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猫坚持要工厂临时开工,第一时间把烈士勋章做出来,给阵亡的兄弟送回去,但被刘少将以无理取闹的理由轰了出来。
为此,老猫还和警卫兵发生了肢体冲突,不过之前的战斗已经把他的体力消磨殆尽,一向英勇善战的他这次没能打赢军区里的少爷兵,被八个警卫按倒在地揍得鼻青脸肿,最后被丢出了军区。
这个老兵被揍得异常狼狈,军装也被撕烂了,衣衫褴褛,不堪入目,脸上全是伤口和淤青,他捏着刘少将给的支票,像个行尸走肉般走着,到银行将支票兑换到了工卡上。
这个过程中,老猫还多次受到保安的阻拦,银行的工作人员以为这是哪个乞丐买了一件地摊军装进来闹事了,而且这家伙身上的味道太重,熏走了不少客人,银行业务都受到了影响,工作人员一度要求老猫滚出去。
若不是那张有军区暗码的支票预示着老猫不是假军人,银行的保安恐怕要棍棒伺候了。
老猫兑换完后,呆若木鸡地走出了银行,肚子好像有些饿了,他就拿着自己口袋里的一些散钞去街边买了个烧饼,不过摊主没要钱,因为那些散钞上沾满了血污,又臭又脏。
摊主捏着鼻子,就像在避讳一个垃圾桶,很没耐性地夹出一块烧饼,连包装袋也不给就丢到了老猫手上,骂骂咧咧地说:“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影响我生意。”
老猫拿着烧饼,走到了一个墙角,在地上坐了下来,身边就是垃圾桶,周围还有一些污水,不过也许是自己身上够臭了,他根本闻不到什么异味。
老猫眼神空洞地从烧饼上掰了一块送到自己嘴里,干巴巴地嚼着,就像在嚼一块石蜡,舌头好像都麻木了,吃不住任何味道。
一名穿着暴露的娼妓从巷道走过,她身边跟着一个刚撩到的男人,男人迫不及待地在妓女身上揉捏着,在那脖子上留下一个个吻痕,亲得她一脸潮红。
路过转角看到一身血污的老猫,娼妓被吓得花容失色,脸上的妆都吓掉了一小块,一个劲往男人怀里钻。
老猫的军装实在太破了,肩上的军衔和缝着的赤旗都被污秽遮蔽,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再加上躲在角落嚼烧饼的行为,这个男人直接把老猫当成了乞丐,他急于展现自己的“雄风”,痞气地一脚踢在垃圾桶上。
打翻的垃圾洒了老猫一身,让身上的污秽变得更浓,男人搂过娼妓,吐了一口痰,骂骂咧咧地说:“傻逼玩意,吓老子女人,草!”
娼妓示威性地向老猫一笑,欺凌弱者的满足感和优越感油然而生,心情都好了不少,高兴地搂着男人的腰,两人离开了小巷。
老猫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仍在机械性地嚼着烧饼,不过这一刻,他的脑子却是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最初是为什么参军?
这个问题的答案,老猫真的有些记不清了,他是一个老兵,19岁从军,今年39岁,在部队里干了二十年,把整个热血青春献给了部队,他见证了共和国的辉煌,目睹了崩坏元年的惨烈,忍受了崩坏3年的耻辱,亲历了共和之辉的重建,自己也从当年那个傻愣的列兵变成了现在的荒野远征军中校。
老猫拼命地回想着,希望能想起当初将整个青春投入军队的初衷,但每次即将思索到答案的时候,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思绪拨开,让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自己第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来着?老猫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哦对了,汶川地震!
当时他是第一批投入救灾的军队,抢救伤员的时候遭遇余震,队长要他撤出来,他不肯撤,因为眼前有个伤员刚拖出来一半,他要是走了,这个伤员就死定了。
几分钟后,余震来临,他被落石砸得双手骨折,但硬是拼了命,用牙齿咬着把那名伤员的衣领,硬生生将伤员拖了出来,为此还崩掉两颗牙。
当时的心情如何?后怕?恐惧?说实话,真的没有,只有自豪!
骨折手术留下的伤疤现在都还在手上,十多年过去了,跟战友吹牛的时候他还是会满脸骄傲:两道疤换一条人命,真他妈值!
后来的事就多了,见过一次血,整个人也就蜕变了,处事不惊,一次又一次受伤,甚至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回来,搞得医疗班每个人都认识他了。
“老猫”这个外号也是这么来的,猫嘛,九条命,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老猫一直以来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选择,军人嘛,大难临头你不上谁上?让老百姓上?你不流血谁流?让老百姓流?
这种事你说出口试试?老班长打爆你的狗头!
老猫不怕牺牲,真的不怕牺牲,就像他当时对刑天说的,脏活累活总要有人来干,这种事摊到你头上,就得你去干,这才行。要摊到谁谁都不乐意,这个国家就完了。
老猫也想过,自己如果有一天战死沙场,死前会是什么心情?
屁话!骄傲啊!老子生穿军装,死盖国旗,这还不骄傲?
不过这一刻,老猫有些动摇了,二十年都没有后悔过的他,这一次真的有点动摇了。
什么腐败,懒政,不作为,他都没有去想,他是个粗人,哪有脑子想这些,他只是想到,如果今天自己也是死去弟兄中的一个,会是个什么待遇?
发点抚恤金,然后没了?烈士勋章也没有?还得等那群放假的人上班?
曾经那些自己誓死守护的平民呢?该上班的上班,该卖烧饼的卖烧饼,该嫖的嫖,该上床接客的上床接客,整个国家会因为他的死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吗?
老猫打了一辈子仗,什么没见过?地震,洪水,台风,变异生物,联邦坦克,全见过!从来没怕过!
不过现在,他怕了,真的有些怕了,不是怕死,是怕被人遗忘,是怕如果有一天自己尸陈沙场,只能留下一串支票上的数字,从此消失。
想到这里,这个纵横沙场二十年的铁汉就这么缩在墙角掩面而泣,老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