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上没有五官,四肢简略,没有手指关节等任何装点。
陈岭将其拆开,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吴伟伟:“陈哥,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说,黄父鬼可以随意变幻形态……”
陈岭捏着纸人的手一紧,一手掐住脑袋,一手捏住身体,嘶啦一声,成了两半。
吴伟伟:“……”
成了两半还不够,陈岭继续撕扯,直至成雪花一般的碎片才掏出一张破符纸引燃,将纸片烧成了渣。
吴伟伟看见,那些纸片就如同寻常的纸那样,白色的纸张被火焰烘烤得发慌,边缘的火逐渐向里吞噬,将一切烧成了灰烬。
陈岭拧开水龙头,将纸灰冲进了下水道中。
“被符纸焚烧后没有反应,的确是普通的纸。”陈岭不解,“可又是谁放进来的呢?”
吴伟伟说:“会不会是有人在恶作剧?”
“可能是吧。”保险起见,陈岭又在卫生间贴了两道黄符才离开。
吴伟伟眼巴巴的看着,心里发痒,腆着脸说:“陈哥,能不能也给我两张啊,我心里总是有点发慌,害怕那东西回来找我。”
陈岭超大方,直接掏了一把出来,“你都拿去吧,我正好要画符。”
吴伟伟宝贝似的揣好黄符:“那我帮你打下手!”
陈岭眯了眯眼睛,突然笑着问:“你是不是害怕,不敢一个人睡啊。”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吴伟伟连连摆手,打死不承认自己对黄父鬼有了心理阴影。
陈岭冲他挑了下眉,转身走到床边,拎起背包去了靠窗的书桌前。
窗外就是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一条白色的横穿而过的石板小路,温暖的灯光下,有个姑娘胸前挂着相机,边走边拍。
吴伟伟看了一眼,指尖在玻璃上点了点,“我帮的那姑娘就是她。”
陈岭眉心拧紧,突然沉声说:“她脸色不对。”
“啊?”吴伟伟有些不知所措,几乎把脸贴在玻璃上,可惜那姑娘上几个石阶,身形便没入了茂密的树林中,消失不见了。
陈岭顾不上画符了,拉着吴伟伟就走,撞上不知何时竟然坐在了客厅中的江域。
男人抬眸看过来:“去哪儿?”
陈岭一股脑把事情全交代了,着重强调了一下,是吴伟伟救过的那个姑娘。
江域看了吴伟伟一眼,拿上扶手上的外套:“走吧。”
陈岭立刻抛弃了吴伟伟,跑去跟老祖宗肩并肩。
吴伟伟撇嘴,腹诽:一直以为陈哥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见色忘友的,单身狗为什么这么惨啊。
陈岭被背后幽怨的眼神看的有些头疼,回头说:“赶紧的,如果那姑娘没什么事,咱们顺便去吃个宵夜。”
吴伟伟连忙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之前一通忙碌,谁都没顾上吃东西,唱空城计的肚子早就饿过了,如今被这么一提,饥饿感卷土重来,大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陈岭也饿得够呛,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本能的咽了咽口水。
江域看了他一眼,变魔术似的从西裤口袋中拿出一颗糖,剥开后直接塞进了青年嘴里。
糖果是草莓味的,酸甜中带有水果的浓香。
舌尖将糖果拨到边上,陈岭扭头看他,“哪儿来的?”
“出门前给你带的。”江域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路况,“师父说你坐车时间久了会头晕,让我给你带的。”
陈岭现在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他两步走到前方,背过身,微仰起头,直勾勾地盯住男人的眼睛:“家里好久没买糖了。”
江域错开青年的视线,薄唇抿着,伸手按住青年的肩膀,把人转了过去推着往前走。
确定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男人勾着唇说:“你们回来之前,我开车去市里买的。”
得到满意答案,陈岭心里美滋滋,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拉住男人的胳膊,上前一步,亲吻对方的下巴。
“谢谢。”
江域愣了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伸手勾住青年的肩膀,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陈岭知道男人害羞了,笑了下,转头看过去,却被一直大手给蒙住了眼睛。
那只手手心很烫,严严实实压在他眼前,片刻后,又撤开了一点距离,直接往上停在了他的头顶,硬是把他的脑袋转了过去。
江域的声音很严肃:“好好走路,别东张西望。”
陈岭忍着笑,故意拖长声音,揶揄地“哦”了一声。
吴伟伟发现了,这两人不管附近有没有人,就是打定主意要秀恩爱。
他心说,行吧,不就是新谈了对象吗,我就看你们秀,等时间久了,新对象成了老夫妻,我不信你还能像现在这么黏糊!
夜晚的山道凉得厉害,陈岭跟吴伟伟两人都穿的短袖裤衩,凉风一过,冷得直打颤。
江域叹了口气,将手里一直没穿的外套给陈岭披上。
陈岭:“谢谢江哥。”
江域淡淡嗯了一声,心里被一声江哥喊得熨帖,像被温热的水包裹着。
吴伟伟:“……”
觉得自己就不该出门,跺了跺脚,吐出一口寒气,加快步伐直接越过两人。
脚程加快后,没多久就在一片树林中发现了那姑娘。
姑娘大晚上的也不怕冷,穿着长裙子,外搭白色的针织长衫。听见走路声,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竟然还是个熟人。
吴伟伟站在山道上,看向不顾提示牌,越进了植被保护区的女人:“你在里面做什么?”
女人被他的语气瞬间搞得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用脚踩下一株挡住去路的野花,忍着不耐烦答道:“我进去拍照,怎么了。”
吴伟伟的手搭到提示木牌上:“你没看见这里是野生植物保护区?”
女人视线下滑,停在“违者罚款”四个字上,脸上是火辣辣的:“我,我是从后面直接进来的,那地方没有这个牌子。”
吴伟伟没管她是不是说的实话,“你现在也看到了,是不是应该出来?”
说完自己倒先愣了下一下。
若是放在以前,爱踩不踩,爱罚不罚,跟他有屁关系。现在居然也开始管起闲事了。
女人觉得很没面子,冷哼一声,娇嗔道:“你凶什么啊,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她拎起裙摆,走得摇摇晃晃,下脚时也不知道踩着什么,脚下一崴,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右边摔倒。
吴伟伟眼睁睁地看着,明明下午刚崴了脚的姑娘,再次以曾在女淋浴室见过的姿势,摔躺在地上。
女人清晰的听见咔嚓一声,疼得浑身一震,不顾形象的大骂一声草,真是他,这下是真的崴了!
她双手撑在地上,转头去看害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条穿着褴褛的裤子,露出一截腐肉和发黑骨头的大腿!
“啊!”她尖叫一下子就从地上站起来,发疯似的冲向场内唯一的另一个人。
吴伟伟条件反射,伸手阻隔扑过来的身体,蹙眉喊道:“你干什么!”
“有东西!不,有腿!一条腿!”女人放声大喊,每个字都很崩溃。
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解不解风情了,避开青年直直隔挡的手臂,绕到了对方身后,缩成一团,充满恐惧地看向对面。
陈岭还在后面老远就听见前面的尖叫声,拉着江域快速赶来,“怎么了?”
吴伟伟反手拍开女人死死抓着自己肩膀衣服的手,走上前去,“陈哥,她说草丛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陈岭下意识反问,却不等人回答,已经抬脚朝草丛走去。
女人见到新出现的两人,眼睛亮了一瞬,她踮着受伤的那只脚,渲染欲滴的望向陈岭。
却不想,青年像是眼睛长在头上似的,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直接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女人气的够呛,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在场的第三个男人。
比起那两个没长眼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稳重的魅力,即便不看那张英俊斐然的脸,光是这气质就忍不住令她向往。
这样一个人,应该一出现就被她发现的,怎么现在才注意到。
没想太多,她柳眉微蹙,“嘶”了一声,弯腰扶住自己脚踝。
长发从肩膀上滑落下去,仰起头,黑发盖住了脸颊两边,显得脸一下子小了三分之一,衬得五官越发精致。
她就着这个姿势,一点一点挪到江域面前,柔声说:“先生,你可以扶一下我吗?我脚疼,走不了路。”
江域站在原处,视线一瞬不瞬地留在陈岭身上,微风拂过时,他眨了下眼。
女人脸上故作可怜的表情险些未能维持住,她又喊了一声:“先生,能帮帮忙吗?”
那头,吴伟伟忍不住冷笑,跟在陈岭背后嘀咕:“崴了脚大半夜还出来,看来是摔得不够厉害。”
陈岭没说话,他对江域很放心,就是有些好奇,像老祖宗那样清冷的一个人,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拒绝。
察觉到背后两人的视线,女人难堪地咬了咬唇,硬是逼出几滴眼泪。
她红唇张开,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敛眸。
他睫毛半垂下来,视线在女人脸上转了一圈,浅笑浮在唇边:“一个要死的人,谁都帮不了你。”
女人被那双不含笑意的眼睛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一步,突然想到下午听见的笑声。
泫然欲滴的脸渐渐僵硬,又逐渐皲裂为恐惧,像是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激动上前,想要抓住男人的胳膊,却扑了个空。
现在的她哪里还顾得上恼怒,她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恐慌,期期艾艾地望着江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能看见什么?!你救救我,我,我可以给你钱。”
江域:“我不缺钱。”
女人:“那,那我,我……”
给钱不要,对自己又没有兴趣,那她还有什么能拿出来交换的?
江域越过她,径直朝陈岭的方向走去。
凤岭温泉会馆虽然坐落在于山间,但对周围的生态环境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害。除去必要的设施,这里的一切植被仍旧保留原样,没有遭到过任何破坏。
因此山道两旁的野草长得茂盛又密集,人站进去,一下子就到了小腿肚位置。
陈岭问吴伟伟:“她到底在哪里发现的?”
吴伟伟当时只顾着挡人,没注意细节,他看了眼背后的提示木牌,说:“应该就在这附近。”
“往东走六步。”江域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岭看了他一眼,照做,果然在第六步后,看见了一条被浓密草丛遮得几乎看不见的腿。
那条腿像是被从躯体上撕了下来,没发现其他部位。
陈岭心里有点障碍,没有马上将草丛拨开。吴伟伟就更别提了,刚看到个脚尖就直接往后退了三步,视线恰好落到那女人身上。
女人此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一副世界即将崩塌的样子。
他好奇,问了一句:“江哥,她怎么了?”
不就是被拒绝了吗,至于表情丧成这样?
江域脸色平淡地越过他,“我告诉她,他快死了。”
吴伟伟:“……”
陈岭:“……”这种拒绝方式,没有几个能扛得住。
可转念一想,老祖宗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拒绝人故意吓唬人,他说的,多半是真的。
想起自己在女人印堂上看到那团发黑的烟雾状死气,陈岭忙说:“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也看到了她印堂发黑?”
江域:“是,也不是。”
他蹲下来,修长的指尖拨开草叶,视线触及到那条已经腐烂,并且已经被蛆虫肯吃大半的大腿时,仍旧毫无波澜。
“她身上缠着因果。”江域说,“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陈岭蹲下,努力不去看重口味的腿,“什么因果?你能看见?”
江域:“能看个大概。”
陈岭愣住了。
阴差除了因身前功德丰厚,直接省去投胎环节留在地府当差的人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在地狱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刑满后被留下来的鬼。
而一个人身上缠绕着的因果属于天机的一部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该有权利查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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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岭皱了皱眉,看来老祖宗并不是一个只是地位较高的普通阴差,至少得是个高级管理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