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假,这事我比你清楚,你快下来,看看这些衣服得用多少染料呀?若若兄弟有这好事都想着我老陈头,我们也不能不知好歹。”老陈头道:“姑娘,我先把车卸了,咱们进屋去聊,我们绝不亏待你,你哥那人没的说,就冲他,咱们谈钱都伤感情了。”老陈头望着这一车衣服喜形于色。
若兮高兴道:“好,陈大哥。我们先卸车。”若兮一手一筐将衣服拎进店铺,老陈头跟云婶看的目瞪口呆,老陈头道:“小姑娘力气这般大,跟你大哥一样厉害。”
三人卸完车子,云婶道:“小姑娘,我算了一下,这些衣服真的不少,都染了最少需要一两银子呢?”
“一两银子,不多。”若兮笑笑道:“只是,我刚来华府,还没开工钱,您先干着,我过两日给您送来可好?另外扔垃圾没有连筐一起扔的,我必须带着筐走,云婶您找个地方先堆放一下。”
“不要你出钱,你回去跟若若说,只要是他想的发财门道,我老陈头没有不追随的。”老陈头道:“你不知道上次你大哥做的那玫瑰精油的大铜炉,给铜匠一个,那铜匠是我连襟,他一出手卖了不少钱呢?他一见我就让我约若若出来,我去了华府几次,都没见到他,听说他失踪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惦记着。”
“我哥哥被大少爷派出去办事,一年半载回不来。这府里就各种传闻猜疑了。大哥的玫瑰精油提炼炉还是我画的图,你若是有机会见了铜匠,就告诉他,想提炼玫瑰精油,也是可以的,让他把铺面隔出一小间粉刷干净,我们可以合作开一家精油的小店。”
“此话当真?若是姑娘肯给我们货,我们一起干,这可是大生意,玫瑰精油是稀罕物,这凤翔城还没有卖的呢,那些达官贵人都是在京城带回来的,奇货可居。”老陈头两眼冒光的看着若兮,道:“难怪是兄妹,非但长相相似,这脑子聪慧也一模一样。你哥哥才进华府不久,就被大少爷赏识派出去做事,姑娘恐也非池中之物,以后定能得大少爷青眼。”
“陈大哥夸奖了,我们这寒微出身之人,只图个温饱平安就很好了。”若兮笑笑道。
“俺是粗人,有啥话都是直来直去,连襟家去年招了火灾,损失惨重,若不是你大哥找他制作了铜炉,他生意冷清,这一日三餐都不富裕。姑娘要真是能给我们家这两件生意,真就是我们的财神爷,救命菩萨。”老陈头高兴地直搓手,云婶将十几个大竹筐都倒了出来,放在马车上,道:“姑娘,我们就先染着了,这些活没有十天半月的做不完,你也看见了,就我一个人。”
“好,不急。云婶,我明后天就给您送银子来。”若兮望着老陈头,道:“都是一样的,我们也是为了生计铤而走险,华府的规矩您也有耳闻,日后这生意做起来,全仗着你们经营,我们出入不是很方便。”
“不要钱,姑娘你千万别给钱啊!”老陈头道:“这样的生意,若兄弟能想着我,我就非常感激了。你放心,我都懂,所有外面的事情,我们都会给你料理的明明白白。”
“谢谢陈大哥,咱们一码归一码,云婶买染料也是需要钱的。”若兮笑着道:“我的赶紧回府当差去了。”
老陈头送出若兮,低声道:“姑娘,这衣服的事情,府里还有谁知道吗?”
若兮一怔,道:“没人知道,怎么了?陈大哥。”
老陈头道:“没什么?姑娘要谨慎小心,虽然这些垃圾他们不是填坑就是做了抹布,可是华府规矩很大,这件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姑娘会惹上麻烦,被训诫房以盗窃论处,会受拶指酷刑,这也是为什么,这些衣服会填坑掩埋,或是做了抹布也没有流出去有其它用途的原因。”
“我会小心的,陈大哥。谢谢您。”若兮心里一惊,暗暗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一定要想个更好的印染之法,让这批衣服改头换面不易识别才行。
“只要没人看见就好,就是垃圾,没人会在意的。”老陈头如释负重道:“姑娘,你何时能做出精油来呢?”
“很快,您这边准备铺面就好。”若兮说着,跳上马车,老陈头道:“那我们就等您了。”
“哎,好的。”若兮清脆答应,驾车飞驰而去。她看得出这夫妻二人的艰辛,她在跟他们说话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家里的环境,一张竹板支起的大床,睡了六个孩子,破破烂烂的被子,孩子们都光着屁股,有两个稍微大点的孩子,已经懂事了,他们拿被子掩盖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装睡,十分尴尬,倒是小男孩们听到动静都爬起来,光着屁股在床上跳来跳去,被老陈头训斥几次才安静。这单生意对改善他们的生活,也尤为重要。
若兮赶着马车走到僻静处,从马车上拿下两个大竹筐,跟马匹轻轻说道:“我知道你最聪明了,我给你贴道隐身符,你悄悄回马厩吧,我还要上山去采药,好歹卖点银子,凑够染料钱。”
那马竟然就像听得懂若兮的话一般,不住点头。若兮打发走马车回东方华府,唤来小黑,就飞驰而去。
一路上,若兮都是在跟小黑喋喋不休的说东方逸仙给她的梅花簪子,要知道若兮从小到大,连鞋子都没有,哪里有过属于自己的一件首饰。何况送这件东西的人,是她从小就仰望感激的恩人,东方逸仙在她心中,神明般的存在。
小黑见她高兴,也跟着哼哼几声助兴。
若兮背着大竹筐爬山采药,小黑就跟在她身后,一颗一颗的拔下药草,叼着放进竹筐里,若兮笑道:“小黑,要是这草药能卖个好价钱,我们很快就能赚到染料钱。”若兮爬上爬下,采了半日草药,整整装满一筐。
正午太阳最毒,晒得若兮头昏眼花,汗流浃背。她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下来休息,小黑哼哧哼哧的围着她转来转去,然后叼着另一只空竹筐就跑进山里,不见了踪影。
若兮知道小黑帮她采药去了,撩起衣衫扇风,她摘下东方逸仙送给她的发簪,攥在手里,心道:“我还是摘下来揣在怀里安全。”若兮采药的时候,总担心簪子掉了,几次在崖壁上翻腾蹿跃,落地后都忍不住摸一下,看看是否还在,觉得又麻烦又牵挂。她半倚在树上,将发簪揣在怀里,闭目休息。想到东方逸仙,心里一阵温柔荡漾。
小黑叼着满满一大筐草药回来的时候,若兮睡着了,小黑也不打扰她,就趴在她身边,拱着若兮的腿,若兮感觉身边有东西挨着她,一下醒过来,见是小黑,一看满满一筐草药,高兴地跳起来,道:“这么快就采了这么多。”若兮快速翻看了一下里面的品种,都是她常采的草药,开心道:“小黑,我们把药材卖给明德医馆,看看能给几个钱。”她难以置信的望着筐里的草药,看着小黑,问道:“小黑,这些都是你自己采的吗?”
小黑忽闪着大耳朵,摇着肥肥的大脑袋,小猪蹄子不住在地上踏踏画圈圈,若兮点头道:“我知道了,只要明德医馆肯收我们的药,以后你就带着咱家的猪队在山里采草药,姐姐自己攒点钱,做个小买卖,自己养活自己。你看这事能行吗?会不会太辛苦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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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眨着大眼睛,使劲点头,仿佛是在说,我们都愿意为你效劳,一点也不辛苦。若兮高兴的抱着小黑,翻身骑上猪背,她前面抱着一筐草药,后面背着一筐。隐去身形就跟小黑风驰电挚一般,奔向明德医馆。
明德医馆是凤翔最大的医馆,里面的大夫也是当地医术最好的大夫,他们从开门,患者就络绎不绝,若兮背着草药刚走到门口,就被几个在门口送药的小子围上,问道:“你也是送药的?你是哪个村的?”
若兮道:“桃溪村,有何指教?”她打量着这群挡在路口的送药车,他们大概十多个人,腰里插着镰刀,手里提着木棍。那神色一看就是一伙的,相必也不只是拦下她自己吧,欺行霸市,说的就是这类人。
“回去吧,明德医馆的药,我们全包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爬的了高山,攀得起悬崖吗?你能采些什么?喂猪的蒲公英,还是猪猡草?”一个中年男子不屑的望着若兮道。
“我采什么药,又不卖给你。不劳费心,借光过一下。”若兮拎着两个大竹筐就往里走。
“小丫头片子,嘴皮子还挺厉害。”中年男子一挥手,十几个壮汉忽的走过来,站成一排,挡住若兮,只见那男子,指着若兮的衣服,嘲笑道:“大姑娘咋还穿上男人的衣服了呢?多煞风景,别采药了,给我草上蚱蜢做个婆娘,我给你买条裙子穿吧?”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打趣道:“蚱蜢哥,你这也太狠了吧,就算不让她在这卖药,也不用给你做婆娘吧?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一个年轻的小子笑道:“小妹妹你要嫁人,就从我们中间挑,只要你跟了我们,这药就让你卖,否则就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哈哈,你看她脸红了。”又一个小子跟着起哄,道:“小妹妹,我们虽然亲如兄弟,你可也不能全挑啊,相公多了也是要打架的。”他们手挽手,你一言我一语的拦在若兮面前,看着若兮又气又急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若兮放下竹筐,冷冷的盯着他们。心想要突进去,必然交锋,本姑娘才不怕打架,大老远背着草药赶来,就这么被一群小无赖打发回去,那还是若兮吗?
众人见若兮将竹筐放在地上,一脸冷若冰霜的模样,道:“怎么?小妹妹,你还想咬人吗?”
“好人不挡道,小妹我要从此门过,大家让开了,咱们相安无事,否则别怨我拳头不认人。”若兮抱拳行礼道:“得罪了。”
“咋的?你还想跟我们十几个大老爷们打架?”众人一见若兮架势,显然这小姑娘不简单,直接跟他们挑战。眼看双方战争,一触即发。就见医馆里走出一个身着青衫的大夫,训斥道:“蚱蜢,小九,干什么呢?为难个小姑娘做什么?她能抢你们多少份额?明德医馆的生意,你们能全吃下吗?现在医馆的病人多,你们送的那点药,杯水车薪,我们每月都要从外地往这里运药材。”
“大管事,您老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跟这位妹妹闹着玩呢?”众人一见青衫人,呼啦就散开了。小九嬉皮笑脸道:“妹妹先来,我们不急,您卖完药早回家。”
若兮一抱拳,道:“谢了。”跟着青衫大夫走进医馆。
蚱蜢道:“这妞真不赖,不记仇,大气,跟爷们一样。”
“看她那身段利落的,没准是个练家子。不然敢单挑咱十几个?”小九低声道:“今天咱要是让她给打了,就没法在凤翔混了,那小妞眼睛一瞪,跟刀子似的,贼啦吓人。”
青衫大夫,将若兮带到后院,打量着她道:“小姑娘,你胆子真不小,可是练过吗?刚才见你差点要跟他们动手,一个人单挑他们十几个,哪里来的勇气,就为了来卖药,也真是豁出去了,不要命了?”
若兮笑笑道:“我从桃溪后山来到这里,路程颇远。怎能因为几个小无赖就无功而返。我没练过,却是不怕打架。教训一下他们,下次就不会再欺行霸市,拦路堵截了。”
“勇气可嘉,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敢情姑娘还不会功夫,我的天爷呀,幸亏我撞见,不然就出大事了。”青衫大夫望着若兮不住点头,道:“认识一下,我真是服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沙子。”若兮指着药铺院子一角堆着的沙子,道:“这就是我的名字。”
“啊?你爹娘的心也忒大了,女孩儿取名叫沙子。”青衫大夫不可思议的看着若兮。
“哈哈。”若兮爽朗灿烂的一笑,也不去解释这不是父母给取的名字,萍水相逢,本就无需解释太多。
青衫大夫望着若兮,心中感觉也甚愉悦,心道,这女孩子太有趣了,性格真好。
若兮打量着明德医馆的后院,到处都是晾晒的草药,几个验货的药师,正在叽叽咕咕的不知聊着什么?见青衫大夫又带人来,忙跑过来,道:“大管事,咱们得多进些治疗外伤的药材才好,现在凤翔城里的伤药吃紧,听说别处也非常紧张,万一遇到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咱们可就应付不过来了,现在咱们伤寒之类的普通草药太多了,暂时先不收吧?”那药师看着若兮的两竹筐草药,没有意思再验货了。
“不差这两筐,小姑娘那么远过来的。”青衫大夫对若兮道:“你把药给他们吧,我是这里的管事,李正元。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交代门口的那些坏小子,不可以找你麻烦。”
若兮将竹筐交给药师验货,对李正元敛衽施礼,道:“多谢李管事关照。”
药师见李正元特别关照,也不好再说什么?接过若兮的竹筐,过了秤。拎到晒药的大竹席上一倒,一看筐里的草药就惊叫,道:“小姑娘,你这些药材是哪里采的?”
若兮吓了一跳,忙道:“桃溪后山,怎么了?这药材不行吗?”
“不、不是,挺好,没你的事情。”药师一把拉着青衫大夫的手,道:“正元,我们去屋里说话。”
若兮不知这药师为何激动,但是他已经说了不是药材的毛病,也就放下心来。心道,你们不正缺少伤药吗?我竹筐里治伤的药材最多了。
药师拉着李正元一进屋,就急急地道:“正元,您可不能让这小丫头走了,多打发些银子也要留住她,她竹筐里居然有“九死还魂草”这味草药最是难采,是医治外伤良药,我们最缺的就是止血药了。我估计随着战事吃紧,这止血药就要奇货可居了。其它还有些名贵药草,即使小姑娘不知道价值,咱们也别亏待了她,您仔细问问她还能提供多少这样的药草?”
李正元道:“那是自然,你看小姑娘身上穿的都是男子衣服,家境有多贫寒一目了然,我怎会亏待她。刚才在门口,小九,蚱蜢他们拦着,不让她进来卖药,小姑娘就想单挑他们十几个人,样子可凶了,我一问她练过没有,你猜怎样?”
药师一听忍不住笑道:“还有这事?看她娇娇弱弱的小模样还这么凶?她是个武林高手?”
李正元笑道:“小姑娘说,没练过,可是不怕打架。”
药师抚掌大笑道:“这是我听到最好笑的段子了,正元,你能乐死个人。这小姑娘真是个活宝,你快去跟她谈谈吧。”
李正元大笑着走出来,道:“沙子,你的药我们都收了。你一天能采多少这类的草药?”
若兮道:“这要看这些草药值多少钱?”
李正元一听哑然失笑,道:“这两筐草药,我给你一两银子。你能采回来多少?”
若兮沉吟片刻道:“你需要多少?我就给你送多少?我每天都在山上采药,要是您需要的多,我可以雇工帮我采药,这一两银子可以请不少人,买不少大竹筐了。”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采的药,都送明德医馆来,有多少,我们就收多少。”说着拿出一两银子递给若兮,道:“我再送你十个大竹筐,不用出去买了。”
若兮忙抱拳道:“多谢大管事,真是太感谢了,只是您真的需要这么多吗?或是,您把用的多的草药告诉我,我多采些来。”
“就要你今天送来的这些品种,我们最喜欢。”药师忙插话道。
“好,我多给你们采些九死还魂草来。”若兮微笑道。
“太好了,让正元给你多加钱。”药师兴奋的两眼冒光。
李正元看着若兮,心里莫名生起一种感动与怜惜,道:“沙子,九死还魂草生长在悬崖峭壁最是难采摘,我定不会亏待你,你要多加小心。”
“谢谢,李管事关心,我会小心的。”若兮拿起自己的两个竹筐,李正元忙叫库房的伙计取来十个大竹筐给她,道:“你怎么来的,要不要我让车送你回去。”
“不用,谢谢李管事了。我拿得动,这些不沉的。”若兮将竹筐摞在一起,扛在消瘦的小肩膀上,就快步走出去,李正元望着若兮的背影,心里竟有些酸涩。暗暗道,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