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太太闭上眼睛,恨不得将身体嵌入电梯,她浑身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比那逐渐贴近自己的呼吸声还要剧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里始终没有其余动静。
她悄摸睁开一只眼睛,自己的左手边什么也没有。随后,她试探性的,一点点的睁开了另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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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旁边站着一个人,一个老人。
她穿着黑色的寿衣,脸上雪白,唇角勾着。
袁太太啊的尖叫一声,转身后退——
看到光洁的,能映照出自己的电梯墙壁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分明是站在夹角中的,怎么可能旁边站得下人。
幻觉,一定是惊吓过度的幻觉。
她并未松懈,而是向前走去,偏头看向电梯壁上自己的倒影。
被精心保养过的脸上,烧了很大一块皮肤,从额角往下,血红的肉侵占了几乎小半张脸。
“我的脸……我的脸!”袁太太惊恐地抬起手,指尖刚碰到肉就疼的抽冷气。
“怎么会这样!”她疯了似的尖叫,眼睛睁得很大,好像这样一来就能将那块儿消失的皮肤看回来似的。
她怔怔地盯着倒影看了许久,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惊恐的倒退,很快就被另一面坚硬的壁垒截住了去路。
那面墙壁凹凸不平,不似其余三面电梯壁那样平整光滑。
袁太太吓坏了,正要走开,一只手从电梯壁中伸出来,死死抱住她的头。
“放开我,放开我!”她大喊大叫,偏生手脚突然就动不了了。
巨大的恐惧袭来。
袁太太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嘴唇不住地颤抖,指尖僵硬,她清晰的感觉到,四周温度骤降。
那些冰冷的空气,疯狂地往她身上那套宽大的病号服中钻,缠绕着她的身体。
那双抱住她脑袋的手忽然动了。
袁太太条件发射看向对面电梯壁倒映出的画面,那双手惨白,粗糙,如同枯老的树皮。
其中一只缓慢的移动起来,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上,随即,另一只也动起来,手指在她的脸上敲打着,从额角滑落到脸颊上。
袁太太心头猛地一跳,大喊:“不要!”
那只手的食指抠入她的脸颊,与拇指一起夹住纤薄的皮肤,用力往下一扒!
“啊啊啊!!”
“脸!我的脸好疼,好疼!”
痛叫出声的下一瞬,袁太太身上那股无形的桎梏松懈,她一头扎到了地上。
叮咚一声,始终没有抵达的电梯,在这一刻到了一楼。
电梯门缓慢拉开,外面是几个等电梯的人。
看道电梯里倒在地上,疼的哭喊不听的女人,他们纷纷一愣。
“麻烦让一下。”陈岭和袁永祥从旁边那部电梯出来,瞅见这边的人越围越多,连忙拨开人群走进去。
电梯里阴气很重,可见对方来势汹汹,但躺在地上的袁太太却还活着,说明对方不想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紧跟而来的医生也到了,他们将袁太太从地上拉起来,未免她再次情绪失控跑走,这次直接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被送回病房不久,袁太太就在病床上睡着了。
看着她脸上扩大的伤口,袁永祥浑身发冷,为此,他特意让医院帮忙调了监控出来。
监控中,电梯内只有妻子一人,后退,转身,尖叫,脸上的皮肤莫名脱落,然后是妻子倒在了地上……太诡异了,别说是袁永祥本人,就是负责监控的保安也吓愣住了。
“陈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永祥声音颤抖。
“见鬼了。”陈岭说得简明扼要,没有任何修辞。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让保安结结实实吓懵了,“……鬼?”
陈岭拍拍他的肩,“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别害怕,也别想太多。”
保安咽了咽口水,扯了扯嘴角,“你说得对。”
袁永祥看了陈岭一眼,无意识的呢喃出声:“不做亏心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容不得他再一味的替妻子辩解。
如果母亲真是因为放不下亲人不肯离去,为什么不来看他这个当儿子的,反而是去看儿媳妇,又为什么伤害自家儿媳呢?
就像陈先生所说的,鬼是不会无缘无故的缠着一个人的,难道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妻子曾经对母亲做过什么?
不知怎么的,袁永祥忽然想起了母亲那张至死都带着笑意的脸。
他打了颤,突兀地开口喊道:“陈先生。”
陈岭茫然的嗯了一声,“怎么了?”
袁永祥:“我有点怀疑我的妻子,你能帮帮我吗?”
陈岭:“可以的,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袁永祥看了眼保安,伸手将青年拉到了走廊里。因为一点点怀疑就想试探跟对付自己的妻子,这话让向来行事端正的他难以启齿。
陈岭替他说了出来:“帮你试探袁太太?”
袁永祥愣了下,低下头。
看得出来,他还在挣扎。
陈岭:“袁先生,鬼是人的执念、怨气、仇恨所化,如若生前死得安详,很少有人会在死后弥留不肯离开。”
袁永祥张了张嘴,却无法出声,脑海闪过的全是自己与妻子相处的画面,这么多年了,他们一路相扶相持地走过来,尤其是最近两年儿子因为工作暂时定居国外,两人几乎是相依为命。
他始终认为,申明月是个好妻子,好儿媳,她善解人意,温柔得体,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都给了他极大帮助和鼓励。
如今,现实告诉他一切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美好。
那些藏在美好面具下的,或许是一颗丑陋的心,贪婪的灵魂。
袁永祥又想起了之前走到病房门口时听到的那些谩骂,恶毒,凶狠,带着几分憎恶和排斥。
他想会不会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也曾这行对待过自己的母亲?
陈岭知道有些事情接受起来会很困难,他安静地等着,没等到袁永祥的答复,却等来了老祖宗的信息。
【我在停车场】
陈岭低头回复过去:【你怎么来啦?】
江域:【你不回家,我想你】
陈岭抿了抿嘴,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我可能还要很久,案子有点复杂:(】
江域:【嗯】
陈岭:“……”就没了?
他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始终没有等来江域的后续,行吧,老祖宗把天聊死了,他也没必要让天起死回生。
收起手机,抬头看向袁永祥。
袁永祥下了决心,神情郑重:“陈先生,你说该怎么办吧,我都听你的。”
人家的家事,陈岭不会去掺和:“袁先生,反了,应该是我来配合你。”
袁永祥道:“我就想知道我妈到底是不是她害死的,如果是,如果是……”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姑息她,我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陈岭点点头,静待后话。
袁永祥:“我,我下午就把她接回家去。”
按照袁太太如今的状况,也不可能留在医院,她太狂躁,情绪也太过失控,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说这里有鬼,要离开这里。
袁永祥看着妻子充满恐惧的脸,心里越发冰凉:“那我带你回家?”
“回家?”袁太太用力摇头,“不,我不回去,她在家里等我,一定在家里等我!”
陈岭看了眼她苍白的脸,低头给老祖宗发消息,问能不能开后门,万一袁先生的母亲真的因为仇恨杀了袁太太,能不能酌情处理,算作是合法索命,不问袁先生母亲的罪。
江域回复得相当痛快:【可以】
陈岭看着那两个字霸气的字,疑惑道:【你不用请示吗?】
这一次,老祖宗过了半分钟才回复过来:【不用】
陈岭挑眉,收起手机看向缩在病床上的女人,她的右边脸上蒙了一大块纱布,散发着浓烈的消毒水的气味。
“袁太太,你住院的事情需要通知你弟弟吗?”
提到弟弟两个字,袁太太崩溃的情绪有所好转,她定定地看向陈岭:“弟弟?对!联系我弟弟!”
袁太太转身去探床头的手机,手忙脚乱地翻出号码拨了出去。
袁先生站得近,听见手机里不停地响起嘟嘟声,最后提示无人接听。
袁太太怔忪几秒,重播过去,结果同之前一样。
她想起什么,背过身去,仿佛不想让袁永祥听见、看见,按下一串号码后,她小心翼翼地把电话贴到了耳朵上。
这一次通了,但对面的人并不是申明亮,从袁太太说话的口吻来看,对面的人应该是申明亮的朋友。
“明亮在不在你旁边?那你快去叫他……现在就去!马上!”
最后两个字破音了,可见袁太太有多惶恐,多不安。
袁永祥的手指在裤缝上摩擦几下,问:“明月,你给谁的打的电话,不是明亮吗?”
袁太太噩梦惊醒般猛地转过身来,此时的她情绪已经平复很多,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
她僵硬的勾了勾嘴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明亮可能是在忙,手机静音了,我给他同事打的。”
袁永祥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申明亮的声音。
袁太太赶紧捂住听筒,转过身去,佝偻着背,小声说道:“明亮,有鬼,有鬼。”
对面的人似乎不信,袁太太蹙眉,声音也拔高了几度:“我没有骗你!我很害怕,你来陪姐姐两天好不好。”
陈岭抱着胳膊看向面带请求的袁太太的侧脸,看来姐弟俩的关系还不错。
袁太太说话时总是扯到脸上的伤,令其疼痛难忍,她快速地抱着电话又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袁永祥问:“明亮要过来?”
袁太太点点头,像是漂浮于无垠大海的人终于找到了救生艇,她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情绪越发镇定:“是的,他说他马上过来。”
陈岭也不怕得罪人,反正不是自家亲戚或者朋友,好奇问道:“袁太太,最近家里发生这么多的事,你一件也没有告诉你弟弟吗?”
袁太太看了袁永祥一眼,回答道:“没有,神神鬼鬼的事情太虚幻,很多人都不信,我就没告诉他。”
陈岭哦了一声,声音很淡。
那语气令袁太太有些不舒服,她柳眉微蹙,掀开被子轻轻躺下,清冷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问:“永祥,你能留在这里陪着我,暂时别走吗?”
袁永祥面露难色:“可我公司还有急事,得马上赶回去。”
陈岭道:“我留下来吧。”
袁太太有些不满,拖着声音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袁永祥不是回公司,他临走前给陈岭发了条信息,说是想起家里有监控,想回去看看。
陈岭按灭了手机,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翻阅,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袁太太身上。
她的脸似乎疼得厉害,情绪非常焦躁,嘴里总是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吃痛声,放在被子里的手时不时就拿出手机看两眼。
陈岭猜,她应该是在等弟弟的消息。
合上报纸,陈岭毫不避讳的直接问道:“袁太太,我听袁先生讲,你跟你弟弟关系很好。”
袁太太把手机塞回枕头下,因为说话不方便,她只是不耐烦地随口应了一句。
陈岭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要再说什么,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名身材壮实,带着眼镜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背后还跟着一个白胡子老道。
老道穿着黄色法袍,头顶扎着发髻,发髻上还插着一根简易的木头簪子,走起路来不疾不徐,颇有几分仙人姿态。
男人直直奔向病床,开口就是一句:“姐。”
袁太太翻身坐起来,眼中迸射出惊喜,一把抓住申明亮的袖子。她咬着腮帮子,脸上的表情变得阴狠,却在意识到陈岭在场的下一秒,她脸上的神情恢复了正常。
“你总算是来了。”袁太太语气轻松,又带着几分不甚明显的依赖,“这几天吓死我了,自从我婆婆下葬后,我们家一直不安稳,总是闹我吓我,你看看我的脸。”
她说着抬手掀开一点点纱布,看得申明亮直皱眉:“怎么伤成这样?”
“被鬼撕的……”她说着忽然顿住,看向陈岭,“陈先生,我跟我弟弟有些话要说,能否麻烦你先出去?”
陈岭看了眼立在房间中央的老道,“好啊。”
他没有走远,而是站在走廊里,正打算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听,咔嚓一声响,门又开了。
老道也被“请”了出来,他两手差在宽大的袖子里,闭眼立在地上,仿佛与周遭凡俗无法融合。
对方摆明了是不想跟他说话,陈岭偏要跟他说:“老先生,你是应申明亮的要求,来处理袁家闹鬼一事的?”
老道睁开一只眼,刚要开口,另一只眼睛也一起睁开了,微愣地看向青年背后。
陈岭随着对方的视线回头看,眼里惊喜:“你怎么上来了。”
江域将手里拎着的餐盒递给他,“怕你饿。”
陈岭看了眼包装袋,忍不住直咽口水,他双手捧着坐到走廊上的长椅上,一揭盖,香辣味扑鼻,强烈的刺激着他的味蕾。
江域帮他拿着餐盒盖子:“去食堂吃?”
陈岭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行吧。”
私立医院的食堂宽敞明亮,干干净净,每层楼都有打饭的小窗口,都会有特色小炒,如果有需要,还能自己列菜单让厨房做。
陈岭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忍不住问:“你看得出那老头子的道行吗?”
他能感觉到,老道应该有两把刷子。
“不高,不如你。”江域想了个参照,“比吴伟伟好点。”
陈岭用筷子夹了一个小龙虾出来,打算自己剥,就见两根修长的手指从他手里拿走了一次性手套。
江域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从青年碗里拿起那只虾尾,利落的剥起来。
“吴伟伟跟我说了下这笔单子的大概,你再说说你这半天的发现。”
“好。”陈岭直勾勾地盯着男人手里的小龙虾,等对方剥掉壳,又将虾肉在汤汁里沾了沾,他主动张开嘴。
江域将虾肉塞进他嘴里,用筷子夹了第二只出来。
陈岭满足的咀嚼几下,咽了下去,这才开始说话。
没几句,嘴里就又被塞上一只虾尾。
他一边吃,一边说,断断续续花了十分钟才把前后事情讲清楚。
江域:“面带微笑?”
陈岭点头,含糊道:“袁先生说,就连入殓师都没法将笑容摸下去,脸上的肉很僵硬。”
江域将面前堆成小山的小龙虾移到青年面前,拆掉手套,用餐厅赠送的湿巾纸擦了擦手,“有点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是吧,真的很奇怪。”陈岭夹着虾肉喂到江域嘴边,“你也试试呗。”
江域身体往后撤,满脸都是拒绝。
陈岭撇嘴,老祖宗什么都好,就是不吃垃圾食品,都没办法跟他一起分享真正的美食!
他把虾肉塞回自己的嘴里,认真道:“而且我觉得申明亮怪怪的,他接到自家姐姐说有鬼的电话后,居然直接把道士给请来了,难道不是该先来看看情况吗?就好像他知道真的有鬼一样。”
江域:“或许心中有鬼的不止申明月呢?”
陈岭横了男人一眼:“你知道什么?”
江域放下擦拭的湿巾,声音低沉:“你让我替你开后门走关系,我顺道看了申明月的因果,她和他弟弟身上都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