“小子!我就怕你沾染上甚么名门正派的气息,那些自称的名门正派的家伙,平日里高高在上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暗地里却都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互相勾心斗角,哪个人不是各怀鬼胎,所谓名门正派有甚么好?”秦不赦提起那些名门正派便垂下脸来,满脸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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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雪客尚在犹豫之中,楚轻安却抢先说道:“虽然此话我不能完全同意,但却也有几分道理。现在世道上人心不古,知人知面难知心,雪哥哥若是学会了也能留一手,便是寻常时候不用,在紧急关头也能出其不意。况且雪哥哥如今身处十鬼堂,其实,也算不上名门正派吧。”楚轻安故意摆出一副世故圆滑的样子来,说罢还吐了吐舌头。刀雪客也觉得楚轻安所说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
楚轻安便笑道:“既然如此,雪哥哥就好好钻研这套刀法吧。”又转身对秦不赦说道,“秦老头,还要劳烦你带我去你昨日说的那个小岛上去,伐些木头,扎一个木垡,也好为日后出海做准备。”秦不赦却飞身而起,踏波而去,临行前说道:“你还是留在这儿陪那个小子练武吧,我一人去便可。”
楚轻安便坐在河岸撑着下巴,看着刀雪客琢磨那血意失心刀。刀雪客的天子不弱,见秦不赦演示了一遍又与他交手了数十招已然大有体会,再加上那十方归心功作为内功,已是得心应手,不过一个时辰便将秦不赦所教授的招式完完全全的自己联系了一遍,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然将那套刀法融会贯通。
“太好了,雪哥哥已经将这套血意失心刀完全学会了!”楚轻安满脸欣喜,不禁鼓起掌来。刀雪客收起寻叶刀,回到岸上坐在楚轻安身旁,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套刀法我虽已学会,但恐怕日后也没有机会施展。除非到生死相搏之时,否则不会轻易出手。况且前辈有言在先,此刀法一旦使出,便会是血液沸腾。方才我练习之时,虽未动内力,但只觉体内又如火烧,杀意顿从心中腾起,实非正道武学啊。”
“好啦好啦,那平日不用便是。况且雪哥哥不是还有十方归心功守定心神嘛,想来这刀法的影响并不大。”楚轻安安慰道。
二人又坐在河边闲聊了一阵,忽见远处一人自那海面飘来,眨眼又到眼前。两人定睛去看,乃是那秦不赦脚踩着竹筏飘来。又飞身落在岸上,内力运转一掌打在水面上,激起的水浪将木筏顶到了河岸上,停在一旁。楚轻安便向那木筏跑去,细看那木筏乃是由二十根手臂粗细的木材用藤条反复串引捆绑而成,木材皆一丈有余,长短相差无几,足以承载两人,那木筏上面还放了许多野果和鲜鱼,中间拄着一根桅杆,桅杆上还用大的芭蕉叶和藤条扯了一块船帆。
“多谢前辈。”刀雪客躬身抱拳谢道。
秦不赦问道:“你们打算何日离开?”刀雪客看了一眼楚轻安,便回答道:“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若是风势大好,我们决定明日便出海。”楚轻安也点了点头。
秦不赦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独自往洞里走去,刀雪客又喊道:“前辈!晚辈在此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成全。”秦不赦并不回头,那声音似乎多了一丝沧桑:“甚么事。”
“我们想请您和我们一起出海,不必在这悬崖下再过苦日子了。”楚轻安替刀雪客说道,说实话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虽然还一口一个秦老头,不过楚轻安对他给予的帮助也是万分感激,对秦不赦也敬重起来。
“我在这悬崖之下已然待了三十年了,不想出去了。你们要走便走,何须多言。”说罢,便进洞去了。
刀雪客与楚轻安对视一眼,也只能无奈的叹气摇头。
这天傍晚,两人又坐在河岸上谈心。楚轻安靠在刀雪客的肩上叹气道:“不知道爹爹现在怎么样了。”刀雪客也说道:“不知师姐现在情况如何。”楚轻安忙问道:“若是我们明日真的出了海,恐怕一时已是难以回到遥叶府了。”刀雪客道:“不如我们先去东陵府,再托人捎信给楚门主。若他知道我们还没有死,如果师姐真的被他关了起来,楚门主定会放她一马。”楚轻安微微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这一夜平安无事,还
未到卯时,刀雪客便被惊雷之声吵醒,忙翻身而起向洞外看去,见秦不赦站在洞外,头发胡须和满身的衣衫已被倾盆大雨淋湿,那雨水从那满脸的沟壑之中滴下,可秦不赦仍然在雨中屹立不动。刀雪客又见那停在岸上的木筏上的芭蕉叶尖向东方飘去,秦不赦就在此时开口说道:“西风,起西风了。”楚轻安听闻洞外雷声滚滚也已然惊醒,忙起身跑到刀雪客的身边,见芭蕉叶的方向,欣喜的喊道:“起风了,是西风,雪哥哥真的是西风,我们可以离开这儿了!”
刀雪客忧心忡忡的看向那海面,狂风呼啸,海浪翻腾,激起一丈高的墨蓝色的海浪,泛出如雪般的浪花,一层盖住一层,叠加这向远方涌去,又猛然拍打在海岸之上,碎成一堆水花。再看那漫天的乌云,成团的纠缠在一起,交织着,翻腾着,那如墨般的云团或聚或散,占据整个天空,不透出一点阳光来,虽是早上,那海面上却如同深夜一般。唯有那云层中穿梭的闪电惊雷,不时闪出一丝电光,光芒闪烁之后便是那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惊雷之声一串串的自远方传到四人耳中,惊得那失了神智的陈武桥便哭嚎便向角落缩去。
“如此大雨,贸然出海,吉凶难测。”秦不赦看着那惊涛骇浪的海面缓缓说道。
楚轻安却说:“可是错过如此良机,西风一过,想要出海便更加困难了。”
刀雪客思忖良久说道:“轻安说得有理,若失此良机,不知道还要等到何时,纵然有些风雨,我也定要一试。有些事耽误不得。”说罢便冲入雨中去抢那险些被狂风吹入河中的木筏,楚轻安也冲上去与他一起扶住那木筏,将木筏推入水中,纵身跳了上去。刀雪客仍高声喊道:“前辈!你当真不和我们一起走嘛!”刀雪客的声音淹没在惊雷翻滚和海浪翻腾的声音中。
秦不赦却纵身飞到木筏之上,徐徐说道:“小子,你以后的路还长,你需要自己去闯!”说罢又一个筋斗向后翻去,“前辈!”刀雪客高呼一声,秦不赦来到木筏尾部,淡淡的问了一句:“小子,你究竟姓甚名谁?”
刀雪客闻言,眉头颤动,双眼目光也柔和了起来,微笑着抱拳说道:“晚辈,客雪山庄,苏陵雪。”秦不赦闻言大笑起来,那干涩沧桑的笑声中似乎藏着几分肯定和不舍,秦不赦又转身一掌拍出,一股浑厚的内力便推动那水流将那木筏推出海去。秦不赦的身影便渐渐远去,化为一个黑点,又消失不见。
而此时的刀雪客,楚轻安二人也顾不上离别的苦涩,只顾应付那海上的风波。
一阵惊雷闪过,吓得楚轻安忙闭上了眼,紧紧抓住木筏前端,也不顾得那些筏上装的淡水食物被风浪卷去,沉入海底。刀雪客立在桅杆旁,一边护住那已然有些残破的芭蕉叶船帆,一边沉下身子,双掌缓缓自身体两侧抬起,又下压到身前,内力自丹田燃起,双掌猛然推出,那十方归心功的作用便显现出来,木筏立刻停止了颠簸,仿佛在平地上一般。双掌交汇,向前一翻,转身又打出一掌正护住那船帆,船帆受了力便带动木筏向前冲去,劈波斩浪。海面波涛连连,数丈高的巨浪也不能将那一叶扁舟掀翻,刀雪客暗提一口气。咬紧牙关,心理一横,硬是硬生生冲过了那道巨浪,刀雪客向前扑去护住楚轻安,怎奈那大浪打下,将那芭蕉叶卷入浪花之中带去,又将二人淋成了落汤鸡。
狂风在耳边呼啸,又有连绵不断的一串串雷声。那已然淋湿的二人已然瑟瑟发抖,只能相拥在一起。楚轻安不禁呛了一口水,不断地咳嗽,而刀雪客则是拨开她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将她拥在怀中。又强睁开眼,任那雨水和着海水灌入最终,如此风雨又有楚轻安在身旁,纵使有绝世神功刀雪客也无法兼顾。
那数丈高的海浪又砸入海中,在耳边炸开,如同山崩地裂一般。那雨势却丝毫没有减弱,打在身上已有些疼痛,又极为密集,根本无法抵挡。一股海浪在身后将木筏顶起,木筏便要前倾,又一股海浪从侧面袭来,险些撞翻那木筏,只将它冲到半空,又猛然坠下。楚轻安哪里经受过这些,不免惊叫起来,更是已有哭腔。如今那光秃秃的木筏之上除了两个湿漉漉的人外并无他物,而眼前那海浪又当头卷下,又如庞大的猛虎张开了血盆大口,足足占据了半张天空,真乃洪水猛兽一般。那巨大的海浪眨眼间便将那一点黑色淹没,待海浪过去,那用竹藤编成的木筏便已然散开,楚轻安与刀雪客只能以两根木头浮在海面上,不至于被彻底淹没。
海浪翻腾起伏之间,楚轻安双眼紧闭只能随着海浪的流动漂浮着,又不禁连连灌下好几口海水,渐渐漂离刀雪客,刀雪客强撑着出了水面见楚轻安向远处飘去,赶忙扶住那浮木向她游去,紧紧抓住了楚轻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