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4章 刑杀卢受

登基的第三天，朱由校在养心殿休息，昨日游览皇城真是把他累坏了。皇帝家大业大，如今他算是见识到了。常言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朱由校决定立刻考察一下皇城中的高级內监。

如今大内中官上至掌印太监下至内使小火者，拢共有一万二千余人：人役嚣杂衙门众多，常设机构有二十四监局。内府衙门竟是比政府衙门还要多。

这二十四监局分别是司礼监、内官监、神宫监、尚宝监、尚衣监、尚膳监、值殿监、内承运库、司钥库、巾帽局、针工局、织染局、司苑局、司牧局、外承运库、甲字库、乙字库、丙字库、丁字库、戊字库、广源库、皮作局、兵仗局、宝源局、钟鼓司等。

在这些监局之外，还有外派如杭州、苏州、松江等地织造局，南京鲥鱼厂，应天顺天两府及各处皇陵守备太监，派驻九边替皇上督军的中使以及东厂掌爷等，都是些要紧的肥缺：这一应监局的级别，有高有低。

当初洪武皇帝定制，各监设掌印一人，称为令，正六品衔。令之下设监丞二人，从六品。丞之下设典簿一人，九品衔。各局、库级别要低得多，掌局称为大使，正九品，底下还有两名副使，从九品。

但自正德之后，特别是刘瑾专权的那几年，内府监局的级别大为提升，各监令挂四品御，监丞从四品。就连一个掌库大使也挂了六品衔。

凡内使有品级者，称为中官，四品以上的中官，方能称太监。余下杂役，统称为火者。凡内使小火者挂乌木牌，头戴平巾，不得穿圆领襕衫。

只有正六品以上中官方可穿补服，有牙牌官帽。四品太监穿斗牛补服，若再晋升则穿膝裥飞鱼服，再往上升方可腰系玉带穿小蟒朝天的极品补服。

混到这个份上，威权相当于外廷的二品部院大臣，在紫禁城内可以骑马。不过，骑马的路线有严格规定，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招摇的。够骑马资格的太监，不过一二十个。

再往上就是可以在紫禁城内乘坐肩舆的，眼下能享受这份特权的，惟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一人。昨日皇帝巡游皇城，就见到乘坐二人抬小轿的卢受。虽然这位老太监及时下轿向皇帝行礼，但朱由校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总之，宫内衙门众多，其等级之森严，比之外廷政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各监局分工极细，只要用心钻营，每个衙门都有油水可捞。外廷政府铨选官员由吏部负责，内廷则由内官监掌其事。

朱由校决定先召见东厂提督太监魏朝，看一看他是否称职。召见的地点选在武英殿，按照惯例，武英殿是一个可以谈秘密事情的地方。

魏朝来到武英殿向皇帝行跪拜大礼，他今天穿了一件大红妆花过肩云蟒绸质地的贴里襕衫。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一款的云蟒绸产自杭州，一匹值银五十两。单从这件衫衣就可以看出其人身分高贵。朱由校看着跪在地上的魏朝，开口讲：

“魏朝，你讲一讲，东厂的职责是什么？”

“回禀皇上

，东厂主要工作是刺探外事，百姓小民、富豪财主、文武勋贵、皇亲国戚无所不包。但归根到底东厂上上下下都是皇上的奴才，绝无二心。”

“行，你能知道自己的本分，朕很高兴。朕决定交给你一项任务，朕要你尽快查清天下的各个藩王名下的地产还有他们的不法之事。你这件事要秘密的做，不可为外人所知。”

“奴魏朝谨遵圣命。”

魏朝听到皇帝对他有委派的任务很高兴。东厂在万历中后期一直得不到重用，关押犯人的监狱院子都长满了青草。

万历皇帝长期怠政，朝内的官员数量不够担任职务，实际上内廷的司礼监和东厂也缺人，现在的东厂权势远没有前朝显赫。真正吃香的喝辣的都是外派到全国各地收矿税的太监。

在移宫之变中，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出尽了风头，在新君面前东厂矮了锦衣卫一截。调查皇亲国戚地产情况和不法行为这件差事，魏朝下定决心要办好。魏朝充满自信的回答皇上：

“禀告皇上，我们东厂在各家王爷里都有办事的太监，只要陛下肯等一段时间，就会有各家王爷陆续的消息过来。消息一到东厂，奴才立即呈报皇帝。”

“不错。自古以来有一句俗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朕这里没有这句俗话。只要你魏朝办事办得好、对朕忠心，朕还是继续用你，而且保证你富贵平安。”

“谢陛下！”魏朝又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响头。

“你最近顺便也查查宫廷内部。如果有太监私贪宫廷用度或者有什么别的不法行为，比如说西李、郑贵妃过去的亲信，你也可以汇报于朕。”

“皇上。奴才现在就知道一人，此人曾是梃击案的主谋而且经常纵容手下不法。但是此人位高权重，奴才说出他的姓名，请皇上保护奴才。”

“好吧，你说他的姓名，朕保你平安。”

“禀告皇上，此人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他曾经和郑贵妃谋划了梃击案，而且他和他的余党贪污受贿，积攒了巨额的不法之财。”

“魏朝，你是不是想当司礼监掌印太监啊。”朱由校若有所思回答道。

“回禀陛下，奴才万不敢因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位而陷害他人。皇上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魏朝把头低到地上，不敢抬起来。

“魏朝，我问你，你说卢受有罪。你可有什么证据么？”

“回禀陛下，奴手里有人证，让奴带人抄了卢受和他同党的家，找到物证。就可以证明奴所言非虚。”

“好，朕相信你。你去抄他的家，找证据，朕给你这个权利。你速速去抓他吧！”魏朝听命马上集结东厂番子，马不停蹄的去查找证据。

魏朝与卢受有私人恩怨，他刚入宫之时，曾犯过一些小错，被当时地位已经很高的卢受责罚，差点就被打死。现在他敢指控卢受，有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郑贵妃与卢受互相有大量的

利益勾连，而魏朝通过观察，他看出新皇帝对郑贵妃的旧势力深恶痛绝，所以他借此机会借刀杀人。

朱由校上午召见的魏朝，下午魏朝就押着卢受和他几个同党以及几十个大箱子来到乾清宫。魏朝把箱子打开，光白银就有十万两之多，古董文玩、珠宝玉石、名人字画，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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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受今年已经是七旬的老太监了，哆哆嗖嗖地跪在地上，嘴里大喊冤枉。

魏朝准备了三件抄家的赃物给皇帝展示。

首先是一架玛瑙围屏，足有六尺高、八尺宽，共分三截，每一截的屏面，都用金银丝编织而成。

这倒还罢了，令人吃惊的是，上面那些花朵图案的用料，竟然不是珍珠，就是宝石。那些珍珠起码有上百颗之多，大的可比猫儿眼，小的也不亚于樱桃核。至于宝石，更是惊人，什么祖母绿、鸡血红、满天星、一锭金、玛瑙黄，真是应有尽有。

光这一座围屏，价值已经难以估计。另外还有一柄麈拂，髯长三尺，色泽纯紫，拂柄由整段水晶雕成，柄端连着一个红玉环扣。虽然只是静静摆在那里，却已经显得粲然夺目，品格非凡。

最后魏朝安排了两个小火者正分两边站着，让他们小心翼翼地在皇帝面前张开了一块五彩氍毹。朱由校照例凑过去，打量了一下。他发现这张氍毹无疑也气质名贵，色彩典雅，而且每一方寸之间，都极精细地绣满了列国山川和歌舞伎乐的图案。

不过，朱由校这些天也见到不少大内的珍品，没觉得有什么特异之处。

【嗯，看样子像是外夷贡物。做工确实精美，但也谈不到稀奇！】

皇帝这么想着。忽然，那两个宦官不知是没提稳还是故意，把手中的氍毹轻轻抖动了一下。

顿时，奇迹发生了：只见眼前闪闪烁烁地现出无数蜂蝶燕雀，一只只各具姿态，栩栩如生，正在氍毹上跳跃飞舞。朱由校吃了一惊，连忙凑近去，想瞧个仔细。这当儿，氍毹已经复归静止，那些蜂蝶燕雀也一齐消失不见。直到两个丫环再次抖动氍毹，它们才重新闪现出来。

“万岁爷，这张氍毹是新罗上供给大明天子的珍品，卢受私自留藏乃是死罪一条。”魏朝言辞极为激烈。

朱由校一开始还觉得这个年老的太监有些可怜，有心饶他一命，看了这些财宝以后，杀心大动。魏朝对卢受的指控还没有结束。

魏朝手上有人证，是当时巡夜的宦官，他目睹梃击案犯人张差被放进紫禁城。还有宫人指认卢受家里有属于郑贵妃私人宫里的财宝。卢受听了以后，不吭声了。

“卢受在梃击案收了郑贵妃的贿涉嫌谋害先皇，按理说应该乱棍打死，但朕念其老迈，就赐卢受一杯毒酒自尽吧。”卢受还想哭求免死，话没说出口，就被几个强壮的年轻太监拖出去了，不多一会儿，有太监进来报告已经行刑完毕。

皇帝给东厂等人赏赐了一千两作为奖赏，其余的财物收归大内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