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矿监可以具体到有一个名单,但是朱由校不确定他们贪污了多少银两,更不可能挨个问责。就比如说万历三十四年正月的云南民变,税监杨荣被抓住处死后,投尸烈焰之中,其党羽也被焚烧殆尽。杨荣贪污的钱可能彻底追不回来了,但是其他矿监如果查的好的话,还能有笔大收获。
朱由校下定决心追究前朝矿监,传召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前来见驾。既然是处理太监,交给东厂,皇帝是不放心的,思来想去也就只能用锦衣卫了。骆思恭进殿行跪拜大礼,三呼万岁。礼罢,皇帝先向骆思恭发问:
“骆思恭,你对前朝的矿监、税监们了解的多吗?”
“回皇上,微臣骆思恭对矿监、税监了解一些。”骆思恭在奇怪怎么皇帝突然问起这个了呢,因此他不敢多言。
“骆思恭,不要敷衍朕。有什么就说什么吗,朕听说矿监、税监害民扰民,贪污神宗皇帝的税银。现在我大明经济凋敝,百姓赋税繁重。朕想追回这批被贪污的银子,你现在再说一说了不了解矿监、税监啊?”
“回皇上,这些矿监、税监欺压百姓无恶不作,臣对他们是最了解的。只是不清楚皇上具体想追究哪些矿监税监啊?”骆思恭这下明白皇帝的态度了,义正言辞、正义凛然的回话。
“全部。朕要追究所有矿监以及他们的党羽,包括与他们交好的文官武将。十二月以前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啊!皇上你这下要追究的太监可太多了,十二月以前微臣根本查不清楚啊!这样急促的话微臣说不定就冤枉好人了,咳咳咳。”骆思恭知道这些太监在宫里宫外的关系树大根深,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说到情急之处,骆思恭甚至咳嗽起来。
朱由校看着今年已经六十多岁的骆思恭咳嗽个不停,心里是真的怀疑他的工作能力。毕竟在古代六十岁就可以算高寿了,骆思恭年老体衰办事不利也可以理解。朱由校在想是不是应该再找一个年富力强的官员来负责这件事,这时他突然想到了明末一个有名的酷吏。
“骆思恭,你是不是身体不好啊?身体不好就不要那么操劳了。这样我听说你手下有一个叫许显纯的锦衣卫挺有本事的,你把他叫来,朕见一见。”
“是,陛下。微臣这就去把许显纯叫过来。”骆思恭这个后悔啊,为皇上立功的机会丢了。不过也好,这件差事本身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别人就丢给别人吧。
在锦衣卫的诏狱内,有一个年轻的锦衣卫在擦洗刑具。屋里光线很暗,只桌子上有一盏瓦台豆油灯,捻儿挑得不高,莹莹如豆的灯焰儿幽幽发着青绿的光,显得有些渗人。这个年轻人看起来约摸着不到三十,身材瘦削,穿一身飞鱼服。在粗粗的眉毛下是两只长挑挑的三角眼,明亮的榛色双眸中射1出两道锐利阴冷的光芒。这个人就是许显纯,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略晓文墨,武进士出身,擢锦衣卫都指挥佥事。
许显纯从小熟读武周时期来俊臣
写的《罗织经》,现在他对自己的职业很满意,唯一觉得无聊的就是万历末年,皇帝宽纵,厂卫无用武之地。许显纯不喜欢听什么笙管竹箫的音乐,这种乐器的声音一点也不刺激。他最喜欢听的是犯人的惨叫声,现在没有兴大狱的机会,他只能默默地抚摸着刑具,仿佛耳边环绕着绵延不绝的凄厉的惨叫声。
宫里的太监来到诏狱里传召许显纯进宫见圣,许显纯听说皇上点名要找他办事的时候,整个人差点要兴奋地昏过去,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许显纯迅速整理形容随太监进宫面见皇上,整个人行礼的时候都兴奋的颤抖不已。朱由校看他抖得这么厉害,还以为他是在害怕。
“许显纯,朕要追究前朝矿监、税监的罪行。他们有一部分人贪污神宗皇帝的税银,朕想让锦衣卫追回这笔税银。这个差事你能干吗?”朱由校不想兜圈子了,直接说出他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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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小人当然能干。税监矿监欺行霸市、鱼肉百姓、欺瞒先皇,实在是罪不容诛。只是不知道陛下要追究多少矿监税监,又想追回多少税银。”许显纯自信满满的回答皇帝。
“全部。朕要追究所有矿监税监以及他们的党羽,这些太监现在死了也不要紧。追究他们的家人干儿子什么的都可以,至于追回多少税银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税银自然是追回的越多越好。”
“回皇上,小人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小人位卑言轻,恐怕不能处理如此多的高级太监。陛下可否给小人一些特权,方便小人做事呢?”
“许显纯,朕暂时任命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如果这件差事做好了,你就正式升官了。这件差事做的不好,那你就不用再做锦衣卫了。今年十二月以前你要给朕一个交代。”
“回皇上,矿监税使为祸全国,如果只是已经回京的太监,臣当然是一抓一大把。但是有些党羽可能遍布全国,这些人小臣可能只来得及提供一个名单,而不能查处他们的赃银交给皇上您。因此十二月之前小臣只能惩处一部分犯人。”
“好,就依你说的办,十二月之前先追回一些税银。其余的以后再追。记住,查案的时候不要有任何顾虑,株连的人越多越好,当然前提是必须要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你随意冤枉人的话,那朕就会依法将你处死,你明白了么?”
“是,小臣明白。小臣一定不负陛下的重托,办好这件差事为皇上分忧。”
“许显纯,朕要提醒你一句。矿监的财富任谁看了都会垂涎三尺,你的爷爷是驸马都尉,是皇亲国戚,按理说算是衣食无忧了。朕不希望见到你贪墨抄家的赃银。差事办得好,朕自然会有奖赏,你和你的锦衣卫兄弟们都能成为清清白白、光明正大地富家翁。”
“谢陛下提醒,臣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损公利私。”
“知道了就好,退下吧。”
许显纯退出了中极殿,皇帝又传内阁首辅来谈判案的事。
“陛下召仆有何事
?”
“明日正午,朕打算处死那些棉衣案、弹劾熊廷弼的那些贪官乱臣,就在西市斩首示众。”
“陛下,一次杀这么多人,官员们会有意见,说‘刑不上大夫’这类的话。”孙承宗听了皇帝的话,皱着眉头回答道。
“哼!‘刑不上大夫’,他们也要配得上这‘大夫’二字!见了钱,见了名利,天地君亲师一概抛到脑后,这样的混账东西,一定要显戮,一定要从重。”
内阁首辅听完觉得有些残酷,但他与皇帝接触这些天,他知道圣上素性言出如山,绝无违拗余地,孙承宗只好连连点头承旨。
却听皇帝又道:“朕深知,这些人素来沽名钓誉。说起来,在官场上人缘甚好,如今的混账规矩,逢这类事,亲朋好友、门生故吏免不了要给他们饯别,祭一祭刑场,收一收尸——好得很,谁想这么做,朕不阻拦。”
“陛下,不会有多少大臣去西市观刑的。”
“不行,你传旨京师各衙门,凡是八品以上官,一概都去西市观瞻。大家给这些墨吏送送行!”
孙承宗听皇帝说得咬牙切齿、杀气腾腾,还要撵着百官都去西市看法场,他问道:“陛下,这样做太不给官员体面了。”
“杀贪官,只叫百姓看效果不大,杀官要叫官看,才晓得王法是怎么回事。看得他们筋软骨酥、心惊肉跳、梦魂不安,再为国做事。结党营私,黑眼珠盯着白银子时就懂得掂量,想退步留后路。告诉你吧,见见这血,比读一百部《论语》、《孟子》还管用呢!”
“仆遵旨。”
“还有两件事,熊廷弼的银饷要快一点送去,朕需要一个清廉的臣子督运银饷。你有什么推荐吗?”
“若是以清廉之风名扬朝中的大臣,那就是杨涟了。他任常熟知县时,为真实了解当地民情,他常常青衫布履,深入田间、民舍,微服察访,遍知闾里利病,深受百姓拥戴。被朝廷公认为廉吏第一。”
孙承宗说这话是有私心的,他很欣赏杨涟的忠直,但是现在是多事之秋,把他打发到辽东可以避祸。
“孙先生说得有理,那朕就派遣杨涟去送这五十万两白银和武器。朕还有一件事,要开挖运河到密云。这又需要一个懂水利的大臣盯着,徐光启现在组建数理院太忙了,没有时间督办此事。”
“陛下,左光斗可以办好此事,他是精通水利的专家,同时操守廉正,铁面无私。”
“朕相信内阁首辅的眼光,就派左光斗去督办运河修造一事。”
朱由校知道有时候也不能太独断专行,要给这位首辅一些面子。孙承宗对他来说就是一匹老马,要载着他前进。
内阁首辅走后,皇帝召见东厂提督太监魏朝。
这回万岁爷给东厂下的命令是监视锦衣卫、杨涟和左光斗是否真的清廉为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