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的中秋节,也许是太过烦闷,尽管皇帝在外御驾亲征,皇后张嫣还是带着众位后宫嫔妃去西苑赏月。
今年的中秋佳节不像往年那样万里无云、皓月当空,似乎人们的眼睛和心灵都蒙上了一层薄翳,她们看出去的一切也都蒙着一层薄翳,一切都好像雾里看花。
那升到夜空的圆月显得那么小,而且被层层浓云薄雾所包围,它无力地照在微微作波的太液池湖面上,闪耀出千万条淡黄的光束,一阵风过,它们变成千万只眨着眼珠的眼睛,泄露出对人间的不满。
天象黯淡,举座不欢。张嫣是后宫之主,下令道要众姐妹上御船夜游太液池。太监们准备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璀璨河灯,放置在湖面上。
这太液池的一番美丽的天地,暂时就归后宫的这些女子所有。到了船上,众人还是喝闷酒。忽见月色转明,星斗灿烂。
曾出身泰山道姑的妙兰、妙蕙两姐妹,见此景不由得想奏乐游戏。妙兰弹琵琶,一阵急迸的、犹如刀枪齐鸣的琵琶声渡水逐波,传到岸上去了。妙蕙则是拈起一管竹箫,呜呜幽幽地吹起来。
此时此地,在溶溶月色照耀下的太液池御舫内,除了皇后以外,其他人沉浸在妙兰、妙蕙的音乐声中。
张嫣则是感受到凄凉,不由得担心起皇上的安危,她的恐惧是正确的,朱由校确实出事了。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一日。皇帝被东虏贝勒皇太极射中喉咙。
正在乱军之中,皇太极眼见着大明天子喉部中箭,他料定朱由校必死无疑。皇太极扯着嗓子大声说着汉语:“朱皇帝死了!朱皇帝死了!”
跟随着皇太极作战的八旗铁骑们也纷纷大喊:“朱皇帝死了!朱皇帝死了!”
这番喊话确实震惊了正在奋战搏杀的大明士卒,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追击鞑子的脚步,扭头看向皇帝的方向。趁此混乱之机,鞑子展开了反击。
朱由校只感觉喉咙火辣辣地疼,用手捂了捂,再用眼睛一瞧是满手的鲜血。孙传庭急忙策马狂奔过来,查看天子的伤势。朱由校用手势比划着示意孙传庭,表示自己没事。
孙传庭肩负着指挥全军的任务,急忙大喊道:“皇帝无事!皇帝无事!杀敌报国!杀敌报国!”
保护圣上的亲兵们也一样大喊道:“皇帝无事!皇帝无事!杀敌报国!杀敌报国!”
得到如此回复的明兵,继续搏杀疆场,跟鞑子拼命。
太监高永寿急忙扶着皇帝坐下,另一个太监方正化则是去找军医给皇帝上金疮药。经过简单的治疗和包扎后,朱由校忍着剧痛骑着高头大马,到战阵前方去。
皇帝到前面并不是为了与士卒并肩作战,也不是准备发号施令指挥全军,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
大明士卒们见到皇帝还活着,军心大振。
这是一场比赛毅
力的斗争。所谓毅力,就是排除万难,力求完成主观上希望完成的目前指标以及随着形势发展不断升级的终极目标的一种坚持力量。
驻扎在独石堡的阎应元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就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后来当他听到孙传庭将军的传话,天子无事的消息,他立刻勃然大怒。
造谣大明天子驾崩,这是多大的罪过!阎应元受皇帝的赏识,士为知己者死,他开城门主动与后金军展开野战。阎应元对付八旗铁骑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鞑子的重骑兵有盔甲防护,要杀死一个就极耗费体力。他训练士卒时,两个人组成一队,一个挑去鞑子的头盔,另一个顺势以长刀砍其头颅。
明军的震怒让八旗的伤亡加剧,年迈的努尔哈赤已经准备逃亡。阎应元拍马追来,他要杀了这位曾经在辽东大地上叱咤风云、如今却落荒而逃的巨寇。
努尔哈赤只管自己逃跑,他的亲兵们纷纷去拦截这位年轻的追魂索命的阎王。阎应元麾下也有猛士,他们都是百战之余,他们格挡住了奴酋的亲兵,跟阎应元大声喊道:“将军,快去追!不要让老贼跑了!”
长城线上的城堡都设在险要的地方,前几日,阎应元还带着士卒们加班加点,到处布下拒马木,目的就是限制后金骑兵的纵横驰骋。
努尔哈赤就像一只没头苍蝇一般地乱飞,根本找不到路逃走。阎应元在背后引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在了奴酋的后背上,努尔哈赤应声从马上跌落。
阎应元本来想杀了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俘虏敌酋,好像功劳更大。这唐朝的李靖就是俘虏了突厥的颉利可汗才在贞观年间得到了军神的美名,甚至还留名青史。
倒在地上的努尔哈赤看到阎应元在犹豫,心里猜到阎应元想生擒活捉了他,好去邀功请赏。他心里一阵悲哀,又转过头看了看有没有八旗子弟来救他,只见满洲的儿郎们,要么是只知道自己逃跑,要么是身陷重围战死沙场。
这不是努尔哈赤想见到的场面,却是真实而又残酷的结局。努尔哈赤年轻时曾经见过草原上的狼,再狡猾的狼,也比不上狡猾的猎手。猎人去捕狼时图的是它的毛皮,有的狼宁肯从悬崖上跳下去摔死,也不肯让猎人得逞。他对这种生灵的品德极为敬佩,如今他变成了大明的猎物,他要做出选择。
忍着后背的剧痛,努尔哈赤抽出腰间的匕首,果断地刺向自己的喉咙。阎应元想要阻止,已然是来不及了,这位巨寇倒在地上断气了,从喉咙里涌出的血浸湿了草地。
天命汗,不会做大明的阶下之囚!
皇太极已经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明兵,他依然在奋战,陷入了癫狂的杀戮之中。年轻力壮、骁勇善战的曹文诏此时拍马向他追来。
这是一场名将之间的面对面厮杀。曹文诏的战术非常明确,他从远处冲来时,扑向的目标就是皇太极。曹文诏的坐骑是草原上万里挑一的骏马,通体毛色漆黑,但尾巴尖与四蹄处却有着五圈白毛,马腿修长匀称,马身壮硕,
奔跑起来犹如闪电。
当曹文诏冲到皇太极跟前的时候,皇太极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产生了一点惊愕,旋即兴奋起来。当曹文诏手中的长刀向他劈来时,他本能地倒伏下身子避过刀锋,而将手上的长枪直戳曹文诏的胸膛。
对这一招,曹文诏早有防范,他左手的短刀横到胸前奋力向上一挑,长枪便挥向了空中。这第一个回合,已展现出两人精湛的马术与娴熟的武艺。两人的收与攻,都是在身体失衡的情况下完成的。如果哪一方稍差,此时已横死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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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战争的指挥才能,皇太极要高于曹文诏,但论个人的打斗,客观的说,他的确比曹文诏稍逊一筹。斗了二十几个回合之后,他眼看要撑不住了。曹文诏却越战越勇,右手拿着长刀,左手拿着短刀,一个用来进攻,一个用来防御,它们交相挥舞起来,不露一点破绽。
皇太极拼杀的太久,体力耗损极大,他没有力气格挡对手的兵器。曹文诏顺势一刀砍杀了这位文武双全的贝勒。
这场战争一直打到了晚上,卢象升还带着轻骑兵去追赶后金的漏网之鱼。
努尔哈赤的第十二个儿子阿济格,率领八旗残兵突围出了京城,往东边一路奔去。从科尔沁草原返回满洲。
眼见着明军的胜利已成不可逆转的结果,孙传庭特地向皇帝作报告。端坐在车驾上的朱由校听完就晕了过去,他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
孙传庭眼见此景,大惊失色,急忙叫军医前来为皇帝治疗。
穿越者昏迷的时候,其实是在做梦。他在静坐的时候封闭了会荫闸,他感受到自己的尾巴骨周围感到有气流充溢成一个漩涡,然后一点一点向喉咙部位流动。修复喉咙上的伤口,这种体闸的使用让朱由校极度劳累。
伤口里的血管虽然快速的恢复,朱由校的生命元气几乎被耗尽,他头顶的上星闸一直处于封闭状态,这代表着他生命的运行。此时此刻,他的上星闸竟然有要打开的迹象,这意味着生命逝去。
梦中的朱由校努力地保持镇静,然后死死地封闭住会荫闸,让气流主动地流向头顶,封闭好上星闸。皇帝终于挺了过来,但身体的损伤远远超过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朱由校被爱护他的京营将士们送回京城疗养,一直到了秋末,皇帝的身体都不能支持他上早朝。
皇帝生病了,北京城里深秋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它的最后一缕残照仍留在人间,给大明帝国灰暗的京师罩上了一圈淡黄色的光晕。
从西山那边刮过来的霜风一阵紧过一阵。它将沿途高大的白杨树吹得飒飒作响,又将御道上的黄土漫天掀起,灰尘裹着败叶毫无目的地在空中飘飘荡荡。凄凉的霜风也将沿途的塔寺和宫殿上的铁马吹得左右晃动,发出清脆悠长的金属撞击声;又将各大城门上高高竖起的大明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整个帝国都处于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等待着皇帝的身体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