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6章 叛徒祸明

大明的皇帝在为兵工厂忙前忙后，满洲的国主也如是一样。

满洲现在是一个新兴政权，八旗将士们很团结，士气很旺。但也面临着巨大的危机，现在辽西最大的危机是急缺铁器。

在二十年前，努尔哈赤就开始招募辽东和朝鲜的铁匠开采铁矿，试图实现铁器的自给自足。但是由于技术和资源的不足，铁器始终无法满足全军的需求。努尔哈赤连萨尔浒之战中夺取的鸟铳都拿来融化炼铁了，也还是不够。

这个问题本来可以通过夺取沈阳、辽阳来解决。辽东都司各卫每年要制造头盔三千五百顶、甲三千二百副、腰刀三千五百把、铁箭十万支。生产这些兵器盔甲所需的钢铁是由辽东本地冶炼的。只要夺取辽阳，城内大量的武器与财富可以使满洲的国力更上一层楼。

熊廷弼在辽东的镇守打碎了努尔哈赤的幻想。现在的辽东可说是熊廷弼的一言堂，军政财的大权都掌握在熊廷弼的手里。这位威猛的熊总督可是在辽东任职多年，对当地的形势、军备状况非常了解，他目前还在整修城池不与后金大军正面冲锋，只是防御为主，但他时不时地派轻骑兵出来骚扰后金，使得努尔哈赤对辽东明军这只大刺猬无处下口。

目前满洲除了缺铁器以外，还缺粮食。在努尔哈赤的设计下，以渔猎种地为生的女真人每三名男子就有一人从军当兵。这种全民皆兵的战争状态必须要依靠大量的对外战争掠夺才能维持下去。今年战事不顺，辽西又遭了灾荒，粮食不够吃，引起了女真部族的恐慌。

在努尔哈赤眉头紧锁思考国事之时，天命汗的寝宫外头，他的第八个儿子、正白旗贝勒皇太极带着一位明朝士大夫打扮的汉人求见。

在后金与晋商的交易中，皇太极带的运输粮食铁器的马队被明军的骑兵截击。物资损耗殆尽不说，马队也有较大伤亡。虽说他又抢劫了不少晋商在塞外的仓库，弥补了损失，但以前满洲与晋商建立的良好贸易关系也搞僵了。

皇太极回来之后遭到父汗的一顿训斥，但努尔哈赤反思之后，也发觉在目前的明军对塞外贸易戒严的情况下，想单纯地建立一条后金与晋商的双向贸易线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想开辟贸易购买军需物资，也要在击败蒙古部落和大明京军以后才能实行。

被训斥的皇太极并不服气，但他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最近这些天，他一直在往明朝辽东和京畿地区派奸细搜集情报。这些天皇太极遇见了一位想全家投降后金的士大夫。经过一番了解，皇太极发现了一个攻下辽沈的战机。

努尔哈赤召见了他的儿子和新来的这位客人，这位客人虽然态度恭恭敬敬，但天命汗也是阅人无数的一位君主，他从面相看，判断出来的这位汉人有些轻浮，像是迫不可及地要表现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努尔哈赤问道。

“回大汗，我叫王化贞，是特地来投奔金国的人。”

叶向高的高徒王化贞被天启皇帝罢黜官职，再无进入朝堂的可能。

这几个月来，王化贞用尽一切办法，求助自己在官场上的师友，却毫无作用。以往的政治关系派不上一点用场，所有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王化贞。

仕途的失败形成了他对皇帝的愤恨。这种情感使他疯狂，他决定报复皇帝。即使家人拼命地劝阻，他也还是决定投靠与明朝敌对的后金国。

投靠外敌总是需要筹码，才能在另一个阵营里混得如鱼得水。王化贞是有筹码的，胆大妄为的他与白莲教和闻香教都有联系，他私下知晓今年这两派会众都要造反。如果努尔哈赤与白莲教和闻香教同时动手，明军将腹背受敌。

这是一个重要的信息，不过王化贞要送给努尔哈赤的礼物比这个要贵重得多。

辽东的熊廷弼与部下是有矛盾的。当初熊廷弼屡屡遭言官的弹劾，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不肯与那些贪污军费的贪官同流合污。

如今的万岁爷为了稳定辽东的局势，没有派锦衣卫在前线的将领进行公开的调查，但是他私下嘱咐熊廷弼偷偷查一查手下将领的贪污情况。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贪官就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对此敏感得很。

明军将领孙得功就是一个大贪官，他对敌作战贪生怕死，但对贪污军饷抢掠民财确是胆大包天。铁面无私的熊廷弼坐镇辽东，孙得功每天都是唉声叹气。王化贞在路过辽东时了解此事，便私下与其联系，劝说孙得功跟他一起投奔后金。

孙得功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随王化贞一起背叛大明，投降后金。

王化贞跟努尔哈赤洋洋洒洒地说了自己的来意，他又提出了一个建议，让八旗铁骑攻打明朝城池时，孙得功临阵倒戈，杀明军一个措手不及。这个建议提完以后，从努尔哈赤脸上的笑意，王化贞已经知道自己的礼物打动了这位大汗。

努尔哈赤没有当场作出回复，他只是让皇太极将口吐莲花的王化贞带走，下令用最好的礼节来服侍这位客人。

皇太极将王化贞送走以后，他自己又回到寝宫询问父汗的意见。

“父汗，您觉得王化贞的建议如何？”

“王化贞和孙得功投降我们大金，这件事属实么？”

“王化贞的全家都到赫图阿拉了，显然是要彻彻底底反叛明朝。我也派人调查过他在官场上的传闻，王化贞确实被逐出了官场。孙得功，我也派人联系过，他确实要投降我们。”

“那就太好了，老八，这真是天助我也啊，哈哈哈哈……”

赫图阿拉发生了汉官投靠的大好事，而将与后金联合的闻香教则受到重创。

北直隶滦州石佛口是闻香教的教都。

石佛口建筑面积并不大，周长只有四里。但建筑规模却特别讲究。首先是四围设置“前亭、后店、东谷、西楼”，以负责接待四方“朝贡”信徒。“教都”石佛口本身，则是结构严谨，气派十足。

四围城墙牢固，城门雄伟；城内东西

大街两头修筑两大牌楼，分别刻写有“青山主人”、“弥勒转世”。作为教主的王家，则显示出特殊气派——内院有客厅、书房、绣楼、花园，侧院有卫厅、武场、膳房、鱼塘……城外则建筑有庞大庙宇群：城东北山脚下为“神主庙”，庙内供奉两米高红色花岗石石雕弥勒佛像。每年端午节，这里便有持续一个月的盛大庙会。

庙内和尚接受进香施主施舍的香油就有好几鼎缸。西关为老爷庙、娘娘庙、土地祠、三官庙；南关为菩提寺，寺内正殿供奉千手千眼佛，其身后便是手执金刚杵的韦驮佛、八仙观、城隍庙。其中神主庙和菩提寺最为壮观，占地面积都有百十亩。这些庙宇全都是雕梁画栋，黄琉璃瓦盖顶，呈现出一派金碧辉煌。

闻香教的开创者叫王森，他也是闻香教的第一任教主。王森在万历末年病死了，他的儿子王好贤现在是石佛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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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好贤野心很大，梦想着做中华的皇帝。但是他缺乏做事业的魄力与坚韧，整天只知道沉浸美酒女色之中，不思进取的王好贤，妄想靠着山东的徐鸿儒起义推翻大明朝。

新年时节，王好贤天天置酒高会，与娇妻美妾玩乐游戏。寒冷的夜晚，王好贤在水榭椒房的暖阁里吆五喝六，好不热闹。酒席中间是王好贤和他的党徒亲信，还有十几个家人或坐或立都散在旁边。两个歌伎怀抱琵琶妖妖娆娆坐在宴桌旁，一个弹，一个唱道：

这份情意说与你你不信，

总疑奴的心不真。

手拿着红汗巾儿拨灯芯，

谁说奴家等的是旁人？

音犹未落，紧接着就是一阵阵铮铮嘣嘣的急弦弹奏，另一个接口唱道：

调皮赖脸的小郎君，

不许你再来敲奴家门！

冤家呀，你若不是我心头肉，

我早就抬手扎你一根针！

一边唱，一边用手作捏针的样子朝席上一扎。众人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王好贤怪笑着把脸凑上去说：“好！好！我的奴家呀，你就来扎我一根针吧！”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突然外面一声炮响，耳听得刀剑撞击声不断，喊杀声不停，王好贤等人停住酒杯，惊恐地看向门外。只见一身材高大顶盔掼甲的将军带着几十个护卫闯进酒宴的厅堂，此人正是奉旨抓捕闻香教徒的锦衣卫千户王阳武。

王阳武拿眼扫了王好贤等人，大笑道：“你们这些闻香教的乱臣贼子，在这里很是逍遥快活啊。我还以为你们在商议大事，造我大明的反啊！没想到只是一帮只知道玩女人的废物点心！”

“你是什么人？”王好贤浑身颤抖地问道。

“老子是锦衣卫，兄弟们拿下这帮邪人会众。”只听得千户一声令下，锦衣卫校尉们冲上前将铁链木枷缉捕了闻香教的会众。王好贤被押解着出了大门，他看到负责保护安全的闻香教护卫们死伤殆尽，尸体的血迹染红了新春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