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谢黎从小巷离开,听到身后摊贩们的抱怨。
“生意不好做啊,扣扣索索两个小时,才拿了一件大路货儿。”
“在我这里也只拿了两件,加起来五十块不到,白吆喝半天。”
“我们这眼力见还是要多练练,这个学生仔,看起来家境还行,但是……”
谢黎置若罔闻,向前离开。
听不到议论声了,他停在巷子口,掂量着手里的六件小东西,神情若有所思。
走遍了古玩街大大小小六条巷子,他才挑出来这几件宝贝,其中制式、手感、气味和外观都很顺他的眼,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年代传下来的,却能肯定这些东西一定是古代皇家出产,有严格的规制,重量,不是近代生产出来的流水线工艺品。
顺利卖出去,这八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应该差不多就凑齐了。
只是——
谢黎沉吟,卖给谁呢?
他扫了一眼前面,眯了眯眼睛,想到了什么,从巷子里面拐出去,回到一开始进去的那间铺子,找上了伙计。
“小哥,刚刚你说店里也收一些老物件,不知道这些东西贵店能不能看上?”
伙计正陪着另一个客人说话,闻言回过头来,看见谢黎,惊讶道:“你刚刚回家拿东西去了?”
谢黎的这张脸,清俊雅致,一旦见过,很难轻易忘记。
伙计一眼就记起了他,回想起他的问题,咧开嘴笑着道:“当然收啊,不过我们铺子的要求比外面摊子高一点,客人你东西在哪?”
“小哥看看吧。”
谢黎抬起左手的红色塑料袋,从里面拿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柜台上。
贵重的古玩,配上皱巴巴的薄膜塑料袋,对比之大,一下就震住了伙计和店里的客人。
“这,这些是你要卖的东西?”伙计皱了皱眉,努力婉转提醒,“客人,我们家铺子不是收破烂的。”
谢黎拨弄了一下面前的东西:“这可不是破烂……”
“等等,这是什么?”
二楼走下一个穿灰蓝色改良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激动地打断了谢黎的话,几步下楼,拿起谢黎面前的其中一个小印章,随手拿出放大镜,盯着小印章研究个不停。
伙计愣住:“席先生,您怎么来了?”
看着席先生聚精会神的样子,伙计好奇凑上前:“席先生,这是真货儿?”
被称为席先生的中年男人没有回答,盯着手上东西看个不停。伙计犹豫了一下,转头问谢黎:“客人,不如上楼谈?”
而且外面人多眼杂,避免出事,还是去二楼好一些
谢黎盯着“席先生”,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迟疑道:“额,好吧。”
席先生,席向蓝的父亲席年。
谢黎知道席年有收藏古玩的爱好,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他。
不得不说,这太有缘分了。
上楼后,伙计找来坐镇店里的鉴定师,坚定了六样小东西都是真品,只是年代浅了些,单个价格在两万到十万之间。
席年想要的子印章最为贵重,估价六万到十万。
伙计问:“客人打算卖多少钱?”
谢黎不自觉地想要表现自己,听到问价,开口道:“这枚印章是子母印章中的子章,看起来年份久,其实并不值什么钱。席先生爱不释手,想必是手上收藏有母章吧?”
听到这句话,席席年放下手上的东西,抬头打量着谢黎,点头道:“我手上是收藏有母章,小兄弟识货,这枚子章你出个价吧,只要不过分,我绝不还价。”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后的伙计眼睛都瞪大了——
席年喜欢收藏古董,家大业大,出手阔绰,在古玩界也算小有名气。
上次他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对方要二十万,他爽快就给了,不知道这次又要出多少……
谢黎听到也是一愣,在未来岳父的好感值和摆在面前的钱财之间犹豫。
子印章的材质是铜,年份看着也就二三百年的样子,制式偏清代。一尊清代铜制子印章,顶天也就是七八万的价格。只是席年在收集配套,可见是心爱之物,就算提出二三十万的价格,他八成也会答应。
他要是有了这二三十万,短期内都不用愁钱的事情,还能周济谢家人。
不过,日后上门拜访岳父,他发现自己就是当初那个在古玩街狮子大开口的臭小子,自己岂不是要凉?
谢黎想了想,坚决杜绝这种可能,一脸公事公办道:“按理说,我这时候应该趁火打劫,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席先生,咱们就按市场价走吧。”
他比了个手势,开口道:“这要这个数,印章就是您的了。”
八万?这点钱,席年压根就不放在眼里,爽快签了支票。
不过谢黎知道他在收集一套印章,没有趁机敲竹杠,倒是让他高看一眼。
“小兄弟为人厚道,品行不错,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听得出,席年并不是在客套,他的确很欣赏谢黎。
谢黎不禁微笑,想着席年发现自己的身份,会是什么反应。
“席先生谬赞了,我也希望以后能有出息,再见到席先生这样的大人物。”
下一次见面,估计就是在席家了。
希望这位岳父大人别和前世一样,看见他,就叫人把自己打出去吧。
……
子印章在铺子的见证下,卖给了席年。其他五样小东西,看在席年的面子上,铺子也都一一收了,谢黎赚了十万三千,加上还没兑换的支票,省着点用,学费和生活费已经够用。
和席年告辞后,谢黎去兑换了支票,开了卡,将钱存了进去,又另外买了两身衣服,添置了新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谢母询问他缺不缺钱,他开口安抚说:“妈,你放心,我找到了做家教的兼职,以后每个月有收入,不用家里的钱了。”
“什么,你找了工作?”谢母一听就慌了,“哎呀,不用你操心这个,你小孩子,好好上学就行,钱的事情有我和你两个姐姐想办法,回头把工作辞了好好读书。”
她和谢大姐谢二姐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给人洗衣服、带小孩,或者是租别人家的田,每天起早贪黑地侍弄田里。
三个弱女子,还有一个残疾、一个喜欢喝酒赌博的姐夫,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就不错了。
谢黎喉咙发痒,动了动,无奈道:“妈,我已经长大了。”
“什么长大了?我告诉你,你再大在我这里也是小孩子,听话!”
谢黎打断她的声音,语气无奈:“妈,你不是说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将来的顶梁柱吗?那你就听我的,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家里的债我来扛,你别再辛苦了。”
“怎么说起这个了……”谢母一顿,嗓音哑了,“我和你姐姐,就盼着你好好的,你顾好自己就行,别惦记家里。”
“我好好的,你放心。兼职一点也不累,我给人做家教,一个小时好几百呢。”
“这么赚?”谢母一愣,激动起来,“好好好,咱家阿黎能自己赚钱了……”
耳边听着谢家人的声音,谢黎心里柔软。
他是人,别人对他好,他会感动,会记在心里,会为之动容。
只是这些年来,他和每一个世界原主的家人关系都不太亲密,只有谢家人,学历不高,却愿意为了他付出所有。
为了他们,他需要一个稳定的收入。
谢黎知道,自己手上的钱还不够,需要更多,才能让谢母停下干活的手,让谢大姐和谢二姐离婚,自由选择今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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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什么好呢?
……
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军训。
谢黎还没想出究竟以后做什么,就先收到了军训服,得到了军训的通知。
魔都大学的军训是分学院来的,谢黎所在的历史系人数少,和隔壁的艺术学院联合军训。
操场上,猛烈的红色太阳底下,谢黎目视前方,听着教官的口令前进、左转、后转、原地踏步……
二十分钟后,开始站军姿。
教官纠正了几个不合格的同学,看着大家满意的点点头,又重点表扬了谢黎,开口道:“四十分钟之后休息。”
大家老老实实,一句话不敢争辩。
因为上午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一次讨价还价的教训了。
教官这才满意,走到一半溜达,和别的教官交流情况。
菜鸟男生们松了口气,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对面的阵列——那是艺术学院的阵列。
艺术系本来就出美女,个个青春逼人,赏心悦目,追不上,看着养眼也挺好的。
昨天才来学校报道的本地舍友杜思乐也是其中一员,不知道看到什么,挤眉弄眼,撞了谢黎一下,示意他去看。
“谢黎快看,对面女生又在偷看你。”
谢黎嗯了声,眼神不动。
这两天出入学校,他已经习惯了外人的目光,对于这些视若无睹。
杜思乐没有被他的冷淡反应打击到,兴致勃勃,一个个点评过去:“左前第一个妹子可爱,偷看你一眼又收回去,好像谁看不到她的动作一样,哈哈。第二排第六个妹子挺漂亮的,好像是艺术学院的系花,没想到也看上了你。哎,第二排第八个妹子也不错,小家碧玉,看起来宜家宜室……”
“教官来了。”
谢黎淡淡地说了一句,杜思乐险些呛到自己,赶紧闭嘴,挺胸抬头收腹,目视前方。
谢黎耳朵清静,这才扫了眼对面的阵列,一眼看到了席向蓝。
席向蓝站在第二排第六个位子,没有和周悦站在一起,应该是又闹矛盾了,板着脸,眼神倔强,看起来孤零零一个人。
刚刚杜思雨说,她是系花?谢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等一下休息时间,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