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霞一直以为小宝早早的就去投胎了。
如今听见孩子的魂魄一直没走,她激动地撑住茶几,一面偏头寻找,一面急声追问:“那我的小宝现在在哪儿,在我身边吗?我为什么看不见他!”
赵迅昌看了眼小徒弟手里的三清铃,给使了个眼色。
陈岭伸手按住张晓霞的肩膀,示意她冷静:“张姐,小宝死后心有不甘,魂体不散,一直附在自己的尸体上,如今尸体被毁,魂也失踪了。”
张晓霞脸上扭曲,通红的眼睛里散发着癫狂的喜悦,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宝宝还活着,还活着。
“赵先生,陈先生,求求你们帮帮我,我要我的儿子,无论多少钱,只要你们能帮我把孩子找回来,我都愿意给!”张晓霞语无伦次,一激动就要给两人下跪。
陈岭扶住她重新坐回去,保证道:“我们一定尽力。”
这时候,赵迅昌忽然对小徒弟说:“去取引魂幡,试试看招魂。”
引魂幡,顾名思义,用以招引鬼魂。
事情紧急,陈岭立刻返回家取来法器。他摸了摸自然垂下的旗子,嘴唇翕动,默念祖师爷保佑保佑保佑。
“呵”的一声,在场有谁轻笑出声。
陈岭窘迫的看向赵迅昌,心里有点不高兴,小徒弟头一次用引魂幡,当师父的不鼓励就算了,怎么能嘲笑呢!
赵迅昌被徒弟哀怨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虎着脸瞪回去,“盯着我做什么!赶紧开始!”
“哦。”陈岭委屈巴拉的,转眼就陷入沉静状态。
他竖起引魂幡,嘴里念咒,指尖夹着能借来五行之力的绿色符纸,随着咒语加深,符纸自燃。
张晓霞看呆了,惊讶得“啊”了一声,她两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目不转睛的看着,然而,符纸烧到一半,灭了。
陈岭尴尬,早不失灵晚不失灵,偏偏这个时候!
“我重来。”像刚好被班主任撞见写错题的小学生,他心虚地觑了师父一眼,重新闭上眼睛。
符箓分五行符和灵符,可无论前者还是后者,皆来自于天地阴阳,且脱不开能震慑邪魔的罡炁和煞炁。这么想着,陈岭的注意力越发集中。
他感觉到,手里的符纸滚烫,却不会灼伤皮肤。
成了。
符纸燃烧完毕的那一刻,陈岭睁开眼睛,瞳孔漆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个方向,片刻后,诡异的目光从他眼里消失,青年眉眼耷拉下来,神色失落。
“师父,招不到,如果不是魂飞魄散,就是被困在某个地方回不来。”
赵迅昌经验丰富,做主道:“先去坟地看看。”
张晓霞感觉自己从地狱爬上天堂,又从天堂跌进万丈深渊,整颗心被揪得生疼,过了老半天才抹了把脸从凳子上站起来。
陈岭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尖锐的仇恨,脚下踉跄,明显在走神。
三人前后走出张晓霞的家,沿着新建别墅外的小路往小宝的旧坟去。
“哟,张姐,这是要去哪儿呀?”右方传来亲昵的询问,娇俏的女人带着墨镜,提着皮包,精巧的下巴微微抬高,带着几分令人难以忽视的傲气。
陈岭讶异,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察觉到旁边的打量,女人摘掉墨镜朝陈岭的看过去,鲜艳的红唇勾出漂亮的弧度,语气熟稔:“是你呀,还记得我吗?”
陈岭冷淡的点头:“记得。”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近,自我介绍:“我姓高,高晴。”
陈岭:“陈岭,那位是我师父。”
高晴自来熟,伸手又要去搭陈岭的肩膀,被避开了。
她笑容不变,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再次看向张晓霞:“张姐,这二位是你亲戚啊,需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陈岭皱眉,怎么听都觉得那句“张姐”里隐含着挑衅的意味。
高晴的对面,张晓霞低着头,肩膀和胳膊一起颤抖,掌心显出殷红,是被指甲掐破了皮肉。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来,她在竭尽全力的忍耐,克制。
“啧啧啧,张姐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高晴语气怜悯,眼底奚落。
高晴紧了紧手里的包,红唇一动,到嘴边的话忽然被她咽回去,紧张又焦急的转头看向别墅方向。
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停在别墅侧面,车内空荡,没有司机和乘客。
“王八蛋!”高晴咬牙低骂一声,抬脚就要返回别墅,头皮上却猛地一紧,漂亮的长发被一只手给用力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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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用了十成的力气,高晴疼得忘了做出反应,紧接着另一条胳膊从后方袭来,精确的卡住她的脖子。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抢走了我的小宝,你把小宝还给我,还给我!”张晓霞疯了一般大声嘶吼,瞪眼呲牙,面部狰狞得扭曲。
陈岭怕闹出人命,跟师父两人一起上前把人拉开。
张晓霞心里的愤怒只发泄出了十分之一,根本无法平静,她朝着高晴的方向又踢又踹,嘴里骂着难以入耳的诅咒。
第一次到张晓霞家,意外看见别墅楼上的高晴时,张晓霞就表现出一种极为克制的情绪。如今看来,两人之间或许有什么过节,而且跟小宝有关。
陈岭攥紧张晓霞的胳膊,对高晴说:“抱歉高女士,张姐最近情绪不太好,还望你多多体谅。”
“疯女人!”高晴恶狠狠地瞪了张晓霞一眼,朝别墅跑去。
她前脚进门,后脚陈岭就听见里面爆发出的破音的叫喊:“你不许带人上去!谁都不许进去!高辉你这个畜生,给我滚!带着这个骗子给我滚,滚!”
屋子里的其他人似乎没有顺高晴的意,于是她开始暴力地打砸,砰砰哐哐的声音不断。
大概是被她的阵势给吓着了,一名身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带着一名头顶梳着发髻,长相清秀的青年从别墅里退出来。
男人脸色难看,他撸了把被弄乱的头发,愤怒的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此时的张晓霞已经平静了,她将自己散乱的发辫重新编好,对陈岭说:“抱歉,我刚刚失态了。”
陈岭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和发髻青年说话的男人,问张晓霞:“你刚刚为什么说是高晴挖了小宝的坟?你看见什么了?”
“我没有亲眼看见……”高晴的名字让张晓霞抑制不住的再次激动,她道,“前天傍晚,我打算去给小宝擦擦墓碑,碰见高女士推着婴儿车出门散步。经过的时候,恰好看见她掀起帘子,往孩子嘴里塞奶嘴。”
张晓霞不确定是否是光线的缘故,反正她当时觉得小孩儿的脸色青白,隐隐发黑,像是得了什么重病呼吸不畅似的。
出于好心,她问了高晴一句,“你孩子是不是病了?如果不舒服,得马上送医院才行。”
高晴像被踩到痛脚,二话不说扯开嗓子咒骂:“谁告诉你我的儿子生病了?!你凭什么这么说,难怪你儿子会死掉,肯定是因为你这个当妈的嘴巴太毒,报应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张晓霞哪受得了这个,当即跟高晴撕起来,好在有其他人路过,将险些打起来的两个女人给拉开了。
陈岭听完琢磨片刻,问:“你觉得,她是在用小宝报复你?”
“一定是这样!”张晓霞像是突然找到了确定答案,语速越来越快,“我跟她吵完后,第三天就发现小宝的坟被挖开了,身上还有伤……她一定是趁着我昨天没去偷偷干的!我要报警抓她!”
说完就还真掏出手机报警。
接警赶来的警察正是之前到村里帮张晓霞做笔录的那位,询问几句后,他敲开了高晴家的门。
因为是拼装别墅,室内装修较为刻板,到处冷冷清清的,没有丝毫人气。开门后,高晴就翘着二郎腿坐到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像个假人。
听完警察的问话后,她露出委屈的表情:“警察先生,说话要讲证据,你们不能因为个别人的疯言疯语就来怀疑我一个守法公民,这是对我不公平。”
张晓霞气得快吐血,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陈岭打量着别墅内部情况,别墅上下三层,只住着高晴和她的孩子,孩子没有露面,说是在二楼的婴儿室里睡觉。
警察解释:“这不是怀疑,只是例行问话。”他停顿几秒,看了眼张晓霞,继续问,“高小姐,前天傍晚七点以后,以及昨天一整天,你都在哪里,做些什么?”
高晴柔声说:“自然是在家带孩子。你不知道,我的宝宝身体不好,一刻也离不了人。”
她端起咖啡杯,优雅的抿了一小口,苦涩的液体入口,眼底隐藏的不耐渐渐泄露出来。
高晴不想再浪费时间,放下杯子站起来,抬眸时她浑身一震,惊讶地望向二楼。
陈岭听见她嘴里喃喃道:“怎么又哭了,肯定是又饿了。”
女人的眼神开始涣散,自言自语说完,拎着裙子跑上二楼,完全忘记背后客厅中还站着四个人。
“你们听见哭声了吗?”陈岭眼神微闪,抿着唇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警察和赵迅昌皆是摇头,而张晓霞却高喊道:“我听见了,是我的小宝!”