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整天,西行队伍中的气氛都很沉默。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没有妖魔,但却有劫匪蹦了出来。
如今的世道,凡人知晓鬼怪恐怖,殊不知,鬼怪才晓得人心究竟能有多恶毒。
所谓的劫富济贫盗亦有道,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放屁的。
山匪谋财,害命的也不少,正如法海此时所见到的一群人,身上的业力比起寻常妖魔都不逞多让。
既然妖魔鬼怪,满天神佛,皆可杀,那么这些匪徒自然也包括在内了。
山匪首领站在路当中,掂量着手中的砍刀,狞笑道:“嘿,又是一伙肥羊?”
有个面白无须的山匪站在首领之后,却看到法海等人皆平静的神情之后,瞳孔骤然一缩,凑到山匪首领边上附耳轻声说了些什么。
随后,山匪首领眼珠子咕噜一转,向着手下打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人识趣的上前两步,“大师,咱们这次只求财,识相的,将身上财物交出来,可以饶你们不死。”
虽然觉得法海等人或许有些实力,可看他们衣着,这一趟肯定是收获满满,恐怕能抵得上平时劫掠数批穷鬼了,他们这才舍不得因为一些小小的忌惮就轻易放过法海等人。
“真的只求财,不害命吗?”
法海摇了摇头,“算了,不重要。”
一身血腥味,呵。
指捏法诀,有赤金火焰熊熊燃烧。
猴子咋舌,不就几个凡人,犯得着大动干戈吗。
山匪首领见状,终于死了那条心,确信自己踢到了硬茬子,后悔没有听那面白军师的劝告,不过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从他们出现在法海面前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大师,误会,一场误会。”说着,他一刀就扎进了先前开口手下的心窝,满脸讪笑,高声道:“误会而已,手下不懂事,大师,此后我一定行善积德,还请放我们一条生路。”
这和尚满脸杀机,看那漫天火焰,该认怂,还是认怂,至于行善积德么……大不了以后杀人的时候,在心里念句阿弥陀佛。
“平生不修善果,专爱杀人放火,生死面前知道行善积德了?早干嘛去了。”
漫天火焰降落在这伙山匪身上。
哀嚎声响彻山林,但法海充耳不闻,那熊熊燃烧着的金刚火焰在吞噬了这一伙贼人的性命之后,便自行熄灭。
“圣僧。”女王柔肠百转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恍惚间,法海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果然空空如也。
“师傅,看那。”
猴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左边。
顺着猴子指的方向看去,法海一时间,竟然陷入了迷茫当中。
有个姑娘的身影,静静倚着树干,就那么站着,美眸盈盈含笑的望着法海。
有些眼熟,好像是女儿国的国王。
不过,那满头青丝去了哪儿?
姑娘俏皮一笑,有模有样的双掌合十行了个佛礼,“圣僧既然身许佛门,一心前往西天求取真经普度众生,那我便削去三千烦恼丝,尘世种种人间富贵与我再不相干。”
她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贫僧法号一难,从今往后啊,我也要去西天取经,这样,不论如何,你都没有理由甩开我了吧?”
毕竟只是看书看来的,其实,女子出家也是成为尼姑,应该自称贫尼才对。
如画江山,富贵王权,终究抵不过一个情字。
如果有个女子,愿意为了你,舍掉这一切,你会不会动心呢?
法海什么话都没有说。
微风阵阵,只是再也无法撩拨女王的发丝。
沉默了一会儿,法海叹了口气,“陛下,何苦呢?”
姑娘笑着,眼里仿佛有千百种情绪,最终却只化作了三个字,“我乐意。”
嘿,我就是乐意,人间繁华过往云烟,不是你教我的吗?
“唉。”
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乐意,这个理由,好生不讲道理。
法海看向姑娘的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许久之后,才涩声道:“回去吧。”
女王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法海,过了会儿,她笑了笑,“下一任女王都选完了,要是现在回去,弄得我好像后悔了一样,多丢人?”
“好。”
该考虑的,他都考虑过了,所以,他没有选择留下,但现在,女王自己追了上来,该劝的,他也劝过了,总不能再把人赶回去吧?
所以,一行师徒四人变成了五人。
意外很快发生了。
不能说意外,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从选择带上女王上路的那一刻,哪怕连看起来最憨厚的老牛也都已经猜到了这一天。
不过呢,没有一个人劝。
九天之上,阴云密布,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五人,倏而,神将们从中分开,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白须老者,正是太白金星。
“陈玄奘,昔日你纵容妖孽霍乱天庭,大天尊念在你等有取经大业在身,故而网开一面,但今日,你却为凡俗女子辜负天恩浩荡,罪不可赦。”
云端之上,有两张熟悉的脸正冷冷的看着。
文殊,普贤。
与此同时,西天灵山,盘坐莲台的佛陀金身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玄奘,什么时候长歪了?
自从西行开始,隔三差五就闹出点事情来,弄得他提心吊胆的。
虽然这么想着,但大佛还是站起身子,迈步而下,步步生莲。
还没等走出这大雷音寺,就听到前方传来一声蕴含了无限佛威的声音:“师兄,你那个弟子不守清规戒律,凭白辱没佛门威严,合该有此一劫,作为这极乐世界之中,师兄应当一碗水端平,恐怕在查收,不合适吧?”
佛光煜煜。
那尊金色佛陀眸光微微波动,低着眸眼,声音无喜无悲:“既知老僧才是这极乐世界之主,那师兄有何故插手?”
来者身上同样绽放着耀眼的佛光,众菩萨罗汉见其踏步而来,皆双掌合十口称世尊。
“非也非也。”踏入山门的那尊佛陀摇了摇头,面露慈悲,“师兄,你我皆是佛门中人,你为西方极乐世界之主,我为东方净琉璃世界之主,身份地位本无高下,佛门之事,本座自然有资格插手。”
东方净琉璃世界之主,药师琉璃光如来。
佛光氤氲,药师佛口吐莲花:“大天尊乃天地之主,师兄公然与其作对,陷我佛门于何地?为了一个陈玄奘,值得吗?只要师兄不插手,此间事了,佛法东传,东胜神洲再非道门为尊,我等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除了师兄,还有多少菩萨尊者决定站在大天尊身边?”
如来佛祖没有理会药师佛所说的话,而是突然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孔雀大明王,不动明王。”
这话一出,灵山之山所有菩萨罗汉佛陀的身体具是一震,顿时色变。
文殊普贤,与观音菩萨地藏菩萨统称佛门四大菩萨,道行甚至在许多佛陀之上;孔雀大明王,号称佛母金刚,若非执念太重,早已成佛;不动明王,五大明王之首,修为更不用多提。
他和四大菩萨一样,之所以还没有成佛,只是因为坚持想走自己的道路,若是肯皈依如来佛祖的佛法,此时早已成了佛陀。
这四位,都站在药师琉璃如来的身侧?
药师佛笑了笑,“师兄,你还不明白吗?如今,那陈玄奘已经惹得天怒人怨众叛亲离,让他收服几尊大妖,是为了磨灭大妖的心气,可如今,他却自甘堕落,与大妖为伍不说,更是动了凡心,这样一个六根不净的出家人,有什么资格前来灵山拜佛求经?”
如来佛祖眸光洞穿无尽虚空,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神情漠然,“还有吗?”
“还不够吗?”
药师佛反问。
如来佛祖扫过面色各异的一种佛陀菩萨,脸色平静。
“既然如此,便领教师兄高招了。”
他淡漠的说道,身上凭空浮现一股气势,慈悲与威严并存,万佛之祖我佛如来,怎么可能只会诵经念佛?
“师兄,你还要执迷不悟吗?为了一个陈玄奘,真的值得吗?”药师佛还想再劝,可如来佛祖已经不愿继续听了下去,手掌掐动法诀,缓缓按下。
看似寻常平淡,但恍惚间,一众佛陀菩萨仿佛能从中看到星河流转日月齐辉,山岳草木,江海大泽,但下一刻,这些异象又化为空洞,又过了一瞬,犹如天地初开,阴阳两分,世界再度开始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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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中,这一掌内,好似蕴含了无数世界的生灭。
“这里,是西天灵山,不是你的净琉璃世界!”
如来佛祖的声音罕见的露出了愠怒。
他现在,已经不是为了法海出手了。
佛门发源地便在西方,虽然看似东方净琉璃世界与西方极乐世界地位相同,但实际上,如来佛祖是他,还不是药师佛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现在,药师佛将西方极乐世界的菩萨明王拉拢了过去,哪怕这次他不出手,文殊普贤心里会怎么样?会不会担心,如来佛祖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